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峰回路轉(zhuǎn)

　　因為每個人的生存環(huán)境不同，所以，立場有區(qū)別很正常。

　　女孩子那天坐班車回到她們鄉(xiāng)上的時候，下邊已經(jīng)太陽下山一陣子，馬上暮色四合，要看不清道路了。

　　而她的家還住在需要快速步行一個小時的高山上。而這條路，雖然大多數(shù)是機耕土路，但多是密林和少有人煙的地方。更可怕的是還有幾個即便是在白天也感覺陰森恐怖的必經(jīng)位置。比如一聽地名就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鬼推磨。

　　那個地名就叫鬼推磨。有五六個地方都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位置。白天一個人行走起來都有點犯怵。

　　她天生膽小，又從來沒有走過夜路。

　　但，今天是媽媽的生日。

　　她總想趕上媽媽的生日。

　　雖然沒有買什么禮物，但是一句祝福的話是必須當面說的。至于與媽媽談論暫時不談男朋友的事并不重要。

　　她不敢往山上走，但是沒有其它辦法；在那個年代，誰也幫不了她。

　　硬著頭皮前進，走一段是一段，走過鬼推磨的地方終于什么也看不見了。

　　又在黑暗中往上摸了一段路，心驚膽顫。見到一家人的時候，那點溫暖的燈光吸引了她。

　　她再也不敢走前邊那些道路了，求那家人的主人是否能夠送她一程。

　　女孩子的爺爺是這座山很出名的人物，他本來是南部縣某個鄉(xiāng)的鄉(xiāng)長。當年為了做榜樣帶頭搬遷，挑擔帶著全家人從南部縣搬遷到這座山上。

　　這座山是我們這個縣自然條件最差的地方。

　　女孩子父親兄弟姐妹十多個，一大家人；又加上他原先是鄉(xiāng)長，說話做事當在有威嚴，又是殺豬匠，天生一副兇像，誰都怕他。這座山的任何人都識得他。

　　這就和我的爺爺在我們鄉(xiāng)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來說都認識是一個性質(zhì)。

　　女孩子爺爺過世以后，南部縣還派人來這里成立了治喪委員會。女孩子這個爺爺當年的確是為南部縣這個鄉(xiāng)作出過杰出貢獻來的。

　　這家主人當然知道這個女孩子是哪家的，也認識她的爸爸媽媽。但，只是認識而已，又加上離得太遠，關(guān)系并沒有那么好。

　　也并不是所有山里邊的男人都膽大，愿意走夜路。山里邊的男人分兩種，要么成為膽大的完全不怕黑夜，可以隨意行走。

　　要么成為絕對膽小的那種菜雞，天黑完全不敢出門的，即便是在自己家附近。一旦沒有突破那個心理障礙，那就一生都不敢走夜路。

　　從這家人往女孩子家那上邊走正是要經(jīng)過非常長的一段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又亂石嶙峋，又懸崖絕壁，又道路回環(huán)宛轉(zhuǎn)，又林密陰森，走上去得半個小時，回來又得半個小時。

　　送她上去時兩個人還不害怕，回來的時候，一個人，夜又更深，大男人也會心驚肉跳。

　　這家男主人也是膽兒不大的那種。怎么也不送。就在山上扯著嗓子對著山上吼叫離他較近的一家人。

　　花了十多分鐘，把這家人叫應，讓他往山上傳話，上邊這家人又往山上能叫得應的人家扯開了嗓門喊。凡此接力轉(zhuǎn)了五回，終于把信兒傳到女孩子家。

　　女孩子爸爸才從山打了手電下來接她，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多了。

　　女孩子媽媽心疼她這么晚了走這么遠的山路，抱著她要她以后天黑了就在鎮(zhèn)上住下來。

　　她只是想著，無論經(jīng)歷多少苦難，都要趕上媽媽的生日。只有這樣一個單純的心思。

　　第二天，她和媽媽就要談論“她還小，要把我退掉的事?！?p>　　媽媽問她“是因為不喜歡這個男孩子，還是這個男孩子不給她打電話？”

　　她說不是。來來回回，終于知道是雇主她們笑話她造成的。當媽媽的當然不會害自己的女兒。

　　而且媽媽相信這個世界上，自己的親姐妹不會欺騙自己。

　　這就要說到我的爸爸了，在我和這個女孩子定下親事以后，割麥收水插秧都一天又一天在這邊幫她們干活。

　　女孩子的媽媽和爸爸覺得這我們這家人當然是靠得住的。而且女孩子本身并不是不喜歡這個男孩子，只是因為年齡小，G市城里邊的雇主笑話她而已。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和女兒一生的幸福相比，一個雇主，她們的笑話，那就真的是個笑話。不去給她們干就完事了。

　　再說，給人家?guī)Ш⒆?，本身也就是一個時效性非常短的事情。女孩子又沒有讀過什么書，自然需要找一個好人家嫁了。這是當母親對女孩子的唯一考慮。

　　而且這是絕對重要的考慮。

　　而女孩子肯走夜路回家要趕上媽媽生日說明她很愛自己的母親，也非常聽信母親的話，知道母親不會傷害她。所以，接下來的情況就發(fā)生了明顯的轉(zhuǎn)機。因為給人當保姆，這畢竟不是人生偉大的事業(yè)。

　　嫁人才是。

　　這個有關(guān)于嫁人才是女孩子人生偉大的事業(yè)的說法當然是值得商榷的，只是針對她，并不能夠擴展到所有女性。

　　因為她小學沒有畢業(yè)。即便不選擇嫁我，也會選擇嫁別的人。這基本上就是注定好了的結(jié)果。

　　至于是誰能夠給她一個幸福的結(jié)果，那就不是她的媽媽和她所能夠控制的了，她和她的媽媽能控制選擇誰。僅此而已。

　　女孩子的媽媽決定讓女孩子辭掉G市的保姆工作。因為雇主對女孩子這么小的年齡就找婆家的攻擊，其實就是對女孩子媽媽的攻擊。

　　因為每個人的生存環(huán)境不一樣，這種攻擊表面上來看是文明和人道的，其實從根本上來看是野蠻而粗暴的。

　　只是話語權(quán)在城市和文明世界那一邊。

　　女孩子的父親雖然沒有見過我的面，但從我父親給他們干活，以及女孩子媽媽的介紹還有女孩子本身對我的印象，自然不會從中作梗。

　　接下來，女孩子就從G市回到了家里。

　　我的父母當然懂得起，通過呼叫我弟弟的BB機，讓我回家，那個女孩從G市回家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帶著她出去打工，這事兒就妥了。

　　恰好我的手傷還沒有完全恢復。手臂上的沒有問題了，左手中指關(guān)節(jié)上的線剛抽了，手指還是不很靈活，而且不能夠使大勁，當時正在做一個非常輕巧的井上工作，開著提升井架的電葫蘆，多是按按按鈕，雖然工資低，畢竟還有點收入。但這畢竟是一個不重要的工作，說辭就能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