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間,鬧鐘一如往常地響個不停,而那睡眼朦朧的秦燁也一如往常。
手四處尋找著床頭柜旁的鬧鐘,睜不開的眼睛與那緊緊皺起眉頭,睡意不斷地打垮著秦燁每一個昨天給自己定下的作息表,和那滿懷希望信心所熱情面對美好明天的激情。
隨著睡意漸入佳境,他的眼中出現(xiàn)了另一幅景象……
他打開門,一腳踏進了教室,而同學們還沒有幾個人到,而自己卻是第一個來的,他放下書包,將那幾本作業(yè)放到課代表的桌上。
做完一切事情的秦燁,緩緩地走出了教室,趴在走廊的圍欄上,靜靜地看著一個個陸續(xù)進來的學生,雖然這些人很多,秦燁卻絲毫看不清他們的臉,而他并未意識到這點,他只是在靜靜地等待,等待她的出現(xiàn)。
不一會兒,她與她的好閨蜜一同走進了學校,秦燁聽不到她們在說些什么,但仍然一臉癡迷地看著她,她的眼睛,她的笑,好似一根魚鉤,緊緊地將他的目光牢牢抓住,一絲不能離開,一絲不能割舍。
這個時候,女孩注意到了秦燁的目光,抬頭看向,那三秒的對視,讓被發(fā)現(xiàn)的秦燁臉脹得通紅,好似能滴出血一般的臉蛋上嘴角刻意的把那喜悅收攏,他立馬將目光望向他處,裝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
“秦燁!”
樓下的女孩大聲喊道,這讓秦燁下了一大跳,他藏不住自己通紅的臉,也不忍心不回應她的任何一句話,那在剎那間的掙扎中,他做出了回應。
“怎…怎么了?有事嗎?”
那結結巴巴的顫抖的回應,帶著一絲恐慌,而那女孩看到這幅模樣的秦燁,小手掩著嘴嘻嘻地笑。
秦燁緊張地開始抓耳撓腮,一臉尷笑地看著女孩,心里又是害羞又是高興,在他眼里,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最美好的,或許就是此時此刻的笑容,這是他難以在過去體會到的,這也是他難以在未來體會到。
“你……”女孩張嘴說道。
“快要遲到了!!”
頓時,笑容開始扭曲,那站在二樓俯視學校的景象,立馬支離破碎,為之取代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熟悉的一張憤怒的臉。
“淦!”
一聲大吼,秦燁鯉魚打挺,腦海中夢境美妙的余韻被眼前的現(xiàn)實立馬打散,那宛如被集結的軍人一樣,飛速地穿好自己的衣褲,沖出房門。
此時,正在衛(wèi)生間刮著胡子的父親,看到那將衣服反穿的兒子,默默地放下了刮胡刀,讓出了衛(wèi)生間。
父親秦海站在全身鏡面前,拿著梳子整理起自己翹出的頭發(fā),他左看看鬢角,下看看鼻毛,一切修剪的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唯一令他不怎么滿意的牙齒,他也無可奈何,那被香煙染得蠟黃,即使是每周洗上一次,依舊會變得這樣,對此雖然有些影響形象,但與他同輩同事們也不會太過在意。
過了一會。
“我草,褲子也穿反了!”
一陣哀嚎從衛(wèi)生間傳出,整裝待發(fā)的父親正跨出家門,那即將要遲到的兒子又搞出這種事,他回頭望向廁所里脫了穿穿了脫,一邊刷牙一邊梳頭的秦燁,緩緩地嘆了口氣,他其實想開車送秦燁上學的,但是……
想想還是算了吧,父子倆自從上了中學后話就很少,而他因為工作繁忙也對秦燁疏于照顧,導致他倆的談話永遠是一個問一個答,這個階段的秦燁,或許對于他的父親比起所謂的敬愛,更多的是害怕。
想到這里,他便斷了猶豫,關上了門,便上班去了。
隨著越來越輕的腳步聲逐漸消失,母親張靜也從廚房里走了出來,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母親雖然喊秦燁時滿臉怒容地催促,但將早飯端出來時,便為秦燁的位子上擺上了碗筷。
“燁燁,早飯燒好了,刷完牙趕緊過來吃,吃好了媽送你到學校再去上班。”
“好……咕嚕咕嚕,呸!”
秦燁吐干凈嘴里的唾沫,趕緊跑到椅子上,大口大口喝著已經(jīng)變成常溫的綠豆粥,一頓牛飲后,放下碗,這時,他看到了那每天早上的白色惡夢。
一杯滿滿的熱純牛奶,對于秦燁來說,這玩意,是要捏著鼻子喝的,那股和冰箱里拿出來的冰牛奶無論是口感還是味道都是截然不同的,雖然一口氣能喝掉一升冰牛奶的秦燁(隨后肚里翻江倒海),但對這個萬惡的白色惡夢,每一滴進入口腔都是一種煎熬。
“喝掉!不許剩,小孩子還在長身體,不喝牛奶你能長得了多高了,你看二叔家的哥哥他就是……”
母親又開始絮叨地不停,而做兒子的已經(jīng)在聽得頭疼和一口氣喝完這杯牛奶中做出了決定。
咕嘟咕嘟。
兩口,下肚,那緊緊皺著的眉頭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媽!我喝完了,我先下樓等你了!”
說著,母親的絮叨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秦燁背起二十多斤的書包,跑到樓梯間等電梯。
一分鐘過去了……
那停二十四樓的電梯遲遲沒有下來的跡象,秦燁皺了皺眉,心中問候了一句二十四樓的住戶,當機立斷,從十二樓走樓梯下去。
準確地說,蹦下去,一共二十幾層臺階的一層,其中有十層是靠著扶手滑過,然后蹦下去,刷刷刷,兩分鐘不到,他便到了一樓。
上學的路上。
夏日的晨風吹拂著秦燁的臉頰,穿過那單調(diào)乏味的混凝土森林,穿過那叫嚷聲此起彼伏的鬧市,在那長長的烏合之眾中排起了長隊。
于此同時,父親正駕車駛向下一個路口,陳年老情歌在車內(nèi)回蕩,口中吞吐的煙霧漫出車窗,一切如同往常一般,一切就像是昨天一樣。
“爸,我建議你現(xiàn)在就減速,左邊的電動車要闖紅燈?!?p> 突然,兒子的聲音出現(xiàn)在車里,但父親好似聽不到那聲音的源頭,但那右腳又不自覺地放在了剎車上。
過了三秒,果然,如同話里的一般,一輛電動車正強行闖著紅燈,在一聲聲喇叭聲與祖安問候下,離開了視線。
隨后,那個不知源頭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現(xiàn)在開到對面的路邊臨時停車,我有些事情和你談談?!?p> 奇怪的事又一次發(fā)生了,父親無法感知到那句話以外向內(nèi)地告訴他,而是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好像照這些話去做就是自己原本的想法。
車子緩緩地停了下來,父親松開了方向盤,拉了手剎,當這些動作全部完成后,剎那間,腦海里出現(xiàn)一絲違和感,而那平淡的轉(zhuǎn)瞬即逝的違和感,不知為何會讓他如此難以釋懷。
“現(xiàn)在我們來好好談談吧,爸?!?p> 那個聲音從副駕駛響起,父親轉(zhuǎn)頭看向副駕駛座,一個看起來十三歲左右的普通男孩,穿著一件白色的羊毛襯衫,嘴里和他自己一般,正吞吐著煙霧,而薄荷味的煙霧遮蔽著他的面孔,使得父親無法看清。
而煙霧遲早會散去,在車里只留下淡淡的薄荷味而已,此時,父親已經(jīng)認出了來者。
他早就想到或許是他,但他仍然不敢相信,他竟然還會回來?他還有回來的理由嗎?
那雙冷漠的眼睛,和那一臉毫不在乎的表情,他從小好像遠離這個由普通人構成的家庭,他從小好像遠離這個普通人構成的世界。
父親不知道他為何會回來,但這些年強行將他假裝忘記,讓一個完完整整的家少了一人也讓他喝醉時少有得透露出一絲心痛,不過,現(xiàn)在見到他平安無事,作為父親,心里雖然很高興,但自尊心過強的性格讓他已經(jīng)習慣不把這些感人的情緒所表達出來。
“你回來了,秦東。”
時隔五年的父子,終于再一次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