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明篇:算計
終于，來了有一會兒的顏無憂坐在屋內(nèi)正中央的桌子上微微嘆了口氣，無奈地又提高聲音叫了一句。
“師父！”
師瀾回頭，果然看到了一身白衣的顏無憂就坐在自己面前，頓時慌了神，連忙將手里的劍收好，然后跨步上前跪在男子面前行了一個大禮。
“你……唉，起來吧。”
他們師徒之間，果然還是太生疏了。
顏無憂看著師瀾在對面做好，才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來意。
“我明日將要離開昆侖，去辦點要緊之事，山上的一應(yīng)事務(wù)便交由你負(fù)責(zé)?！?p> “師父要去哪兒？可需要徒兒陪同？”
“約莫是云夢一帶。你無需跟著，留下來照看其他弟子?！?p> “是。”
師瀾說道，態(tài)度依舊謙卑恭敬。
記得從上山的那時候起，他就是這樣，總是按著顏無憂的吩咐辦好所有事，從來都不會提出質(zhì)疑。
“剛才在想事情嗎？可是想家了？”
顏無憂的目光落在他掛在墻上的佩劍上，看了一眼又重新轉(zhuǎn)回來，淡笑著問道。
師瀾抬眸同他相視，眉眼間蕩出清淺的笑意。
他說，自己修道兩百余年，家中血親早已故去，就連故里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片廢墟，是故并無掛念之人。
“在師瀾心中，昆侖便是家，師父便是師瀾的家人。至此之外，再無牽掛。若有一日師父用的上，師瀾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顏無憂笑了，抬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一切安慰皆在這一個動作里。
從師瀾院子里出來之后，顏無憂便直接離開了蒼茫之海。
他猶豫過要不要去石室再看看伏羲和他說一下自己此行的目的地，畢竟每次自己離開都會同他說的，但是他轉(zhuǎn)念一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要跟伏羲說什么？說自己此去是為了尋找他的心愛之人？
顏無憂自問不是什么奸惡之輩，但就在想象著伏羲聽到他的話后會做出的反應(yīng)時，他心中竟是生出了一股連他自己都覺得膽戰(zhàn)心驚的惡意。
他希望伏羲永遠(yuǎn)都不要聽到有關(guān)女媧的信息，永遠(yuǎn)都不要見到這個人。
然而顏無憂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后，他一直恐慌著的事，竟是被人一點點地戳到了那個人面前。
入夜，石室。
伏羲睡了一覺起來后沒看到熟悉的身影，邊走出石室，沿著密道中的青石階，緩緩走到了山巔之處。
凡眼已經(jīng)完全模糊了，伏羲現(xiàn)在看到的景象皆是以神眼所見，雖并不妨礙行走，但總歸是與之前不同的。
昆侖之巔素雪紛飛，銀枝如晶，頭頂便是萬里銀河閃耀，腳下則是被掩蓋在夜幕中的滄溟之海。
一身雪青色衣衫的伏羲赤足站在潔白無暇的雪地上，身形削瘦單薄，三千青絲披散在身后，俊秀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前方不遠(yuǎn)處。
“此處乃昆侖山禁地，你是何人？何故擅闖？”
清清泠泠的聲音帶著如霜雪般的寒，遠(yuǎn)處一襲玄衣的人聽在耳中，竟是沒忍住發(fā)出了一聲輕笑。
倒不想顏無憂那小子當(dāng)眼珠子護著的這位，竟是這般……風(fēng)情之人。
到底是生就如此，還是被那愣頭小子給保護得過頭了？怎的堂堂一個上古帝神，出來的時候連雙鞋都不知道穿？
這個眼神，這張臉，真的是讓人忍不住就想……
“晚輩銀魂，見過伏羲大人?！?p> “銀魂……這是你本來的名字？”
伏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身后騰空而起的那條青色巨龍，淡聲道。
“天神之貴者，莫貴于青龍。當(dāng)年天地一角塌陷，女媧斷鰲之足以立四極，并點化四大神獸為神將，鎮(zhèn)守之……你是青龍元神？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處？”
銀魂臉上的笑容隨著伏羲的話一點點淡了下來，眼底的輕佻褪去，這才帶上幾分該有的敬重。
不愧是上古帝神，哪怕只是一段元神，也能輕易識破他的身份。
伏羲又道。
“不過，哪怕你是青龍元神，都不能私自擅闖昆侖禁地，請你馬上離開！”
他輕輕蹙起一雙俊眉，冷聲對著銀魂說道。
一副不諳世事又極其認(rèn)真的模樣，真的是……太想把他弄臟了。
銀魂又笑，頸側(cè)的紅色業(yè)蓮感受到了主人的內(nèi)心波動，不由綻放得更加妖艷張揚。
在伏羲的眼中，男子背后的那條青龍的腹部竟是緩緩綻開了一朵艷極的紅色蓮花，花瓣層層如裂緋，張揚得厲害，而那些靈活的藤蔓如一條條巨大的鎖鏈一樣，將龍身緊緊纏繞。
這是……地九重的業(yè)蓮！
“大人息怒，是晚輩的不是。無憂離開之前特意囑咐過晚輩，不準(zhǔn)擾了大人的清凈，但實在是事態(tài)緊急，晚輩也是……”
伏羲在他的話里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雖然聽不懂那一堆羅里吧嗦，但還是沒有直接將人趕走。
這個人認(rèn)識顏無憂。
銀魂緩緩朝著男子走去，聲音不急不緩，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戲謔。
“大人，極西之地山海動蕩，海水倒涌，從地底下爬出來不少臟東西，已經(jīng)傷了數(shù)百條人命……而且，晚輩聽說，那一帶似乎有女媧大人轉(zhuǎn)世的消息……”
……
——
湛空自三界鏡下界，他貴為半神之身，可自由出入三界鏡，自是沒有驚動任何人。
從那條昏暗的長橋走過，最先看到的便是兩岸如業(yè)火般灼熱耀眼的大片曼陀沙華，然后才是長橋盡頭的魔君殿。
那人自小便是居住在這樣的地方嗎？
湛空想到了自己居住過的寒聿宮，不由微微彎了眉眼，俯下身去以指尖輕輕觸碰腿邊的一株曼陀沙華。
就像是觸碰到了那人一樣。
很漂亮的花兒，比尚思苑所有的花都要好看。
下一瞬，一身月牙白廣袖仙袍的男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純色的幼虎，毛發(fā)雪白，一雙虎瞳是漂亮的金色。
幼虎約莫巴掌大小，如同小奶貓一般可愛靈動。
它歪著小腦袋，伸出舌頭舔了舔粉紅色的小肉墊，然后三竄五竄便不見了身影。
湛空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把擬態(tài)化成幼虎的模樣，可能是怕被發(fā)現(xiàn)后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