第十章：足夠好了
下一個場景，是郝信孚的家。
其實距離穿越也才一個早上，郝信孚只覺得自己像上了個班，然后回到了家里，而不是跑到異世界去逞英雄了。
脫去鞋子，把他們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鞋柜中，然后穿上拖鞋。這是個潔癖癥患者的自我修養(yǎng)。
那么接下來要思考的問題就是，一三到底在哪里。
第一個場景，那個演唱會，“通關(guān)”的方法是我觸摸了自家車子的門把手。這個夢境的意義到底是什么？一三想要我怎么做？
她喜歡吃苦的東西，咖啡要喝清咖，巧克力要吃黑巧，不喝奶茶，沒什么過敏的東西，愛好是榮耀，星座是巨蟹……郝信孚回憶了一下自己對女兒的了解，但沒找到什么頭緒。
或許關(guān)鍵點在于我該怎么做？正如車把手一樣，是“我”想要去找她，所以我來到了這里，郝信孚暗自想道。先去她的房間吧，那天他跟女兒們回家的時候她跟奚楊就在一三的臥室里。
家里靜悄悄的，推開房門，一切卻像活了起來。墻上掛著許多二次元與游戲賽事的海報，說實話，他對游戲的認識還停留在帝國時代，紅警，魔獸，這樣的年代。這些海報上的東西自己大都已經(jīng)看不太懂了，哦不，加藤惠還是認識的。
撕心裂肺的哭聲從房間里傳來，這是郝信孚在夢境里首次見到的沒有馬賽克的臉?！盀槭裁次覜]成年??！為什么限制我們?nèi)プ鱿胍龅氖虑榘。繎{什么啊，憑什么！”
一三坐在床上，奚楊在一旁摟著她。“還有兩年不到，媽媽知道你可以的，我們都知道?！?p> “那為什么現(xiàn)在不行啊？14歲就有性同意能力了為什么要18歲才能去打比賽啊！”一三的淚水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她邊哭邊說：“體育電競文娛不都是被這樣搞壞的嗎？那些人為什么要這么對待我們??？”
“喂，媽，你告訴我啊……為什么啊？”
“雖然……唉……因為那他媽的規(guī)定就是這樣?！?p> 畫面靜止，不再運行。
母子二人就像精致的人偶，將行動停滯于這一瞬間。郝信孚走上前，他知道這不是真實的一三，但他仍坐到一三身邊。
“有些時候，「惡意」確實會堆積起來，在某一瞬間突然壓在我們的身上?！阜纯埂乖谶@一刻確實會顯得蒼白又無力。
這就是「現(xiàn)實」，這些事情就是發(fā)生了，不過，也僅僅是發(fā)生了而已。
我們只是普通人家，不是“特權(quán)階級”，也沒有那么多錢，我們別無他法，會過去的，那就行了?！?p> “你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了?！?p> 他站起身，心中暗道：不過現(xiàn)在要是再來這種事兒他覺得他可以把人偶扔過去，反正正常人又看不見。
突然，桌上憑空出現(xiàn)了一個鎖芯，郝信孚頭頂冒出一個問號。感情是準備走馬燈然后拿道具給最終關(guān)卡開鎖？
也行吧，事情越簡單，自己就越早能見到一三。
不過……郝信孚突然回想起卡洛斯關(guān)于人偶師的話，想到自家女兒變成個大骨頭疙瘩……頓時頭大了起來，應該不會這么狠吧？他也只能如是盼望著。
拿上鎖芯，這個房間應該沒有其他值得他再停留的理由了吧。他承認自己因為工作繁忙而不太陪伴奚楊跟孩子們，因而他也對自己走進女兒房間時，看到墻上掛著的各式海報而感到陌生這件事毫不掩飾，他很抱歉，但也沒辦法。
生活唄。
回頭正欲走出，卻看到了房門外已經(jīng)變成了下一個場景——醫(yī)院。
這里是產(chǎn)房門口。
郝信孚跟奚楊是在還是研究生的時候就結(jié)了婚。二十七歲生了前三個娃，一年半以后又生了后面仨。
醫(yī)學生最麻煩的就是要讀一輩子書，本碩連讀，剛出學校大門就快三十了，然后又要跟著各種主任什么的后面打下手，真的到了能上手術(shù)臺都快四十了。這不是有人說嗎，“勸人學醫(yī)，天打雷劈?！贝搜杂欣?。
郝信孚看見了自己坐在長椅上。他楞了楞，其實有點陌生。畢竟天天見到的都是別人的臉，除開特別自戀的那批人，一般自己的臉只有每天早上短暫的洗漱照鏡子的時候才會看到。
夢境里的自己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是某品牌與迪迦奧特曼聯(lián)名款，他一直很喜歡來著，下身則是一條普通的黑色牛仔褲。
這個場景很安靜，沒有一三房間里那般喧鬧，他只是看到自己坐在長椅上靜靜等待著。雙手十指緊扣，撐在大腿上，兩眼定定的看著地板的瓷磚。
奚楊的爸媽在家?guī)兔Ш⒆樱滦沛诘母改竸t早已去世，醫(yī)院里現(xiàn)在只有他。
郝信孚坐到自己對面，腳上甚至還穿著拖鞋，兩個男人相對坐著，一個靜靜等待著幸福的降臨，一個靜靜回味著過去的幸福。
孩子們自然是沒人親身經(jīng)歷過這段日子的，但奚姐有次喝醉了跟孩子們倒是說起過。
夢境的畫面其實很短，不過是自己呆呆的坐著而已。但郝信孚自己知道，他當時其實心里特別高興，也特別害怕。
他是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也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但有些時候，他只是想把這些純粹到極致的感情深深藏在自己的心中。說出來算怎么一回事？炫耀給別人看自己有多愛她們？沒這必要，自己心里明白，大家心知肚明，其實就夠了，剩下的交給時間與自己的行動，不會有錯的。
“喂，你說，孩子們對我這個爹還算滿意嗎？”郝信孚問夢境里的自己，“上學以后就沒接過她們幾次，晚上回來吃飯也經(jīng)常不跟她們一起，學校里的作業(yè)更是很少幫她們溫習。”
啞然失笑，這種問題其實沒什么意思，求個心安？沒必要的。
然而已經(jīng)靜止的畫面突然又活了起來，他看到自己迎上了自己的視線，兩個同樣的人跨越了真實與虛幻，時間與空間，將視線碰撞在了一起。
“你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