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個不留

　　五十余騎蠻兵與李績業(yè)人馬撞了個對臉，雙方都是一愣，然后李績業(yè)一方面露懼色，轉身就跑，而蠻族則無比興奮，拍馬便追。

　　蠻兵勇健，自小就弓馬嫻熟，眼看他們距離李績業(yè)等人越來越近，卻冷不防一騎從斜方殺出，正是歸燼。他如熱刀切黃油一般捅穿敵陣，鋼刀一掃，便噗嗤嗤的帶走了七八顆頭顱。

　　蠻兵大驚，首領分出一撥人截殺歸燼，自己則帶著大隊人馬繼續(xù)追趕李績業(yè)。

　　但沒跑出半里地，后面馬蹄聲再次響起，首領回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就見歸燼半邊身子被鮮血染紅，手持鋼刀再一次追殺而來。

　　“當心后面！”

　　首領剛喊一聲，就見又是數(shù)顆頭顱飛起。蠻兵大驚，有人想要快馬加鞭擺脫追擊，有人卻要回身捉拿歸燼，一時之間陣型大亂，被歸燼抓住機會，又是連出數(shù)刀，帶走幾條性命！

　　“別亂！”首領叫道：“放箭，射死他！”

　　蠻族善騎也善射，當即開弓搭箭，頓時就有無數(shù)箭矢向歸燼襲來。他沖的極快，卻依舊躲閃不及，胯下戰(zhàn)馬瞬間中了數(shù)箭，長嘶一聲栽倒，揚起一片塵土。

　　蠻兵以為誅了強敵，正大聲喝彩，歸燼卻撞碎煙塵一躍而出，一刀斬下一名蠻兵頭顱，然后搶了對方戰(zhàn)馬，再次發(fā)動攻擊。

　　蠻兵又驚又懼，又是一番齊射，歸燼故技重施，舍了自己坐騎，在地面一個翻滾躲開箭雨，然后再次躍起，殺人奪馬，勇猛無比。

　　如此幾次，蠻兵也是被殺的膽顫心驚，李績業(yè)等人趁勢回援歸燼，前后夾擊，蠻兵徹底沒了士氣，急忙逃竄。

　　李績業(yè)等人追殺了幾人便停下腳步，眼看歸燼還是拍馬向前，李績業(yè)連忙喊道：“歸燼，窮寇莫追！”

　　可歸燼卻扔下一句“除惡務盡”，單槍匹馬追了上去。

　　他和蠻兵都是馭馬高手，轉眼就奔出老遠，李績業(yè)等人想要支援卻追趕不上，只得放棄。

　　“歸小將軍也太莽撞了?！?p>　　“就是。咱們能贏已是僥幸，難道他還想把蠻兵殺光不成！”

　　“到底是少年心性，不夠穩(wěn)重?！?p>　　侍衛(wèi)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卻沒發(fā)現(xiàn)自己對歸燼的稱呼從剛開始的“那小子”已經(jīng)變成了“歸小將軍”，可見他們終究是被歸燼剛才的表現(xiàn)折服。

　　李績業(yè)擔心歸燼，也沒心思反駁，只是命令眾人稍作休息，待體力有所恢復便立刻支援歸燼。

　　可沒等他們喘勻了氣，歸燼就已經(jīng)返回，他滿身鮮血，連牛皮薄甲都被染成血紅，手中鋼刀更是滴血不止，身后還跟著十幾匹蠻族戰(zhàn)馬，竟是滿載而歸。

　　李績業(yè)等人大驚，直到歸燼翻身下馬，他才回過神來，出聲問道：“那些蠻兵？”

　　“盡數(shù)誅了?！?p>　　“就你一人？”李績業(yè)難以置信道：“你沒騙我？”

　　歸燼奇怪道：“他們士氣崩潰，心膽俱寒，不過一堆土雞瓦狗，我一人殺之，有何奇怪？”說完他看了一眼眾人，諷刺道：“前幾年潼關大敗，郎安國幾萬人被蠻兵幾千人追的亂跑，你們都能接受，如今我不過是一人追著二三十個蠻兵亂跑，你們便不信了？怎么，是我大齊兒郎天生下賤，生來便低人一等嗎？”

　　眾人羞愧不已，連道不是，李績業(yè)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歸燼如此英勇，前世卻因為皇位斗爭，被他囚于狹窄院落，終生無緣戰(zhàn)場。以至于歸家落難之后，大齊再無可堪大用之將，不斷割地賠款茍延殘喘了十幾年，最終還是被攻破京師，滅國而亡。

　　遙想當年歸燼偷跑被他捉回來后，他曾問過歸燼：我捉你回來也是為了你好。你如今手腳皆廢，武功盡失，去了前線又能如何？

　　歸燼答道：我能馬革裹尸，戰(zhàn)死沙場，便是殺上一名賊寇，也比你們這些整日勾心斗角的達官貴人強上百倍！

　　當時李績業(yè)只當歸燼口出狂言，但現(xiàn)在看來，他卻是錯的厲害。

　　歸燼手腳雖然廢了，但精神沒有，若是當初放他趕往前線，或許真能創(chuàng)造奇跡也不一定。

　　正如自己小妹所言，歸燼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如同太陽，讓人心生向往，忍不住追隨！

　　李績業(yè)一陣激動，上輩子他錯了，這輩子他不打算重蹈覆轍。

　　“有你在，我們一定能打退蠻族！”李績業(yè)緊緊按住歸燼肩膀說道。

　　可歸燼卻搖了搖頭。

　　李績業(yè)大驚：“連你也做不到嗎？”

　　“我能做到，但只趕跑蠻族還不夠，想要保黎民安康，還得殺光他們才行?！?p>　　“殺光？！”李績業(yè)驚訝無比。

　　“沒錯?！睔w燼點頭：“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眾人一片大嘩，李績業(yè)也是震驚不已，厲聲說道：“老弱婦孺本是無辜，枉殺恐怕不祥，須知圣人有云……”

　　“無辜？”歸燼打斷了李績業(yè)，冷笑一聲說道：“老人為蠻兵提供了物資補給，女人也能為蠻兵產(chǎn)下后代，而每一個蠻族幼童都是潛在的敵人，他們享受著劫掠帶來的財富，將殺人的強盜當成英雄崇拜，根本就配不上無辜二字。反而我大齊百姓安分守己，卻遭受無妄之災，往往家破人亡，那才是真的無辜！我也是奇怪，你們這些世家名門，個個學富五車，比我這粗鄙武夫要高明許多，可大齊百姓遭難的時候你們不聞不問，蠻族稍有損傷你們卻一個個悲痛莫名，你李績業(yè)到底是大齊的王子還是蠻族的王子？你們這些侍衛(wèi)到底是大齊的侍衛(wèi)還是蠻族的侍衛(wèi)？”

　　眾人羞愧，說不出話。

　　李績業(yè)吱唔道：“可殺戮過重有傷天和，恐怕引人非議。”

　　“我問心無愧，何懼非議？”歸燼懶的跟李績業(yè)廢話，擺手說道：“算了，你這樣的公子哥身嬌肉貴，必是愛惜羽毛，我跟你廢話作甚?！?p>　　說完他也不待李績業(yè)答話，干脆的除掉甲胄，處理自己傷勢。

　　李績業(yè)這才看到歸燼肩頭中了一箭，驚呼道：“你受傷了？來人，快拿金瘡藥來！”

　　“不用?！睔w燼說著抽出靴中匕首削斷箭桿，又用尖端挑出箭頭，接著撒上歸家特制傷藥，最后纏上裹布，用牙咬著配合打結，手法嫻熟無比，待侍衛(wèi)們手忙腳亂的取來金瘡藥，歸燼早已整理妥當，連甲胄都重新穿好了。

　　“你們還是回去吧?！睔w燼好心勸道：“戰(zhàn)場艱險，真不是你們能待的地方?！?p>　　眾人羞愧不已，李績業(yè)仍是咬牙說道：“我知道我還不合格，但我腦子還算聰明，我愿意從現(xiàn)在學起，保證不會拖你的后腿！”

　　“你腦子聰明？”歸燼看他一眼：“急功近利，主次不分，以至于被陛下猜忌全為別人做了嫁衣，你管這叫聰明？”

　　李績業(yè)脹紅了臉，說不出話。

　　兩世為人還沒歸燼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看的清楚，他自己都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我會改的，你相信我！”

　　李績業(yè)努力挽尊。

　　“算了，你是王子，想跟就跟，但還是那句話，若是落下，我可不會等你！”

　　歸燼拍馬欲走，一名侍衛(wèi)卻叫住了他。

　　“歸小將軍，您的愛駒傷重，您還是去看它最后一眼吧。”

　　歸燼神色不變，走到滿身箭矢的馬匹身旁。他能躲開箭矢，馬卻躲不開，如今這匹黑色戰(zhàn)馬身中數(shù)箭，眼看是活不成了。

　　看到主人前來，戰(zhàn)馬喘著粗氣，去舔歸燼手指，而歸燼也輕撫馬面，眼露悲傷。

　　侍衛(wèi)們都是愛馬之人，見狀也是感同身受，正想要寬慰一二，卻見歸燼突然抽出短匕，猛的刺入戰(zhàn)馬心臟，讓它瞬間而亡！

　　眾侍衛(wèi)大驚，幾個急性子的更是大罵道：“它忠心護主，你怎可殺它？你還有沒有良心！”

　　“它傷重不治，如此痛苦，不如我給它一個解脫。而且……”歸燼合上短匕，冷聲說道：“殺它的不是我，而是蠻族！它需要的也不是憐憫，而是復仇！”

　　說完，歸燼不再回頭，翻身上馬，繼續(xù)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