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篇:五識
極東畢竟不是白虎一族的管轄之地，打探消息什么的都不方便。
“前段時間我親自去極西看過，畢日管轄的海域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海裂，從里面冒出來很多不知名的東西，攻擊力不強(qiáng)，只是有些麻煩?！?p> 湛空道。
手掌大小的黑色鳥狀物如同浪潮一般從裂開的海底涌出，以水族妖力為食，散放著惡臭的味道。
海裂，這已經(jīng)是很古老的事情了，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候又發(fā)生了。
“畢日烏已經(jīng)派人將此事回稟給了上君，不知道凌霄殿那邊會怎么解決。”
“解決？你莫不是到現(xiàn)在還在指望上君吧？”
聞言，寧璆有些諷刺地笑了，凌霄殿的那些人，什么時候把四極當(dāng)回事過？
“這么多年來，四極的事向來都由神將后人全權(quán)負(fù)責(zé)，管好了是分內(nèi)之事，管不好就是過失，你覺得上君會費心去幫你解決這攤麻煩事？”
“他畢竟是仙主，仙界出了亂子與他也沒什么好處?！?p> 湛空淡定地說道。
上君的人品如何，并不影響他是仙主這件事的真實性。
更何況凌霄殿還有一個梵修在，總歸不會讓上君置身事外的。
“此事便說到這兒，等我從魔界回來后再議?！?p> 湛空說著便拂袖起身，就準(zhǔn)備離開了。
對面的寧璆剛喝完一盞茶，聽到這話不由露出揶揄的表情。
“啊……去魔界吶?！?p> 他這還愁著怎么跟他說記憶的事呢，這是……已經(jīng)喜歡上了？
“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
湛空便整理袖口，邊拿斜眼涼涼地看他。
“……那就不必了！”
寧璆避之不及，笑著擺手道。他就是一個小小的神君，隨意出入魔界那不是自尋死路么！
——
昆侖山巔。
亙古不化的冰雪綴在枯枝之上，閃著晶瑩剔透光芒，微冷的寒風(fēng)吹過，枝頭的雪簌簌地落下來，將樹下之人的肩頭墨發(fā)染成了雪白。
一身青衣似竹挺拔，三千青絲披散在身后，一雙水墨丹青繪就的狹長眸子中沒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眼望不到的深沉。
他剛從神識修煉出來，眼前還是一片模糊。
伏羲已經(jīng)在這里待了一個多月了，按著時間，這會兒顏無憂也該上來接他回去了。
“伏羲！”
果然，沒過多久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下一刻，落滿霜雪的半邊身子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顏無憂掐著時間上來的，身上還帶著熱乎氣兒，雪花被他一暖全部化作了濕意沾在了身上。
“你現(xiàn)在還看不大清吧？我抱你下去?！?p> “不必……”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身體已經(jīng)被人打橫抱了起來，伏羲也只好作罷。
見懷里的人乖乖地?fù)е约旱牟鳖i不做聲，顏無憂心情愉悅地勾了勾唇，然后邁開長腿離開了。
這些年來昆侖山熱鬧了不少，很多人界修仙者慕名而來，想要拜入顏無憂門下，但是真正能留下的向來寥寥無幾。
直到現(xiàn)在，昆侖山也只有三十多位弟子，還有一大半是從顏灼送過來的。
平日里這些人的修煉事宜都有銀魂管著，只有他不在的時候顏無憂才會出面指導(dǎo)幾日，但大多時候都不會出現(xiàn)在人前的。
而伏羲從來沒有在那些人面前出現(xiàn)過。
他性子淡漠，不喜與人交往，整日里不是在石室修煉就是在山巔打坐，顏無憂也樂得縱著他。
顏無憂將伏羲抱回石室的時候，他的眼前剛剛清晰起來，淡色眼睛上面那層冰霧散去，里面的清冷淡漠顯現(xiàn)了出來，看著竟是有些單純的可愛。
可愛？
顏無憂被自己無厘頭的想象逗樂了，沒忍住勾著唇角笑了出來，坐在石床上的人疑惑地看著他，以眼神詢問他在笑什么。
“沒什么。今日覺著怎么樣？身體可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和以前一樣。”
伏羲淡聲回答道，雙手置在膝頭，微微收緊。
和以前一樣，修煉并不會讓他的修為增加，也不會讓他元神幻化出來的這具身體變成真正的人身，甚至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五識也開始漸漸喪失。
現(xiàn)在是眼睛，接下來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顏無憂如同往常一樣跪在地上，執(zhí)起他置在膝頭右手放在手掌間細(xì)細(xì)摩挲，抬頭安撫性地笑了笑，道。
“沒關(guān)系，我會找到讓你恢復(fù)修為的辦法，實在不行我就把神脈……”
“不可?！?p> 伏羲垂首擰著眉頭看他，沒讓他把話說完。
他當(dāng)神脈是什么東西？還能隨便給來給去？
“你……先起來說話?！?p> 伏羲看著他又跪在地上，眉頭不由又皺緊了幾分。
他一個帝神，總是跪著跟人說話算什么回事！
“你們?nèi)俗宀皇遣豢梢噪S便下跪的嗎？”
“呵！你居然還知道這個？”
聽到他的話，顏無憂也沒堅持跪著，站起身挨蹭過去和他一起擠在有些狹窄的石床上，眼里含著一抹笑意。
“嗯，顏灼有說過?！?p> 兩個身形相近的成年男子擠在一張石床上，煙青色和月牙白的衣衫糾纏在一起，肩膀蹭著肩膀，發(fā)絲覆著發(fā)絲。
伏羲也沒感覺有什么不對，甚至還往里挪了挪身子，讓男子躺得舒服一點。
“那顏灼可還同你說過旁的？”
伏羲回道：“沒有。”
許是自己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顏灼很少會同他說話，就算是說也是很規(guī)矩的問候，不會同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倒是月練，小丫頭不怕他，也不像顏灼那樣死守禮節(jié)，時不時會溜進(jìn)石室來偷偷看他，有時會大著膽子和他說話，有時看上幾眼就走了。
前段時間月練跟著顏灼去了青楓派之后，會進(jìn)這間石室的人就只有身邊的人了。
伏羲側(cè)躺在石床上，背后是冰冷的石壁，身前是男子溫暖的胸膛。他一瞬不瞬地看著男子的臉，后者也同樣回視他，唇角始終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剛才還清晰的眼睛現(xiàn)在又有些模糊了，看不清眼前之人的臉，只知道那兒是他。
眼睛的異樣，伏羲未曾表露半分，顏無憂自然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他忽然有些泄氣地抬手捂住男子那雙淡色的眼睛，輕嘆一聲道。
“沒有人告訴過你不可以這樣一直盯著別人看嗎？”
這么認(rèn)真專注的眼神，誰遭得住啊！
“沒有。你還沒有回答方才的問題。”
伏羲不滿，掀開他的手扣在一邊，眼神還是方才那樣，清清泠泠的似乎不帶一絲感情，卻能讓人從中品出幾分難耐之意來。
方才的問題？下跪嗎？
“因為你是神啊，跪你，我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