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命有終點,視頻做紀念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李孟離開家已過去一年多,經(jīng)過七八小時的動車歷程,再次乘坐在熟悉的218次公交車上,看著熟悉的街景,流動的人群,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鄉(xiāng),即使這兩年有著一些改變,也并未給他帶來多少陌生,一幕幕記憶隨著車輛的移動,在腦海中緩緩浮現(xiàn),稍顯疲憊的身體,也如注入了新的活力。
“東方花園站到了,需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后門下車?!?p> 李孟左肩挎包,右手行李箱,穩(wěn)步的走下車,下車后,吐出一口悠長的氣息,像把一切不良情緒都釋放出去。
過人行道,轉(zhuǎn)彎,入小巷,經(jīng)過一百米的老街,停留在“光明新區(qū)”的小區(qū)門口。
“光明新區(qū)”名是新區(qū),其實是一座九十年代的老小區(qū),有著所有老小區(qū)的特點,陳舊的房屋建筑,經(jīng)過歲月侵蝕而留下的斑駁的墻壁,狹窄的小區(qū)空間,不大的小區(qū)出入門,以及沒有電梯,需要步行上樓的樓梯道。
“小伙子回來了……”
守門的秦大爺年齡大,眼不花耳不聾,手腳麻利,口齒清晰,看著李孟大包小包的提在手,笑著打聲招呼,并把大門打開。
秦大爺還準備幫李孟提包的,被李孟婉拒,并表示感謝。
老一代人的熱情,讓人感到溫暖的同時,也會有著心里的不自然,對于秦大爺來說,李孟是小區(qū)鄰居加晚輩,可能李孟叫什么名字,他都不清楚,只是因為熟悉,才會有著親切,而他對每一個小區(qū)熟悉的人,都會如此。
年過七十的秦大爺,在退休后,拿著六七千一月的退休金,本來可以快樂的安度晚年,含飴弄孫,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沒有跟著兒孫去新的城市,反而成了這所老小區(qū)的門衛(wèi),是沒有工資的那種,門衛(wèi)室還是他自己掏錢整修的,這小區(qū)里,有著他用了一輩子積蓄買下的家。
時代在變化,小區(qū)在陳舊,而秦大爺也在慢慢的老去,周圍熟悉的人,反而越來越少,大多數(shù)都搬離了老小區(qū),新進來的基本都是租戶,能住幾月還是幾年,誰也不清楚。
李孟走出十幾米,回過頭來,看見的是秦大爺?shù)呢E背影,沒有了剛才的笑容,背影顯得蒼老,寂靜中透著孤獨,用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他也在追逐最后的人生。”
“咚咚咚”
樓梯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中回響不斷,顯得有些空洞。
“吱呀”
“踏踏踏踏”
開門關(guān)門聲后,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上而下,速度很快。
李孟聽聲音在樓上三層,就準備爬到一樓的轉(zhuǎn)角處等著,讓下樓梯的人先下去。
“親愛的,我們晚上吃什么?”聲音很嫩的小女生的聲音。
“晚上吃燒烤喝啤酒……”男生回答得很隨意。
“不是,你都不知道我要吃什么?”
“你要減肥,吃香蕉?”
“不是,再猜不到,我就……晚上不理你了。”
“我知道了,你想吃火腿腸……”
還未說完,兩人就看見了李孟,聲音一下靜了下來。
猥瑣表情的男生,拉著同樣臉紅的女生,蹭蹭蹭的跑下了樓梯。
直到樓梯下,門口處。
女生抱怨“討厭,誰要吃你的那個啦,人家說的是,癡癡望著你?!?p> 李孟也是一陣無語,看著那一對十八九歲,剛成年的男女小青年,搖搖頭,沒再理會。
李孟家住六樓,是老小區(qū)的最頂層。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繁雜而整潔的家,墻壁掛滿了很多的日用小零件,有新有舊,有大有小,稍顯雜亂,地板干干凈凈,窗戶微開,一絲細風吹進大廳,使得房間一直保持新鮮空氣,不會煩悶。
三室兩廳一廚一衛(wèi)的小家,卻是李孟父母上半生的所有積蓄,后來家里為了供養(yǎng)李孟讀書,也沒有什么余錢,所以,雜舊物品稍多。
李孟未在客廳多待,回到臥室,熟悉的單人床,書桌,衣柜,以及堆滿各種書籍的一個小書柜,書桌上擺放著用了七八年的臺燈,這就是臥室的全部,十幾平米的空間,簡約的格調(diào),干凈的空間,即使近兩年沒有睡過的床,都鋪上了干凈、稍新的床被,應(yīng)該是李孟母親在百忙中,抽出時間給李孟整理的。
打開箱子,拿出相處的白色塑料袋,很大的一包,思索了下,沒有打開,直接拉開書桌下的三格小抽屜,丟在了最下面一格。
這一包東西,不是其他東西,是他的病情診斷書。
里面有著五張CT/MRI圖片,五家醫(yī)院的檢驗報告單,上百張的化驗報告。
花了上萬的費用,得出的結(jié)論,一個比一個差,總之都是一句話:直腸癌晚期。
李孟經(jīng)過了最初得到體檢報告的彷徨,忐忑,以為錯誤診斷的憤怒,對于人生的懷疑,多家結(jié)果相同,死亡陰影下的無奈接受。
現(xiàn)在的他,不能說能夠坦然的面對死亡,年僅24歲的他,對于死亡是怎么都坦然不了的。
不能改變,也沒足夠的金錢的改變,只能慢慢的等待死亡,為了自己遺憾少一點,他給自己定下了七個任務(wù),也就是所謂的七個遺愿清單。
這七個任務(wù),被他寫在一張紙上,李孟從箱子里面拿出一本文件夾,翻開,里面那張紙上寫著:
第一任務(wù):做一件孝順父母的事情
第二任務(wù):和父母一起去某個地方旅游
第三任務(wù):對前女友說一聲道歉
第四任務(wù):學有用,做一件對得起學業(yè)的事情。
第五任務(wù):趁父母還算不老,勸父母再生一個弟弟或妹妹
第六任務(wù):留下一筆遺產(chǎn)
第七任務(wù):清白來,絕不清白離開,要做一回男人才甘心
對于這些任務(wù),李孟也不知道能能完成幾個?還是說一個都完成不了,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只能說,讓自己少一點遺憾,走得更加的心安。
不僅做了這些,李孟從箱子里面拿出筆記本,開機,登錄一個很熱門的APP,“抖音”。
發(fā)下了他準備多時的一個小視頻,題名“家鄉(xiāng)”
“蝴蝶去紛紛,香風隔岸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