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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以浪漫共白頭

第二年春

且以浪漫共白頭 釋嶼 7107 2023-02-24 22:13:30

  天空中的紅日漸趨變淡,暮色漸漸躍上天幕,戰(zhàn)旗獵獵,謝晚榆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微風(fēng)吹動著男人高挺的馬尾辮,男人著一襲鮮衣,執(zhí)一柄長劍。駕的是一匹棕紅烈馬,他對上謝晚榆的眼神,桃花眸清澈如一灘春水,不知為何,他的嘴角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苦笑,微張了張嘴唇,大約過了半響,他把握十足的說:“一一,待本將軍歸來,定會娶你為妻!”

  任南潯在戰(zhàn)場上一騎絕塵,風(fēng)沙滿天,他驍勇善戰(zhàn),囂張的取下了敵方將領(lǐng)的首級,任將軍瀟灑善戰(zhàn)的美名傳遍了整個京城,正值應(yīng)娶妻的年紀,京城無數(shù)女子紛紛芳心暗許,大家都極期待如此英俊又俊美的人,小將軍究竟會“花落誰家”。

  然而,他剛歸來,未歇片刻就向皇上提出要迎娶江南富商謝家長女,謝晚榆。她與任將軍門當戶對,皇帝也覺得任家風(fēng)頭正盛,謝家雖有錢,卻無實權(quán),正好可以將其制衡。謝家上下也都覺得任將軍任南潯是一個值得托付之人,可是謝晚榆卻清楚的很,他奸險狡詐,腹黑自私是一個可怖之人。

  怎么會是一個好歸宿呢?可是她也無可奈何,權(quán)勢壓迫,她只能任由任南潯強娶。

  大婚當日,十里紅妝,金銀珠寶目不暇接,倒是十分氣派。女人臉頰消瘦,唇色卻正赤如砂,雖極不體貼,但她容貌極其出眾,便撐住了這妖艷的唇色。男人樣貌俊朗,眼波流轉(zhuǎn)間,微光閃爍,身上的衣襟紅勝烈火,肆意燃燒。他輕快地驅(qū)馬前進,未曾將眼光分一半向四周的人,一直正視前方,像一只高傲的天鵝。周圍的人們無不驚羨這對璧人。其中也不乏嘆息聲,應(yīng)是哀嘆如此俊俏之人,竟早有中意女子。

  婚后,任南潯表現(xiàn)的十分謙和,將軍府上下都道將軍與夫人“郎才女貌,相敬如賓,實在令人妒羨”。任南潯總是溫柔的叫她“一一”。有那么一瞬間,她都覺得自己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一位翩翩君子,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么壞,可是頃刻間,她又能反應(yīng)過來,想到人大將軍對外是多么的惺惺作態(tài),簡直虛偽至極,對于這樣的人怎么會有人芳心暗許?真是令人作嘔,他用含情的桃花眸看著謝晚榆,她卻就覺得他的眸中不是一池春水,而是一池死水,空洞而無神,沒有一絲生機。虛偽……謝晚榆也對他對自己的好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一日,謝晚榆聽說自己的對家被自己的夫婿休了,不禁失笑,手下的丫鬟細聲說:“聽說他因厭惡自己的夫婿整日裝病,被其發(fā)現(xiàn),那人惱羞成怒,便把她休了?!?p>  “如此……倒也”謝晚榆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

  裝病倒是一個不錯的法子,說自己生了重病,任南潯定會心生厭惡,不再來見她。于是謝晚榆之后每日在自己的小筑里躺著,對外說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果然,任南潯僅僅只是剛開始來瞧幾眼,也都是急匆匆的離開了。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就沒有再來過了。

  “將軍去哪兒了?似是許久未見了”謝晚榆問手下的丫鬟,丫鬟想了一會兒說:“剛剛聽阿璃(將軍的丫鬟)說將軍去雪山打獵了。”

  謝晚榆得知后自嘲的笑了笑,說:“自己的夫人都得了重病,還有閑心去打獵,看來他真的是一個絕情之人,裝深情這么久,實屬不易,呵。”

  “任南潯,你的狐貍尾巴也終究露出來了?!毖诀哒驹谝慌裕桓叶嘌?,恭維的站著。

  這樣大抵過了半日,任南潯的貼身侍衛(wèi)帶著馬車回府,卻不見將軍的身影,他道出了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消息——說是任將軍在雪山上時,雪山突發(fā)雪崩,他們行了三天三夜,任將軍連尸骨都無存,定是遇難了。全府上下一片默然,謝晚榆得知之后,臉上浮起一陣無措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是因為解脫釋然而樂,還是因痛失親夫而悲。

  理論上來說更多的應(yīng)該是前者,但事實她的心卻感到狠狠的痛了一下,一直在砰砰的跳著。

  謝晚榆決定順應(yīng)天日,就這么過了三日,也許是因為紙包不住火。一日正午,有一位侍衛(wèi)打扮的男子與其同伴說著:“將軍的死,你聽說了嗎,聽說是因為去雪山為夫人尋一味極稀有的藥草,因為夫人久病在床,將軍為了治好夫人的病,才會這么做,將軍如此聰明之人不成想會信這道聽途說來的消息,任將軍英勇一世,終也為一位女子而折腰,唉,真是可惜了……”那人似是還是想說下去,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夫人正在身側(cè),立刻被嚇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

  謝晚榆沒有動,也沒有去理那人,自己在原地思索,她感到頭痛了一下,過去的一切,在她眼前流轉(zhuǎn),那一刻,她終于想起來,原來她與任南潯早在年少時就已結(jié)識,兩人兩情相悅,后又私定終身,任南潯許諾過會娶她,后來任家得到軍權(quán),一時風(fēng)光無限,但任南潯心里想著念著的依舊是她,不曾改變過,可她卻因生了一場重病,高燒多日,失去了關(guān)于任南潯的記憶,謝家上下也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不再提起,可這個時候任南潯卻來提親,可見他的鐘情專一了。謝晚榆把他想的那么不好,可他卻始終縱容自己,想到這里,她感到十分難過,當然,更多的是愧疚和后悔。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蒼山覆雪,而當年城樓下那個沖著他一笑,并許下諾言的那個少年嘆了嘆氣說:“對不起,一一,沒能讓你記起我,今后的日子,你一個人也要好好活下去?!?p>  之后,那個少年融入暗淡天色之中,消失不見,永隔天邊。

  謝晚榆摸了摸濕乎乎的臉頰,有兩滴眼淚滴在她的衣襟上,她微微垂眸看了一眼,不管不顧。可惜世間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如果有,她多么希望自己能與相愛之人再次相逢,哪怕只是短暫的也好。

  想著想著,不知過了多久,在醒來時竟看到任南潯危坐著在自己的枕邊,眉目含情,關(guān)切地問她:“你怎么哭了?。恳灰??!?p>  她一時眼淚決堤,控制不住情緒的向他的懷抱中奔去。男人懷中冰涼,卻捂熱了她的心,讓她的心再次燃起了溫熱。

  她抽泣著說道:“阿潯,我以為你……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你不能嚇我,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男人聽完,輕柔一笑,撫著她的發(fā)絲說:“說什么傻話,怎么會呢?我一直都在這里啊,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別亂想?!?p>  “你要是不放心,明日我便將虎符歸還皇上,以后就日日在你身側(cè)與你攜手,共赴天涯,賞盡人間良宵美景,如何?”任南潯似是怕她不開心,安慰她,眼神中滿是寵溺,從他的話中,她已經(jīng)可以遐想出他們未來的幸福生活。

  任南潯用手指慢慢刮去她臉上的淚珠,說:“一一別哭了,哭成小花貓可不好看咯?!?p>  真是,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

  皇上得知任小將軍要歸還虎符,剛開始十分不滿,可是又無奈于群臣都支持任家,只好撒手不管他。只是皇上要任南潯答應(yīng)他,既要離開京城,就是要放棄萬千榮華。任南潯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群臣有人說他傻,有人羨慕他的豁達。

  謝晚榆問過他:“阿潯,你會后悔嗎?”

  “不會”男人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

  “有你就夠了。”

  任南潯帶著謝晚榆去了鄰邊的花漾城,正值元宵佳節(jié),城中掛著各式花燈十分繁華,一眼望去,琳瑯滿目的商品,可以說是讓人目不暇接。他們走著走著,謝晚榆不自覺的在一個首飾鋪子前停留下來。任南潯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那里有各種各樣的簪子,但其實說實話都比不上他娶親所贈的彩禮中的簪子來的珍貴,來的精致而華美。但是沒辦法,既然是夫人想要的,那就只能寵著咯。

  任南潯拿起了一支桃花簪,在謝晚榆頭上比了又比,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嬌花配美人,夫人,可否喜歡這個發(fā)簪?”

  “喜歡”謝晚榆心中為之一動,任南潯記得她所有喜好,知道她喜歡與桃花有關(guān)的所有東西。

  旁邊有一位女子沖著她的丈夫說:“阿程,我想要那個瑪瑙石紅繩,你給我買好不好?”他近乎撒嬌的語氣讓謝晚榆莫名感到十分尷尬。

  任南潯嘴角揚起一抹笑,雖然很難察覺,但是被謝晚榆注意到了,任南潯看著那對夫妻說:“夫人,你若是想要,便向為夫撒個嬌,為夫一定寵著你。”

  謝晚榆沉默了,心道:“堂堂京城任大將軍私下也這么吊兒郎當,她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不過這樣也真是……傻的可愛?!?p>  謝晚榆順著他的話說道:“好,那個什么紅繩,我也想要阿潯給我買,好不好嘛。”任南潯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去商販那里挑了刻有自己和謝晚榆的名字的。在小販的教導(dǎo)下,有些笨拙地穿著紅繩,那人急得想要奪過去幫忙,但是任南潯連連擺手,繼續(xù)自顧自的注視著手中的珠子,俊俏的臉,專注的眼神,反而有點傻傻的,他將刻著自己名字的手繩,小心翼翼地戴在謝晚榆的手上,又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腕,女人膚若凝脂,帶上這根紅繩,更是有幾分嫵媚,任南潯說道:“好了,這下你可是能栓住我了,這下你可不用擔心,我會離開你了?!?p>  他抬眸,對上謝晚榆的眼睛,謝晚榆看著他,男人依舊是含情的桃花眼,他的眼中分明是一池清澈的春水,許是自己從前沒有看仔細罷。

  月色迷人,謝晚榆看著滿天的孔明燈,心中升起一個念頭,急忙拉著任南潯的手跑向孔明燈的商鋪,眼中滿是天真無邪,她從商販手中買了過一個全新的孔明燈。拿了只毛筆,在燈上寫下:吾有三愿,一愿平安喜樂,二愿吾與愛之人朝朝暮暮,三愿所愛之人,所求皆如愿。

  謝晚榆指著上面的一塊空白處說道:“阿潯,你也寫吧?!?p>  任南潯只是笑得搖著搖頭,說道:“不了吧?我在心里默念便足矣?!?p>  謝晚榆自言自語說:“好吧,也許你不寫出來的愿望無法實現(xiàn),就不會覺得太遺憾了吧?”

  因為聲音細小,任南潯未曾聽到。

  他們看著明燈升天,一時間,天幕被照亮,星星點點,明燈閃爍其中,十分耀眼,謝晚榆莫名的看向任南潯,卻發(fā)現(xiàn)他已注視她許久了。

  任南潯忽地低下身子,向謝晚榆的臉漸漸貼近,謝晚榆看著他的表情,明白了他的意思,沒有躲開。而是任由冰涼的東西覆上了她的唇,任南潯的吻與他平時顯露出的溫和的作風(fēng)不同,他的吻若一匹戰(zhàn)場上的烈馬,是帶著占有欲和野性的,若冰點砸在地面,驚起波瀾,隨后又回歸平靜。謝晚榆的手緊緊攥住任南潯的衣服,他們纏綿了許久才松開手,謝晚榆的耳朵上泛起了一陣不可察覺的緋紅,她不知所措的拽著自己的衣角,像個剛及笄的姑娘,十分害羞。

  任南潯面上其實帶著幾分驚異,他說:“我以為你會推開我,看來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一一?!边@番話說的謝晚榆更是羞澀,耳后的緋紅蔓延至臉頰。

  “當然?!?p>  光陰似箭,一日已是黃昏,紅日懸于半空,準備落下。任南潯帶著謝晚榆登山,從山麓至山頂費了許久,但謝晚榆卻一點疲乏之感都無,只因有許多路都是任南潯背著。任南潯也是一點都不費勁,哎,真不愧是任大將軍。

  至山頂微紅的太陽,從前面的山峰消失,云層在山邊徘徊,微光映著山峰,構(gòu)成極美的畫面,天幕紅光滿天,將云層都映成火燒云。

  任南潯看向謝晚榆,謝晚榆白皙的臉頰如天幕的火燒云一般,因為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微紅,他忍不住捏了一下謝晚榆的臉,謝晚榆瞇著眼沖他說:“哎呀,這么美的景色,不看一直盯著我干嘛?我的臉上又沒有什么好東西?!?p>  任南潯搖頭晃腦的說:“美景雖美,吾亦幸甚,共賞之人,就在身側(cè)?!?p>  謝晚榆感到片刻無言,后又回復(fù)他道:“阿潯”她頓了頓,“那說好了,我們永遠在一起。不論生離死別?!比文蠞↑c點頭。

  他們在這里逛了許多天,最后去了其他的城,挑選了一家客棧住下,謝晚榆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絲輕打窗欞,有些無措,任南潯上前將窗戶關(guān)好,從后面環(huán)住她的腰,男人身上有一股好聞的清香,淡淡的讓謝晚榆流連忘返。她注視著男人的眼睛,眼眸中微光閃爍,像是一片銀河,靜謐又深不見底。

  任南潯看著有點出神,謝晚榆踮起腳尖,在男人臉上留下了一個吻,任南潯心中泛起一陣欣喜,隨后注意點又到了其他地方,他定睛看著謝晚榆說:“哎一一,你看你這一整年,我都把你喂胖了耶?!?p>  謝晚榆沒聽完就翻了他一個白眼,鼓著臉,憨憨地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自己的臉已經(jīng)從最初的蒼白消瘦,變得有些圓潤,而且白里透紅。

  她假裝生氣的說:“那怎么辦?和離吧,趁你現(xiàn)在還英俊帥氣,再尋個新婦,尋個嫵媚動人的,省的以后越來越胖……”任南潯捂住他準備繼續(xù)說下去的嘴:“不許說了,還能怎么辦呢?我的夫人就算今后變成一只小豬,我也養(yǎng)得起?!?p>  謝晚榆覺得,這男人說情話真是信手碾來。

  翌日,又逢晴天,謝晚榆早早的從榻上起來,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任南潯的人影,她有點害怕,急忙的跑出去打開客房的門,卻發(fā)現(xiàn)任南潯站在門口,手中捧著一盆花,紫蘭漸變的花朵,傲嬌的呆在花盆里。

  這人,一大早上不睡覺,去搞盆花來,真是……

  她思考的片刻沉默在任南潯的眼中卻成了不滿,任南潯見到就皺了皺眉,嘆著氣說:“一一,是不是不喜歡?。靠上覀儸F(xiàn)在沒有萬千榮華富貴,只是孑然二人,搞到這個已經(jīng)實屬不易了,哎……”

  “沒”謝晚榆準備否認,她還沒說完,就被任南潯打斷。

  “以后有機會,本將軍送你一片花?!比文蠞“盐帐愕匦Φ?,男人笑容明媚,迎面拂過一陣香味,不知是花香還是男人身上的。

  謝晚榆看他這么信誓旦旦,也不好拒絕,她沒有猶豫就說道:“好,一言為定,你可不許食言哦。”

  又過了小半年,已是冬天了。

  皚皚白雪覆蓋著地面,不知為何,謝晚榆今日的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應(yīng)是累了,她也沒有多想,看著遠處的雪山,蒼山覆雪,還挺美的。

  她緩緩走出那個同任南潯一起建的木屋,木屋上也以蓋了厚實的雪被滿天,白雪紛飛,任南潯端著一盤茶點走來,他的發(fā)梢上有著星星點點的白雪,謝晚榆不知為何,突然想到那句話:“他日若是同林雪,今生也算共白頭?!?p>  她沒來由的問道:“阿潯,我們將來若是有了孩子,你想叫什么?”

  “男孩叫思潯,女孩叫念榆吧!”任南潯沒有思考多久就回道。謝晚榆忍不住打趣:“什么思啊念啊的又不是天人永隔了,真是的,干嘛用這種不吉利的字?”

  任南潯說:“思,可以是思慕愛慕;而念,因為我對你念念不忘??!你懂什么?哼……”

  謝晚榆拖著長音應(yīng)聲,點著頭說:“好好好,都依你?!?p>  任南潯牽著謝晚榆的手,漫步在山間小路中,他們?nèi)斡裳╋h在身上,并未打傘,風(fēng)緩緩吹,牽動著二人的心。

  突然,山林的樹叢中闖出了一群山匪,真是奇怪啊,皚皚白雪他們明明穿了一身黑,怎么會看不出來……

  謝晚榆看著這些人,明顯來者不善,而且沒有蒙面分明是準備殺人滅口,可任南潯武力如此高超,這些人怎會是對手?他們怎么會自尋死路?

  謝晚榆想著想著,卻發(fā)現(xiàn)這群人先向她下手,她有些手足無措。任南潯雖然武功高超,但身上空空如也,而且還有軟肋在身邊,終究還是有點棘手。他從謝晚榆頭頂取下他的桃花發(fā)簪,用來擊退對方的進攻,那些人三腳貓的功夫,很快就被打倒。

  但是好像還有別人……從林中飛出來一只箭,射穿了謝晚榆的腹部,她痛苦地倒在地上,嘴角滲出了一點血液,任南潯忍不住望向她,因這一分神,后面的打手抓住機會,一刀刺向他的心。

  謝晚榆的心頓時涼到了冰點,任南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奔向那個人,那人也倒在血泊中,血流入厚雪中,鮮紅萬分,觸目驚心。任南潯似乎還想要再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唇,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就無力的癱倒在原地,口中吐出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

  謝晚榆被眼前的場景嚇得不輕,她向任南潯爬去,將他擁入懷中,任南潯身體極其冰涼,沒有一絲反應(yīng),謝晚榆慌了神,直叫著:“阿潯,阿潯。”

  但不會再有回應(yīng)了。

  謝晚榆驟然驚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小筑的榻上,身邊的丫鬟欣喜的喊著她:“謝夫人,您終于醒了,您知道嗎?你昏迷了半年有余,這半年……”謝晚榆著急的打斷了那丫頭的話,問:“南潯……任將軍呢,他去哪里了。”

  丫鬟被謝晚榆搖著晃著顫抖著說,:“將軍他……半年前就死在雪崩中了,您忘記了嗎?尸骨無存?!?p>  謝晚榆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看下手臂,哪有什么瑪瑙紅繩。

  ……

  一時間,謝晚榆難以接受這一切,她將自己關(guān)在小筑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這些天她又想著她夢里的那些事,想了許久,她才如夢初醒,終于明白那個對她情根深種的少年郎,真的與她天人永隔了,盡管難以接受,可這就是事實。

  她整日沉浸在悲痛中,那日下人不知從什么地方弄過來一只小狗,應(yīng)該也是希望夫人可以從悲痛中走出來,謝晚榆空洞的眼神看著小狗,小狗的眼睛清澈,雪白的絨毛,明明只是初見,而那狗卻不怕生,沒有叫。

  丫鬟問她,:“夫人,這只小狗你覺得給它取什么名字好呢?”

  謝晚榆此時腦海中只有一個名字“思潯。”

  她便不假思索的說了出來,丫鬟似乎是想說什么又止住,她沖丫鬟說:“但說無妨。”

  丫鬟這才松了口氣:“夫人定是思念將軍了吧?將軍在天之靈,若是知道您這樣,也會不開心的?!?p>  謝晚榆沒回她,是啊,他要是知道他的一一不開心也會難過的,可是他要是不舍得自己難過,為什么要這么狠心啊。

  ……

  算了,“阿潯,我會好好生活,帶著思潯,一起?!?p>  之后的幾個月,她帶著思潯一起去了,她與任南潯在夢中去過的那些地方,去了花漾城,那個販紅繩的商鋪真實存在,她買了一串刻有“任南潯”字樣的紅繩,戴在手臂上,一切都沒有區(qū)別。

  只是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夜晚又是明月當空,她也同從前一樣,放了孔明燈。這一次,她沒有說任何愿望,因為她已經(jīng)知道,無論許什么愿望,都不會實現(xiàn),就算實現(xiàn),也沒有意義了。

  即使有再多的良辰美景,共賞之人也不在身側(cè)了。

  謝晚榆決定一人去登山,路過山腳下時,她看見一片花海,花朵仰著腦袋,陽光毫不拘束,都傾灑其上,紫色的花瓣迎風(fēng)飛舞。她看著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紛飛,碰不到,抓不住。她一步一步登上山頂,才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登山之路是如此漫長,是如此的艱難。當年,她覺得,上山頂仿佛是一瞬間的事,多么輕易??!

  等到了山頂,她已有些疲乏,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了片刻,又繼續(xù)向前走去。

  那個位置能看見花海,她每走一步就數(shù)著自己的步子。

  第一步,是舊人重逢卻忘卻的遺憾。

  第二步是留她于一人的無助。

  第三部是片刻幸福作泡影的心痛。

  第三步時她就停了下來,前面沒有路了,她也走到盡頭了,她沖著天空燦爛一笑,仿佛又一次看到了當年陳落下鮮衣怒馬的那個少年了,她自言自語:“南潯,你許諾我的那片花海,我看過了,沒有遺憾,僅此就足夠了,只是你說過會永遠陪在我身邊,而你食言了?!?p>  女人縱身一躍,桃花發(fā)簪墜在山石上,摔成粉碎,她也漸漸消失在山谷中。

  “花開花謝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她死在了第二年春,是最愛他的第二年春。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遺憾,紅塵故人,舊相識,卻不知,只因一個已然忘卻,而另一個卻不說。奈何天命弄人,有情人總是分離。

  其實,晚榆,晚遇;南潯,難尋。遇見太晚,所以尋尋覓覓,也沒有結(jié)果。所以,他們的結(jié)局早在一開始就注定了。

  

釋嶼

突然的靈感,是“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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