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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舊神

28.雨談

哥譚舊神 橘子冰糖水 3205 2021-09-28 22:36:07

  天空下著大雨。

  原本還算明亮的校園,一下籠罩在了陰暗中。

  校道邊上,一個梳著雙馬尾的金發(fā)女孩,撐傘靜靜站立。

  伊蓮·瓊斯。

  她穿白色花領(lǐng)襯衫,套米黃大衣,手中的傘是寶藍(lán)色帶花邊,成熟中透著可愛。

  白皙的皮膚,清澈的眼神,雖然身材較矮,但依舊非常漂亮。

  唯一的遺憾,大概是她的表情,有一抹難以掩飾的哀傷。

  斜前方,原本是綜合辦公樓的位置,已經(jīng)完全變成廢墟。

  忙碌的醫(yī)務(wù)人員,持槍巡邏的軍人,從其他區(qū)趕來支援的警察。

  搜救……或者說收尾行動還在繼續(xù),雨水帶來了麻煩,但支援的人也越來越多。

  救護(hù)車一輛接著一輛,在雨中閃爍著藍(lán)燈——那正是象征悲傷的顏色。

  某輛救護(hù)車旁,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警察斜靠在門邊,強(qiáng)硬地拒絕了醫(yī)生的要求。

  他表示:自己一定要等到所有受傷的警員都撤離之后,才會前往醫(yī)院。

  可實際上,他因為頭部撞擊,連意識都不太清醒,身上還有許多傷口在淌血。

  最后,是幾名警察將其制住,強(qiáng)行抬進(jìn)了救護(hù)車,方才算完。

  而周圍,許多的尸體被沉默的警察抬出,跟他一起被送走。

  這一幕亂糟糟的景象,全部落在了女孩清澈的眼中。

  “大小姐。”

  耳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卻是之前載過布魯斯的車夫。

  他滿面皺紋,看上去至少有六十歲,此刻披了件黑色外套,撐著黑傘,站到了伊蓮·瓊斯身邊。

  “阿爾弗……我是不是一個災(zāi)難?”

  伊蓮·瓊斯沒有回頭,仍舊看著那一片區(qū)域。她說話聲音很低,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彷徨。

  “母親因我而死,父親也離我而去,我走到哪里,都會有厄運降臨,哪怕跑到了新大陸,也沒有用處?!?p>  “這些人、如果我沒在這,他們或許就不會……”

  既是管家,也是車夫的阿爾弗雷德沒有馬上安慰,而是認(rèn)真想了想,才道:“大小姐,某種意義上講,您確實運氣不算好。”

  伊蓮聞言,目光更加黯淡。

  可誰知,阿爾弗雷德卻又自顧自道:“但相比之下,還是您的新朋友要更晦氣一些,畢竟他喜歡‘呼喚死亡’,所以今天的事情,我建議您賴在他身上?!?p>  他說得非常認(rèn)真,仿佛真是如此想的。

  伊蓮·瓊斯卻是一愣,扭頭看向老管家,嘴唇開闔幾次,欲言又止。

  老管家眨了眨眼。

  伊蓮最終也沒能想到反駁的詞,只好搖頭失笑:“阿爾弗雷德,你總是能想辦法,讓我擺脫郁悶?!?p>  老管家微微低頭:“或許是您自己也想要振作呢?”

  “呵呵,振作……”

  女孩深吸口氣,暫時放下了傷感,用力道:“我確實不能停在原地,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去做?!?p>  “阿爾弗雷德,送我回趟莊園吧,情況不同了,我想再做一次占卜。”

  “好的。”阿爾弗雷德輕輕行禮。

  “另外,我今晚要與新朋友一起吃晚餐,在唐人街?!?p>  老管家抬頭,似打趣似提醒道:“進(jìn)度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不,他大概沒什么壞心思,至少沒有那方面的?!迸u搖頭,“或許有什么事情,他想正式地談一談?!?p>  “好的,需要我為您準(zhǔn)備防狼噴霧嗎?”

  “不用,我的幻術(shù)還在起效,他做不了什么。”

  女孩說完轉(zhuǎn)身,撐著傘往側(cè)門去,老管家跟在她身側(cè)一米的位置。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了雨幕中。

  ……

  新羅爾,亞瑟摩根醫(yī)院。

  五樓一間病房內(nèi),瓦萊莉亞·格蘭杰穿著病號服,坐在床上,呆呆地看向窗外。

  灰暗的城市中,下著透明的雨,水汽涂滿了玻璃,將她的臉映成模糊。

  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半天晴朗之后,突然就轉(zhuǎn)為暴雨,仿佛是專門為了洗滌圣佛朗的創(chuàng)傷。

  病房安靜了許久,突然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打破。

  咔嚓!

  房門被推開。

  “瓦萊莉亞!”

  一個打扮雍容的女人,滿臉驚慌地沖了進(jìn)來。

  “……梅姨?!?p>  瓦萊莉亞剛剛認(rèn)出來人,就被她死死抱住。

  “天哪!光明神在上,你沒事!”女人緊緊抱著女孩,不肯放開,連聲音都開始哽咽。

  “沒事的,沒事了,梅姨?!迸⑤p輕拍著對方的背,安慰道。

  好一會,梅姨才松開手,抹了下眼淚道:“我好擔(dān)心你,電視上的新聞把我嚇壞了……天哪,要不是警方通知我你在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姐姐?!?p>  “沒事的,梅姨。”瓦萊莉亞扯起嘴角,微笑道,“我運氣好,提前被救護(hù)車載走了,也沒受什么重傷?!?p>  “那就好,那就好……”

  梅姨一直念叨著,不停地擦著眼淚,好久之后才終于平靜下來。

  兩人牽著手坐了好一會,梅姨才沙啞著問道:“我看了電視,然后一接到電話就來了,光明神啊,這是一團(tuán)糟……瓦萊莉亞,學(xué)校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瓦萊莉亞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梅姨聽后,卻明顯會錯了意,連忙寬慰她道:“哦,瓦萊莉亞……沒關(guān)系的,不管發(fā)生了什么,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不必去回憶?!?p>  “不,不是,我是真的不明白?!?p>  瓦萊莉亞打斷了梅姨的話語,深吸幾下,認(rèn)真說道:“整件事都很突然。”

  “我明白……”

  “不,聽我說?!蓖呷R莉亞抬手?jǐn)r住,“聽我說,梅姨。最開始……其實是有幾個學(xué)生瘋了,他們是我同一屆的同學(xué),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拿著槍到處殺人,還占領(lǐng)了辦公樓?!?p>  “我原本只是去找斯蒂文老師討論畢業(yè)論文的事,結(jié)果就被堵在了二樓!”

  “他們沖進(jìn)來,開槍,芬娜、芬娜死了,還有斯蒂文老師也死了,還有很多人……”

  女孩說著說著,目光游離,仿佛回到了當(dāng)時。

  “天哪……”

  梅姨被瓦萊莉亞的描述嚇到,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情。

  她輕輕捂了下嘴,然后又握住瓦萊莉亞的手,慢慢拍著,希望能給侄女一點安慰。

  女孩繼續(xù)輕聲回憶著:“霍洛威教授中彈了,有個叫鮑勃的男生也……還有路德律師?!?p>  “律師?姓路德?”梅姨疑問道。

  瓦萊莉亞點點頭:“對,有一位叫馬克·路德的律師!他是霍洛威教授的朋友,是他救了我,讓我從窗戶逃出去?!?p>  “可惜,我們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有三個人包圍了我們,就要射死我們!”

  說著,瓦萊莉亞輕輕發(fā)抖,顯然想起了那種被死亡籠罩的恐懼。

  梅姨連忙抱住了她,拍著她的后背,轉(zhuǎn)移話題道:“然后呢?你逃走了是嗎?”

  “然后……然后二樓就塌了?!?p>  “塌了?”

  “對,不知道為什么,二樓塌了,那幾個人都摔下去,我也摔下去。”

  瓦萊莉亞回憶著,聲音越來越小。

  梅姨抱著她,沒有去問。

  瓦萊莉亞沉默一會,才又繼續(xù)道:“再之后,我就被醫(yī)生救了起來,他們給了我毛毯,然后有輛救護(hù)車要離開的時候,就帶上了我?!?p>  “我報了名字,被送來這個病房,說會通知你,然后我就聽說……紅蠻子襲擊了學(xué)校。”

  “天哪,真的太可怕了……”

  梅姨不知第幾次感嘆,然后緩了緩,才對侄女認(rèn)真說道:“你很幸運,瓦萊莉亞,而你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p>  女孩看向窗外的雨,卻突然道:“梅姨,能幫我打聽一下,霍洛威教授在哪嗎?還有路德律師,我很擔(dān)心他們?!?p>  “可你還……”

  梅姨正要拒絕,卻看見女孩祈求的眼神,心中一軟。

  “好吧,我出去幫你問問。你就待在這,等我回來?!?p>  “好?!?p>  雨還在下。

  梅姨推門出去了。

  女孩望著窗外,心中一直回想著那一幕——

  地獄似的場景中,她被痛苦困住。

  而正前方,昏暗煙塵里,惡魔般的身影緩緩站起,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死亡,死亡撲面而來!

  她很恐懼,她很絕望……

  但下一刻!

  一個黑色的身影突然閃出,一下就扭斷了惡魔的脖子!

  得救了!

  女孩輕輕松了口氣,就要呼喊拯救她的英雄。

  然而,英雄的身上,卻突然長出了無數(shù)黑色的羽毛,變成了一只烏鴉!

  女孩登時僵住。

  烏鴉淡淡瞥了她一眼,當(dāng)著她的面,將手上的惡魔開膛破肚!

  并且挖出了……

  一朵玫瑰?

  咔嗒!

  房門再次推開,瓦萊莉亞猛然回首。

  “瓦萊莉亞,我問到了?!?p>  梅姨站在門邊。

  “教授仍在搶救,但路德律師沒事,而且他就在這棟樓里?!?p>  ……

  醫(yī)院三樓。

  一間三人病房,另外兩張床上都沒有人,唯獨最靠里的病床上,躺著個有些蒼老的男人。

  律師馬克·路德。

  他臉色偏黃,兩鬢斑白,頭發(fā)亂糟糟的,圓框眼鏡被放在床頭柜上,正裝也換成了病號服。

  藍(lán)白色布料下,全身多處包扎,腳還被繃帶吊起,顯然傷得不輕。

  此刻,老律師正低垂著,目光深刻,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咚咚咚——

  敲門聲。

  馬克·路德眉頭一皺,抬起頭來,沙啞道:“請進(jìn)?!?p>  房門推開,進(jìn)來一個同樣穿病號服的女孩,以及一位打扮雍容的女人。

  老律師頓時認(rèn)出來人,略帶驚喜地笑道:“瓦萊莉亞,你沒事!”

  “這都是您的功勞?!蓖呷R莉亞輕輕走到他床邊,鄭重行禮,“路德先生,非常感謝您,是您救了我!”

  “呵呵呵,不用這么客氣。”老律師非常灑脫,“在那種情況下,任何一名正直的紳士,都會那樣做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活了下來。”

  是啊,活下來,就已是難能可貴。

  何必再強(qiáng)求其他?

  瓦萊莉亞抿了抿嘴。

  之后,病房內(nèi)的氣氛非常融洽。

  瓦萊莉亞將梅姨介紹給了馬克·路德,老律師則聊到了自己幫助窮人的事業(yè)。

  “路德先生,您真是一位富有正義感的律師。”梅姨贊嘆道,“在這方面,我們未來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p>  馬克·路德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我先替那些被幫助的人們,感謝您的愛心?!?p>  “能盡一點心意,也是我的榮幸?!泵芬梯p輕笑道,顯然很受用。

  這時候,瓦萊莉亞卻突然道:“梅姨,能給我們點時間嗎?我有些事想跟路德先生說?!?p>  梅姨一臉詫然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律師,見對方也很訝異,才答應(yīng)下來:“好吧,那我去看看醫(yī)院有沒有水果供應(yīng)?!?p>  說完,她就出去了。

  瓦萊莉亞頓時回過頭,沉默一會,才有些緊張道:“路德先生,我……我聽說學(xué)校里很多人死了?!?p>  這時候,老律師臉上的訝異卻消失了。

  他變得很平靜,輕輕答道:“對,但后來死的人更多,紅蠻幫要為此負(fù)責(zé)。”

  “而且在我看來,紅蠻幫跟那群學(xué)生,很可能是一伙的,不然沒那么巧。”

  女孩點點頭,猶豫了一陣,終于問出了心中的問題:“先生,那、那個黑影?”

  “噓……”

  女孩還沒問完,老律師卻突然豎起食指,示意她禁聲。

  他左右看了幾眼,接著才搖頭道:“別說出來。”

  “……為什么?”女孩極為不解。

  “因為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可是……”

  “我看見了,瓦萊莉亞?!瘪R克·路德再次了打斷她,“我也知道你想問什么?!?p>  女孩輕輕皺眉,等著對方解釋。

  可老律師并沒有真正解釋,而是非常誠懇地說道:“孩子,我活了五十幾年,經(jīng)歷過各種風(fēng)浪,也看過了這座城市的起起伏伏。”

  “在這個過程中,我最大的收獲就是,不要去深究你不理解的東西,強(qiáng)求只會毀掉你所擁有的一切?!?p>  “所以,相信我,不管你看見了什么,看見了多少,忘掉它,就當(dāng)作是一場夢吧?!?p>  “……好吧?!?p>  瓦萊莉亞看著老人誠摯的目光,深吸口氣,終于答應(yīng)下來。

  馬克·路德見狀,欣慰地笑了笑,溫聲寬慰道:“振作起來,孩子,不要去想太多,相比其他人,我們已經(jīng)非常幸運了。”

  “好好活著,但也別讓這種幸運,成為你的負(fù)擔(dān)?!?p>  說罷,他轉(zhuǎn)向窗外。

  黑暗中,似乎有一只雨燕,從屋檐展翅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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