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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遠

第十八章 邂逅

長樂遠 李七尺 4529 2021-09-15 12:05:54

  北朝皇子東市遇刺一事宛若一道驚雷,一瞬間傳遍了整個長安。

  只是秦皇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就有點耐人尋味了,朝會上雖然大發(fā)雷霆,但是后續(xù)怎么看都有點雷聲大雨點小的意思,最終只是處理了一下京都三輔【注】,而對于這三人最重的刑罰也不過是流放。

  下朝回家,方炘一頭扎進了書房。

  庭院深深,葉崇明正坐在院里涼亭中納涼,手中一書一扇,悠然自得。待看到方炘從自家書房怒氣沖沖快步走出來的時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種表情在你身上可不常見?!比~崇明笑道。

  方炘不管他的玩笑,快步走到葉崇明身前坐下:“你早就預料到了此事?”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什么事情都知道,只不過有所猜測而已?!比~崇明放下手中的書,往亭柱上一靠:“主要是北朝皇子訪秦的時間節(jié)點太過于奇怪,我此前一直在疑慮,通過這次刺殺,我覺得皇甫云這次說是訪秦,更像是在避險……或者說,像是在逃生?!?p>  “倒是這次的刺殺,讓我看出來了不少東西?!比~崇明用扇子敲擊著石桌桌面,“守城弩,攻城連弩,說不得這場刺殺,背后里除了有隴右望族的影子,或許還有咱們的皇帝陛下?!?p>  方炘霍然看向葉崇明:“難怪今早的朝會,小八只是處置了京都三輔的管理不當之罪,對于東市出現(xiàn)守城弩及攻城連弩的事情反而避重就輕?!?p>  “那就說得通了?!比~崇明刷的一聲展開扇子扇了扇風:“因為牧兒的原因,北朝那邊的探子已經(jīng)封停幾年了,導致咱們在有關北朝的事情上沒有什么切入點,不過也無傷大雅,現(xiàn)在的重心是在隴右望族的身上。”

  “對了?!比~崇明想起一事:“那京都三輔的接任者都是誰?”

  方炘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這自有小八去與那些人周旋,京都三輔這么重要的職位,小八不會拱手相讓的?!?p>  葉崇明點點頭,換了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點:“牧兒最近在做什么?”

  方炘白了他一眼:“牧兒做了什么能瞞得過你的視線?”

  葉崇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時無言,不免心中抱怨,粗鄙的武夫。

  最終北朝皇子東市遇刺一事也沒有翻起多大的浪花。而作為此事的見證者方牧,除了拉上慈曾儀和白安在大通坊,崇仁坊,永昌坊,長樂坊還有東市之間來回轉悠之外,便是去紅袖招調(diào)戲人家紅袖招的小姑娘。

  雖然剛剛在門口死了人,但是紅袖招不過是歇了一日便再次開業(yè),沒想到生意并未有多大的影響,后來方牧想想也便知道了原由,那日甫一戰(zhàn)斗,行人商客便各自逃竄,或許會有人會關注后面的事情,但是有府衙幫忙掩蓋,最后也不會造成多大地恐慌,無非就是今后的閑談里面多了一份談資。當然,到底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才不是那些商販們愿意關注的事情。

  后續(xù)的發(fā)展,方牧雖然也好奇,但是也沒有有用的渠道,自己那個便宜老爹以及姑姑應該知道,但是這兩位一天天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怎么也尋不到一個人影,最終問詢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今日天色有些晦暗,方牧抬頭瞧了瞧,估摸著不會下雨,便沒有打道回府的打算了。并未喊上慈曾儀他們隨行,方牧自行晃悠出去。

  王守忠約莫是在東市受了不輕的傷,日常勤去的煙花巷這幾日也不見他的蹤影,整日里閉門不出。因此,方牧前幾日算是白轉悠了。

  此前的那些負面消息或許在王家的運作下,壓了下去,并未對王守忠有多大的影響,每每念及此事,方牧都會抱怨一嘴,自家老爹想要從輿論著手就不能來問一問我的意見之后再去籌備么,經(jīng)歷了前世那種信息戰(zhàn)與輿論戰(zhàn)的二十一世紀新青年,怎么也能從老王身上刮下二兩肉來。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現(xiàn)在不過是個孩子,或許平日里在他們看來已足夠妖孽,但是在這種事情上,肯定他們還是覺得自己見識層面太少,沒有多少有用的建議。只是這樣一來,北朝皇子遇刺一事肯定能夠?qū)⒃韧跏刂业氖虑閴合氯?,畢竟一個是北朝皇子,一個不過是小小的兵馬司司座,眾人在談論八卦的時候,王守忠那些事情肯定就是當做小佐料,笑笑就過去了。

  如若后面自己還想從輿論著手,效用肯定會大打折扣,主要是現(xiàn)在人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王守忠的八卦討論,并且被壓下去之后,再翻出來,便沒了當初那種熱情與興趣了。

  或許是天氣沒有那么炎熱的原因,今日的紅袖招分外熱鬧,老遠就能看到里面人頭攢動,等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今日南淮郡王世子在紅袖招辦了場詩會,現(xiàn)在正是氣氛熱烈的時候。稍一思忖,想起了姑姑此前似乎和自己說起過此事,心下有些好奇,便抬腳走了進去。

  在方牧的印象中,像詩會這種文人雅客最過于熱衷的社交聚會,難道不應該設于一處水榭樓臺?撫悠悠古琴,奏悅耳絲竹。怎么就選在了這么一處鬧市之中。

  本著看熱鬧的心思,方牧在一樓好不容易才找著一處十分偏僻的無客角落,先是喚過來婢女上了一壺上好的茶水,邊喝茶邊看著場中。

  最中間的那處桌子上的主位坐著的應該就是那位世子殿下了,看著年歲也不是很大,估摸著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臉上稚氣未脫干凈。少年人的那種青春氣息在他身上表露無遺,眸子里有著很濃烈的自信??粗車哒務撻煹母魇〔抛樱钇嬗衲樕嫌兄倌耆嗽趺匆膊夭蛔〉淖缘?。

  方牧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周圍的聲音雖然有些嘈雜,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方牧掃了一圈之后發(fā)現(xiàn),這一樓似乎除了自己便都是過來參加詩會的。好在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那個坐在中間主位的世子殿下以及早已有名聲在外的幾位才子,倒是無人在意縮在偏僻角落的自己。

  用過午飯,覺得著詩會也就這樣,沒什么意思,方牧便打算離開。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厚重的云層似乎要壓下來,空氣中水汽與熱浪同時襲來,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街道兩旁的商販已經(jīng)回去了不少,行人也不是很多,方牧自街邊走著,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

  忽然遠處傳來呼喝聲:“前面的行人快閃開,馬驚了?!?p>  方牧皺著眉又往街邊靠了靠。

  果然見著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車上的車夫正死死勒著韁繩,努力調(diào)整著馬匹的前進方向。而在車廂里,有一個臉色已經(jīng)嚇得發(fā)白的女子雙手抵著門框,竭力穩(wěn)住身形。

  好在這一路上大部分的行人因為天氣原因已經(jīng)散了,所以這一路過來并沒有碰著行人,只是這一直如此沖撞下去,除非馬匹累死,又或者有人能夠制止住,不然出事是遲早的事情。

  方牧足下發(fā)力,身子就要竄出去,只是立馬便停止了前沖的身形,只因已經(jīng)有人先他一步朝著馬車沖了過去。

  那是一名少女,二八年華,膚色或許因為常年練武的原因,呈現(xiàn)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穿淡青色勁服,臉色堅毅,前沖的身影讓方牧由衷的覺得帥氣。

  馬匹的速度因為前路有人的情況而減緩,那雙已經(jīng)發(fā)紅的眸子此刻正死死盯著前面那名沖過來的少女,狠撞過去。

  少女很快接近馬匹,腳下步伐一變,側身探手,手握成拳,狠砸在馬匹的脖頸上,然后利用反饋回來的沖勁朝后躍去,借著巧勁攀上了馬車前室,從車夫手中拽過韁繩,狠狠往后一扯。

  馬匹先是被她打的腦袋往邊上一偏,隨后由于韁繩上面?zhèn)鬟f而來的力量,竟是人立而起,長嘶一聲,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然后那雙本就發(fā)紅的雙眸更紅了。

  “要遭?!狈侥涟档酪宦?,右手手掌已經(jīng)貼上了大腿根部的匕首。

  果然,本來一直只知道悶頭前行的馬匹,在少女的干預下,前蹄剛落地,竟是開始左沖右撞,車廂頓時開始劇烈抖動,左搖右晃,先是車夫,一個不穩(wěn),直接從車輛前室掉落下來,滾了幾圈,縮在了墻角,好在因為少女手持韁繩的力道足夠大,馬匹的速度總歸是慢了不少。

  此刻少女額頭上已經(jīng)密布了細密的汗水,一縷鮮紅從嘴角流了下來,竟是嘴唇已經(jīng)被咬破了。車廂里面的那名女子此刻臉色煞白,寫滿了絕望。

  見到少女有力竭的可能,方牧再不遲疑,身子一躍而起,匕首已經(jīng)被他握在了右手之中。

  找準角度,方牧身影急速閃動,右手前推,整個匕首直接沒入馬匹脖子之中,隨后向下一劃,同時左手握拳,體內(nèi)真氣如潮,洶涌而出,一拳砸在馬匹腦袋上,馬匹哀鳴一聲,隨著方牧落地,晃了一晃,一頭栽了下去。

  方牧雖然躲避及時,但還是被馬匹噴射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半邊身子。隨后方牧豁然轉身,匕首已經(jīng)被他收了起來,雙手抵住因為慣性前行的車廂,足下發(fā)力,猛喝一聲,車廂終于是停了下來。

  馬車前室的少女因為沖勁,再加上已經(jīng)力竭,直接被拋飛起來,朝著方牧壓來,方牧只來得及稍稍抬了下雙手,便被少女撞得向后仰去,背部狠狠砸在地上,生疼。

  只是方牧好一頓心猿意馬。

  稍稍抬起頭來的少女,愣了愣,登時紅了臉頰。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方牧努了努嘴,道:“大姐,你能稍稍起身不,有些喘不過氣了?!?p>  少女趕忙雙手撐地,只是實在力竭,努力了幾次都沒能成功,方牧雖然,但還是道了聲:“得罪了。”然后抵著少女坐了起來,隨后雙手連忙移動到少女的肩膀,扶著她坐了起來。

  車廂中的女子劫后余生,在車夫的攙扶下走過來道謝??粗侥燎靶睾蟊碀M是血,嚇了一跳,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生怕恩人受了什么傷害。方牧連忙擺了擺手,說道:“不礙事,都是馬的?!边@話說得像是在罵人。

  在確定方牧兩人都沒有什么事情后,女子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謝了又謝。

  巡防營的人姍姍來遲,在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后,并沒有為難女子與車夫,例行檢查了一番。待見到如今仍然躺在方牧懷中的少女的時候,巡防營的頭領臉色一變,趕忙快步走過來道:“郡主,您怎么在這兒,沒受什么傷吧?!?p>  少女臉色一紅,偏過頭,往方牧懷里鉆了鉆。頭領張了張嘴吧,最后什么都沒說,轉身招呼著眾兵士先是收拾了一下凌亂的街道,隨后護著受驚的女子和車夫回家。

  等到人都走光了,方牧攤了攤手,道:“還能動嗎?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剛剛救人時的那種雷厲風行的性子像是一瞬間就沒了,少女忸怩地嗯了一聲。

  方牧拉著少女起身,剛剛問好少女的家庭住址,便見著不遠處的紅袖招走出來一大群人,想必是詩會已經(jīng)結束了。

  方牧沒有過多關注,扶著少女便要離開,只是從紅袖招走出來的那位世子殿下在見著這邊的少女之后,面色一遍,趕忙跑了過來,看著少女關切問道:“妹子,可是遭了歹人?有沒有受傷?!?p>  當下少女只好先對著方牧歉意一笑,隨后朝著李奇玉解釋。

  在李奇玉懷疑的目光中,方牧摸了摸鼻子,自己這年齡干出那樣的事情,也確實怪不得李奇玉疑慮,當下將少女往李奇玉身邊一送,李奇玉趕忙扶著。

  “既然恰好碰見了小姐的哥哥,那我便先行告辭了?!狈侥列Φ溃f完,轉身就走。

  “哎,等會兒,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身后忽然傳出了一聲弱弱的聲音。

  “方牧?!?p>  方牧頭也不回,抬步遠去。

  少女臉上閃過一抹黯然,看得一旁的李奇玉一陣心驚肉跳,從小無法無天的妹子什么時候有過這種表情?難道動心了?可是剛剛那人,怎么看都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啊。

  “姓方啊?!鄙倥畤@了一聲,忽然眼眸瞬間明亮了起來:“哥,問你個問題,你有沒有覺得剛剛那個少年很像一個人?”

  李奇玉一時沒有轉過彎來,下意識問道:“像誰?”

  “平南侯?!?p>  李奇玉稍一思量,眼睛忽然瞪得老圓:“你這么一說我還真反應過來了,剛剛那小子簡直和平南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平南侯的孩子不是一直養(yǎng)在江南那邊的康城嗎?什么時候來京了?”

  “管他呢?!鄙倥佳劾锒际切σ?,“現(xiàn)在也算是知道他是誰了不是嗎?好了,回去吧,累死了,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覺?!?p>  “好嘞?!?p>  方牧脫去了滿是血跡的外袍,里衣雖然也沾染了不少血跡,但總歸沒有外袍那么嚇人,此時他哼著歌走在歸家的路上,自動忽略了路人的指指點點,回想著剛剛,一顆心蕩漾來蕩漾去,嘴角的笑意就沒停下過。

  注:三輔是古代管理治理長安京畿地區(qū)的三位官員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同時指這三位官員管轄的地區(qū)京兆、左馮翊、右扶風三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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