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多日的奔波,楊不凡三人終于到了嘉興地界。
王暮蕓騎著一頭騾子,嘴里不斷念叨著:“馬兒啊馬兒,你快一點,我們就要到了?!?p> 看了看胯下的騾子,楊不易說:“師姐,這是騾子不是馬。”
王暮蕓瞪了楊不易一眼:“我知道這是騾子,可是我就是想騎馬,這騾子慢吞吞的,怎么一路走來都找不到賣馬的。”
楊不凡看著無精打采的師妹,開口安慰道:“就快到嘉興了,嘉興也算大城,應該有賣馬的?!?p> “就沒見過騎騾子的大俠,真是丟死人了,回去之后不許跟我爹爹說?!蓖跄菏|威脅著楊不易。
說話間,幾人終于到了嘉興城。一路上見識多了,新鮮感也沒了,三人便沒有東走西逛的,打聽了聽仙閣所在,便住了進去。
可是沒多久,幾個便打聽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聽仙閣飯廳內熙熙攘攘的,不過每一桌幾乎都是討論一件事事,那便是映月塢就在三日前幾乎在一夜間被人殺光,只逃出寥寥數(shù)人,消息也是今日才傳到嘉興。
楊不凡幾人的目的地就是映月塢,可還人沒到,映月塢便沒了,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聽旁邊的人正議論紛紛,就支起耳朵仔細打聽。
“映月塢在江湖中雖然實力不強,但是塢主林風可是武功十分強勁,幾乎已到達宗師之境,怎么會被人一夜屠殺殆盡?”
“據(jù)逃走之人說,當夜那殺手便是從林風房中出來的,然后二話不說便大開殺戒。那殺手武力幾乎比林風還強,幾位堂主聯(lián)手都打不過,沒多大功夫便被一一斬殺,于是其余人便作鳥散,可是都被趕盡殺絕,據(jù)他說逃走的估計就三四人?!?p> “這……那殺手究竟是何人?”
“容我慢慢說道,當夜逃走之人東躲XZ了兩日,然后昨夜才來到了嘉興,第一件事居然是跑去報官?!?p> “報官?映月塢的人差不多都是通緝犯吧?他居然去報官?”
“對,就是報官,那人被殺手嚇得差點瘋了,到了官府只求官府把他關起來,就怕被殺人殺到。這還是我表哥的鄰居家的二嬸說的,據(jù)說他家有人在官府當衙役,昨晚因這事鬧的雞飛狗跳的。”
“沒錯沒錯,我也聽我叔父的連襟說起到過,他也在官府做事。今早我遇到去上差,便和我說過。據(jù)說逃出來那人叫柴九,在映月塢中地位不高,當夜見形勢不明便趁亂逃走,那柴九逃到嘉興時整個人都變得瘋瘋癲癲的,滿嘴的胡話,審訊了大半夜才搞清楚是怎么回事?!?p> “究竟怎么回事?林風是不是也死了?映月塢不算婦孺也有五六十人,一夜不到就幾乎全死了?”
“柴九也不知道林風怎么樣了,可殺手既然是從林風房中出來的,可是他們卻一點動靜都沒聽到,直到殺手出現(xiàn)大開殺戒都沒見到林風,想必也是兇多吉少?!?p> “那殺手又是何人?”
“不知道,殺手身穿夜服頭戴帷帽長什么樣都不知道,唯一的線索就是手持雙劍,出劍極快,在火光的照射下宛如流星劃過,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劍法?!?p> “武林中人那么多,但是手持雙劍武功又極高的卻是沒聽過。經(jīng)此一役,映月塢估計是從江湖中除名咯……”
“何止啊,如果只是尋常的江湖仇殺還好,基本沒有禍及家人的;可是那殺手卻是見人就殺,七八十歲的老嫗、剛出生的嬰兒,只要見到就是一劍一個毫不手軟,不然柴九怎會被嚇得瘋瘋癲癲的?!?p> “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不講江湖道義呢?”
“唉!這世道越來越難了,本就朝廷動蕩不安,到處都在死人,現(xiàn)在連江湖都不得安寧。人心難安啊,人心難定啊,難啊難啊……”
眾人也是唏噓不已,而楊不易則是聽得津津有味,好像跟自己毫無關系。王暮蕓則是連連搖頭,說道:“我們都還沒映月塢,怎么說沒就沒了,師兄,這下怎么辦?”
只見楊不凡低著頭皺眉不語,好半天也沒回話,王暮蕓拍了拍他:“師兄?問你話呢?!?p> “什么?”楊不凡抬起頭來,問,“剛才想事情出神了,你說什么?”
王暮蕓說:“我說我們先走怎么辦?映月塢沒了,我們是不是馬上回去告訴爹爹?”
楊不凡說道:“也不知道林風死沒死,我們還是去看看,到時再說。”其他兩人也點頭同意。
翌日,幾人終于騎著馬從嘉興出發(fā)前往海鹽,雖然只接觸了幾次,可幾人終究是練武之人,騎術也有所長進,這一下速度就快了許多。
一個時辰不到幾人就趕到海鹽,因為映月塢滅門才發(fā)生沒多久,所以很容易幾人就打聽到映月塢所在繼續(xù)縱馬前往。
趕到映月塢時,只見寨門貼上封條,兩名衙差守在門口,而周圍三三兩兩圍著十來人對著映月塢指指點點。
衙差看到遠處三匹馬奔襲而來,明顯緊張起來,大聲訓斥道:“你們干什么?停住,不準再往前了?!?p> 幾人聞聲勒??柘伦T,楊不易說道:“我們就是聽到這里出事了,來看看。”
衙差看到馬上的三名少年少女,松了口氣,說道:“有什么好看的,趕緊回去,不是縣令老爺命我們守在此處誰想來,晦氣?!?p> 幾人對視一眼,然后楊不凡說道:“我們先回城再說?!庇谑侨擞只睾{}。
回城途中,路上不時有人經(jīng)過,幾人便打聽到了一些消息。
“幾位不知啊,那映月塢簡直慘啊。前幾日我聽到消息后也去看了一下,那場面簡直至今難忘,官府前前后后搬出上百具尸首,幾個月大的嬰兒腸子都踏出來了,也不知道誰那么狠心。以前映月塢在那里,官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多年,誰也不惹誰,我們這些普通百姓連映月塢異常神秘,可是普通人哪敢踏足這里,周圍幾里都不敢有人來,這想著映月塢被滅門了,怎么著都要去見見,可見到那場面害我?guī)兹粘圆幌嘛埶恢X的,真是害死個人咯?!?p> 聽到這些話,楊不易沉默了。
他想著以前總是聽師父說江湖險惡,因為江湖恩怨而死之事也不斷上演著,可是自己二十多年都在孤莊村,過著宛如桃源般的生活,卻不能真正體會這種感覺。
雖然經(jīng)常聽到各種江湖傳聞,也將自己歸類為江湖中人,對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也沒多大感覺,以為自己早已習以為常。
可是當自己出走江湖面對真真正正的死亡時,他迷茫了,況且死的人不是一個二個,而是上百個。
但是無論是一個兩個,還是百個千個,這些死掉的人隱隱間跟自己是有一些關聯(lián)的,他不是故事里的殺豬幫屠狗教,不是張三李四,而是自己奔波多日要找的映月塢。
在無數(shù)個夜晚,楊不易不斷想著映月塢是什么樣的地方,真的能映照月亮嗎?林風又是怎么樣的一個人,是不是跟師父一樣嚴肅,還是跟師兄一樣和藹?
可是這些幻想都被“江湖險惡”四個字破滅了,映月塢就這樣說沒就沒了,自己要拜訪的林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走到今日,哪怕面對劫匪、小偷、騙子,楊不易都沒有過這樣的惆悵。
在此之前,他心中對江湖還抱有許多幻想,想象中的江湖,是縱馬千里豪情萬丈的俠客,是瀟灑不羈的劍客,是鋤強扶弱的英雄,是各種各樣的人組成的。
他們可以快意恩仇,可以縱情山水,但是他們不能是殺人如麻的魔頭。
終于,這些幻想都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擊碎了,楊不易不知道江湖本就是這樣,還是只有身處亂世時江湖才變成這樣的。
如果江湖一直都是這樣,那么自己又該如何在這江湖立足,他不愿意殺人,不愿意看到世間疾苦,可是這亂世江湖,總是讓他見識到了它最殘酷的一面。
從王家莊出發(fā)以來,他見識到了各種江湖紛爭,人心的復雜,這讓楊不易倍感迷茫,隱隱間更是有一絲痛苦。
楊不易想問問師兄,想讓師兄告訴自己答案,可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因為連他自己也什么不知道要問什么,太多的疑惑太多的迷茫,致使他不知道如何開口。
楊不凡也看出楊不易的迷茫,卻沒有安慰他。
他從小就見識了許多殺戮,也見識過各種人心,有些事是自己要真正去面對的,只有自己想通了才行,不然再有自己的保護,師弟便永遠不能成長。
這個過程是痛苦的,邁不過便盡早退出江湖當個普通百姓,不要再貪圖金錢名望。楊
不凡知道自己的師弟對于金錢名望都不看重,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師弟對縱馬千里鋤強扶弱有著深深的執(zhí)念,但是江湖卻不只是這樣簡單,既然身在江湖,那就只能盡快熟悉它適應它,這樣才能立足于江湖。
反倒是王暮蕓更灑脫一些,她雖然有過震撼,有過迷茫,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沒有太多復雜的心思,一心只想著就在王家莊一輩子,偶爾出來轉轉就行,莊子里有父親,有師兄,姑且楊不易也算上,有這幾個人陪著自己就行。
反正一個女孩子想這么多干嘛,天塌了也輪不到她去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