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別笑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自嘲地聳了聳肩,雖然依舊在笑著,可眼里的頹然徹底出賣了他。
以前的孟欽,談及醫(yī)術(shù)的時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現(xiàn)在,他的眼神如一潭死水。
單看孟欽的為人處世,寬厚仁德,心懷大善,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醫(yī)藥世家的血液與執(zhí)著。
不然他也不會散盡家財去經(jīng)營日漸衰敗的仁德堂。
越想,楚竹心里的不安越明顯。
楚竹再看孟仁熙,他的目光全放在孟欽身上,眉目之中盡是擔(dān)心。
其他人亦是如此。
其他人......
楚竹愣了愣,好像,少了誰?
答案呼之欲出,卻忽聞門口一陣嘈雜,聽著像是一小隊人馬,就見屋內(nèi)的幾人都緊張起來。
楚竹還沒問出口,就有一人走了進來,接著,抬進來了許多禮盒。
是剛才那個瘦小的男子。
對面和和氣氣地來,但是屋里的每個人都一副劍拔弩張的感覺。
楚竹沒有說話,坐在里面的位子上看著,霜絳在一旁站著給她倒水。
“哈哈哈哈,”男子的下巴很尖,一副尖酸的刻薄相,眼睛先是在屋里掃視了一圈,沒看到想看的,男子的態(tài)度也冷了很多。對著孟欽敷衍行了一禮,“孟掌柜的,這命真是好,都在收監(jiān)的路上了,還能救回來?!?p> “陳弓,你來干什么?這里不歡迎你!”
“對,你快出去!”
三個學(xué)徒往前走了幾步,作勢要將他們趕出去,陳弓身旁的侍衛(wèi)立馬拔出刀。
孟仁熙一抬手將幾人攔在了身后,對面陳弓使了個眼神,侍衛(wèi)便收了刀。
陳弓繼續(xù)笑,“年輕人肝火不要這么大,此次我是來道歉的?!?p> 說著,陳弓頭一點,帶來的禮盒被人依次打開,有黃金白銀,還有奇珍異寶,琳瑯滿目。
這可驚呆了在門口張望的路人,此時他們心里都在揣測,孟欽是得了什么貴人緣,怎么前兩天又是被封又是被查的,突然就又開了張,還有人送這么多東西。
但是屋里的人,可沒這么高興。
“都說了,沒人稀罕你的臭錢,趕緊滾!”脾氣不大好性子又直的那個學(xué)徒直接暴躁。
“哎哎,小兄弟此言差異。再臭的錢,在救急的時候,都是香的?!标惞ばθ獠恍Φ?。
這話說得意有所指,楚竹還在斟酌的時候,孟仁熙終于沒忍住,揮著拳頭就照著陳弓的臉去。
陳弓眼睛都沒眨一下,雙手環(huán)胸等著他打過來。
拳頭越來越近,侍衛(wèi)們的刀也蓄勢待發(fā)。
“住手!”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清冽的少女聲自里間傳來。
陳弓聽這聲音一愣,看見楚竹挑簾出來,緩了一會才擠出一抹笑。
都說相由心生,如今楚竹算是明白了,這個詞在陳弓的身上,體現(xiàn)的是一點沒錯。
“別笑了,”笑得辣眼睛,楚竹斜了他一眼,“有事直說?!?p> 方才她亮出郡主身份的時候,陳弓在場,他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了。
“郡主性子當(dāng)真爽快,那小的也不拐彎抹角了,”陳弓笑道,“聽聞郡主認識云嶺山神醫(yī),不知這位神醫(yī)具體哪天來?”
楚竹在云嶺山這十二年,是不是真心求醫(yī)的,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眼下這個陳弓,表面功夫都懶得敷衍,提到“神醫(yī)”二字,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一般這種情況,無非兩種。
一,替人求醫(yī)的,狗仗人勢。
二,求醫(yī)是假,害人是真。
楚竹沒有戳破他的心思。輕嘆了一口氣,“有些累了?!?p> 有個學(xué)徒想著她好歹也是郡主,今天還幫了忙,就要去給她搬凳子,只是剛走兩步,就被霜絳悄無聲息地拉住了。
霜絳輕輕搖了搖頭,往陳弓那邊使了使眼色,學(xué)徒當(dāng)即明白了,撓頭看天又走了回去。
陳弓好歹也是個人精,怎么看不出來楚竹這是在替仁德堂抱不平。
嘖,真是麻煩。
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居然封了個小丫頭當(dāng)郡主。
對這位郡主,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是個傀儡,沒什么實際用處,可能留著將來與他國和親。
也有人說她是皇帝私生的女兒,是個真公主,只是皇帝好面子,才封了郡主。
以他的了解,國內(nèi)近幾年不太會有與他國聯(lián)姻的可能,皇帝也不是會拿女子的婚約來鞏固地位的人,不然,早些年他就會提出和親事宜了。
陳弓越想越覺得楚竹就是皇帝的私生女,心里豁然開朗,忙屁顛屁顛地去搬了把椅子放在了楚竹身后。
還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了擦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塵。
沒人知道陳弓的心理路程,所以當(dāng)他做出這么狗腿的舉動時,尤其是他的手下們,跟見了鬼一樣。
不過,他們吃驚的不是陳弓對楚竹忽然轉(zhuǎn)變的態(tài)度,而是......
重度潔癖的陳弓,居然用自己的袖子給別人擦凳子?
活久見!
“郡主,請坐?!标惞瓕⒌首硬梁?,笑著請她坐下。
楚竹自然不會跟他客氣,百無聊賴地“嗯”了一聲,就坐在椅子上,還調(diào)整了坐姿,斜靠在椅背上。
這氣質(zhì),高貴慵懶,又帶著幾分睥睨眾生的高高在上。
陳弓心中一喜,這是典型的皇家神態(tài)??!
越看他越覺得楚竹就是皇帝的私生女,完全忘了,氣質(zhì)這一塊,也是可以學(xué)的。
尤其這對經(jīng)常與皇子們一同上課的楚竹也說,不是難事。
“你剛才問了什么?”楚竹撐著腦袋,開口問。
“神醫(yī)!嘿嘿,”陳弓笑道,“小的想知道神醫(yī)什么時候到。
聽到那一聲“嘿嘿”,又欠又惡心,眾人只覺一股惡寒。
楚竹撐著腦袋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真想一拳將他揍飛!
“神醫(yī)啊,我不是說過了,這兩天就到了?!背袼餍蚤]上眼睛,不想再讓他的笑污了眼睛。
“小的是想知道具體的時間,您不是認識神醫(yī)嗎?想必是知道的?!标惞瓫]臉沒皮地笑著。
楚竹眼不見為凈,但是閉上眼睛,聽他這聲音,那股子欠揍的勁兒就放大了數(shù)百倍,讓人無法忽視。
想了想,楚竹還是睜開眼,看向了那一箱箱的金銀財寶,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怎么說也比陳弓的笑好看些。
陳弓只以為她對珠寶類的感興趣,扭臉就把所有的東西討好似的堆放在楚竹的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