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不愿

　　沈氏和青竹走后，李木匠急匆匆的往后院木工坊里走，正在指揮搬貨的管事見他臉上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拍拍手，背到身后，走過去道：“李掌柜，遇到什么好事了，這么樂？說出來給讓兄弟們參看參看！”

　　李木匠斂起笑容，擺手道：“哪有啥好事，還不是一年出死力氣掙點錢，剛來了個訂貨的，自然高興些！”

　　孫家的人，李木匠并不想多打交道。

　　孫管事見他不愿說，眼里的笑意散了些，“這次我們員外娶妻，可真是麻煩李掌柜了。”

　　“哪里，哪里，不麻煩！”

　　李木匠看著眾人忙上忙下從后院搬出的家具，眼含欣慰。

　　這些都是他和徒弟們沒日沒夜趕出來的。

　　不過，若是孫家再有，他是不會再接了！

　　想要上好的木材，最時興的款式，卻只愿給最劣等的價格，還執(zhí)意縮短工期，弄得他們木匠鋪雞飛狗跳，不得片刻安寧。

　　若不是他侄兒有把柄在這孫管事手里，這單他也不愿接。

　　孫管事也不看著來來回回的工人，心里卻在盤算著另一回事。

　　……

　　出了木匠鋪，沈氏就開始在街上打聽，哪家的員外最近要結(jié)親娶妻。

　　鎮(zhèn)子雖然說不大，可人也算不少，像沈氏這樣打聽，是獲取不到有效信息的。

　　而且，沈氏只知道對方是個員外，別的一概不知，更是難上加難。

　　無法，尋了一上午的兩人只得回家。

　　且沈氏也突然想到。

　　她只知道寶琳不愿，但到底身份在那里放著，她只是一個嬸嬸，哪有什么權(quán)力去退婚。

　　說到底只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

　　這些事，最終都要顧寶琳自己決定，而不是她這個分了家的三嬸。

　　原來是她誤了，自以為是，覺得是拯救寶琳免受劫難。

　　沈氏想明白這些，心里豁然開朗。

　　回去問問寶琳的意見，寶琳若愿意反抗的話，她自然愿意借錢，若不愿，她也無法。

　　回到梨花村，沈氏就派了青竹去尋顧寶琳。

　　青竹現(xiàn)下也大致了解到情況了，她也覺得這事還是由琳姐姐自己做主的好，自己的選擇，縱然不好，也不會怨恨。

　　這回青竹運氣好，碰到了顧大嫂沒在家，顧寶琳在院子里繡帕子。

　　少女坐在避光處，手里拿著針線卻遲遲未下手，側(cè)頭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什么。

　　“琳姐姐！”青竹叫道。

　　“呀，是小竹呀，趕緊進來。”

　　顧寶琳看到，眼眸聚出光彩，看著扒著門框的小孩兒微笑。

　　青竹邁著小短腿進去，蹲在顧寶琳身旁。

　　“別蹲著，來，你坐這個凳子，姐姐再去搬一個?！?p>　　顧寶琳起身將凳子遞給青竹，轉(zhuǎn)身就要進屋。

　　青竹拉住她，搖搖頭，“琳姐姐，我不多待，傳完話就走?！?p>　　“什么話？“顧寶琳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疑惑道。

　　一個村的，話見面就說了，還需要傳？

　　青竹不說話，示意她蹲下。

　　顧寶琳看著青竹，雖然不解，但還是蹲下了。

　　青竹趴到她耳邊，“娘說，若是琳姐姐不愿那員外，娘給琳姐姐十兩銀子退婚。“

　　這話著實有些驚世駭俗了。

　　退婚，顧寶琳想都沒想過。

　　顧寶琳驚異的看了青竹一眼，隨即眼眶紅紅，似有淚珠流下。

　　她實在沒有想到，三嬸會為她籌謀到這個地步，現(xiàn)下她腦子一團亂麻，心里也慌亂的不成。

　　她看著小小的青竹，忍住淚水，搖頭道：“姐姐愿意，小竹，你回去告訴三嬸，不用麻煩了。”

　　十兩銀子，是梨花村普通村民三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的，她不能讓三嬸出，三嬸家已經(jīng)夠難的了。

　　若她娘知道三嬸家有錢，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且，三嬸家在鎮(zhèn)上賣冰粉的事，娘也知道了，她那晚在窗外聽到爹說，再等等。

　　若不是如此，娘早就又要鬧了。

　　還有，她不能退婚，不管愿或不愿，她必須要嫁出去，就算嫁給一個老鰥夫。

　　“琳姐姐，可是……”

　　青竹沒想到她不愿。

　　她以為琳姐姐痛恨這場婚姻，畢竟那時她說過，她有歡喜的人。

　　“小竹，不要說了！三嬸愿意幫我，是她心善，可這樁婚事，我愿意嫁出去，這便足夠了。”

　　青竹默默的看著她，清麗的臉龐掛滿淚水，聲音哽咽，卻還是堅持說，她愿意。

　　青竹不知道為何，明明她就是不愿的，為什么要說愿意？

　　“小竹，你回去吧，一會兒我娘回來會說你的?！?p>　　顧寶琳開始趕客，青竹看到她緊握的手，鮮血從指尖流出。

　　她遲疑了一下，點點頭，“那琳姐姐，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保重?！?p>　　顧寶琳卻背過身去，“別再來了……”

　　我懦弱膽怯，連自己都護不住，更何況你呢。

　　青竹頓了一下，扭頭錯過她，眼角掃過她斑駁布滿疤痕的手臂。

　　“……”

　　……

　　“寶琳不愿！”

　　沈氏錯愕，卻又想，幸虧她沒有沖動。

　　青竹點點頭，眼眸微閃，小聲說，“琳姐姐好像不太對勁?！?p>　　沈氏卻沒聽到，她嘆口氣，“罷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愿意嫁，我也不說什么了?！?p>　　說完，沈氏抱住青竹，心有戚戚，“女人這一輩子，太多的身不由己了?！?p>　　她若不是嫁給當家的，此時不知身處何方，飄零何處呢。

　　青竹不懂這些復雜的情感，她搖搖頭，窩在沈氏懷里。

　　“琳姐姐會好好的嗎？”

　　“不知道，若是嫁的是個心善的，不缺吃短喝，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輩子，也算好，若嫁的不是個好想與的，一輩子，也就那樣了?！?p>　　青竹聞言，抬頭望著沈氏，“為何女子就一定要嫁人，自給自足，自己過自己的不行嗎？女子自食其力，不一定過的比男子差！”

　　沈氏聞言，心下一怔，確實，若是憑著自己，女子不一定過的比男子差。

　　但這話，可不能亂說。

　　沈氏嚴肅的看著青竹，“以后這話在外面可不能說，娘寵著你，不會說什么，可外面的人卻不一定?！?p>　　若是傳開了，青竹指不定被一些自以為是的人抨擊。

　　青竹點頭，這是封建制度下的國家，依附好像是常態(tài)。

　　“嗨，小竹?！?p>　　青竹正聽著沈氏的囑咐，小貍突然從她屋里溜出來叫道。

　　青竹鼓著臉瞪它一眼，什么小竹，應該叫姐姐。

　　可是沈氏在，她不敢開口，萬一被當成中邪了就倒霉了。

　　小貍無視青竹憤怒的瞪視，順著青竹的腿爬到她懷里，嗷嗷叫兩聲，“我餓了?！?p>　　青竹用眼睛傳達，怎么又餓了，你午飯時不是剛吃了兩碗糙米飯，一碗肉，一碗骨頭湯。

　　“嗷嗷、嗷嗷?！?p>　　就是餓了嘛，人家還小，正在長身體。

　　最后，還是青竹敗下陣，又給它舀了碗骨頭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