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外五十里,路邊有一個(gè)小茶棚,專供進(jìn)城出城人歇腳。
素霓帶著小虞從奉天城一路飛奔到此,她的寶馬踏云都累得喘氣,更別說她倆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素霓把踏云栓在一棵樹上,到一張空桌上坐下,拍拍桌子喊:“小二,有什么吃的沒有?”
“客官,有蔥油面,一兩銀子一碗。”
素霓抬頭看了眼抬著眼睛不看人的小二,站起來,反手摸了摸背上的劍,問:“你再說一遍,多少一碗?”
那小二立馬換了一副討好的嘴臉,笑道:“剛才是跟客官說笑呢,三文錢,三文錢一碗。”
“來一碗,快點(diǎn)?!?p> 素霓坐下來之后,小虞朝她抱怨:“一碗兩個(gè)人怎么吃?”
“你一個(gè)小孩能吃多少?一碗夠了?!?p> “你不是還有錢嗎?”
“咱們這是逃命,逃命你懂嗎?不是游玩,錢得省著花。”
小虞撇撇嘴,說:“你在奉天府這么些年俸祿也不少,攢下來的錢卻沒多少,還逃命呢,我看我們還沒被人追到就先餓死了。還不是你一發(fā)俸祿就去買飛白先生的字畫,還全是仿品,現(xiàn)在好了,值幾個(gè)錢?帶都帶不走?!?p> 小虞一通抱怨,素霓揪了她一把辮子,說:“你小點(diǎn)聲,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通緝犯?”她拍了拍背后背著的裝劍的包袱,“誰說帶不走,沈飛白的畫像就在里頭呢?!?p> 小虞唉聲嘆氣:“唉,現(xiàn)在飛白先生也成了造反的了,你這畫像要是賣還賣不了錢呢?!?p> “我把你賣了都不會賣這畫像?!?p> 小虞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捶了一下桌子。
正吵著,面來了,兩人才閉了嘴,開始吃面。
小二剛才聽她們說沈飛白,就插了一句:“哎,這城里變了天,到處戒嚴(yán)抓反賊,要亂上不知道多久,字畫古玩之類的恐怕也值不了錢了?!?p> “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小二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伸展開給她看,是一張沈飛白的畫像:“通緝畫像都發(fā)到這兒了,能不靈通?”
吃完面,兩人要了兩碗清茶喝了,打算繼續(xù)上路。
兩人剛站起來,素霓就聽見噠噠噠的馬蹄聲,扭頭一看,道上飛奔來一隊(duì)騎馬的兵隊(duì)。她以為是來抓沈飛白的,結(jié)果那領(lǐng)頭丟給小二一卷畫紙,高聲道:“白素霓,此人乃要犯,賞金一萬兩。”
素霓一邊拉著小虞往竹林那邊走,一邊在心里腹誹,沈飛白賞金百萬,她才到他一個(gè)零頭。
那領(lǐng)頭的目光敏銳,頓時(shí)朝素霓的方向掃眼過來,素霓心里暗道不好,正準(zhǔn)備拔劍,忽然眼前晃過一抹淡藍(lán)衣角,一把紙傘隨即遮在了她們眼前。
素霓抬眼一看,是個(gè)藍(lán)衣女子,烏黑發(fā)髻上簪一支玉蘭花簪,面容清淡,氣質(zhì)素雅,有幾分眼熟。
“白姑娘。許久不見了。”
一聽這聲音,素霓就想起了:“徐楚楚?你怎么也出了奉天城?”
徐楚楚說:“城里到處在抓反賊,連我們這些劍士也不分青紅皂白就抓了,我便出城來了?!?p> “眼下有何打算,是回霧靈峰?”
“與師傅說好了下山歷練,這時(shí)候又回去不是丟人?不過,我倒真沒想好去哪?!?p> 小虞拉著徐楚楚的衣角:“仙女姐姐,跟我們一起吧,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呢?!?p> 素霓把小虞的臟手拽回來:“瞎說什么你,我們是通緝犯……”
“既然如此,同路而行也好。”徐楚楚摸了摸小虞亂亂的發(fā)髻。
素霓道:“你要是不嫌麻煩我倒樂意之至?!彼炝藗€(gè)懶腰,見官兵走了又坐回去了。
小二送來一壺茶,道:“我說姑娘,你還不快些走,怎么反倒坐回來了?”
素霓看著他,問:“不拿我去邀賞金?”
小二忙笑著擺手:“我在這兒見了多少人,一看姑娘就非池中之物,再說,你那把劍……還是保命要緊。”
素霓回頭見徐楚楚正給小虞梳她那頭亂蓬蓬的頭發(fā),說:“你別費(fèi)勁了,她是個(gè)瘋丫頭。”
小虞瞪她:“明明就是你不會!”
徐楚楚笑了笑,沒說什么,問:“這附近可有郎中?”
“這里已是城外,要找郎中要到下一個(gè)城,離這兒遠(yuǎn)著呢?!彼啬蘅此龤馍芎?,便隨口問,“你找郎中做什么?”
徐楚楚低聲道:“我昨日在死人堆里救下一個(gè)人,看她還有一口氣,想試試能不能救活?!?p> 小虞插嘴說:“仙女姐姐那你可找對人了,素霓姐精通藥理,算半個(gè)郎中?!?p> 剛才她幫了她們,這時(shí)候素霓自然不好推脫,因?yàn)樗m說精通藥理,習(xí)得一些醫(yī)術(shù),倒并不喜歡治病救人,不過是自己閑來無事的興趣而已。
“放心,只要還有一口氣,到了閻王爺跟前我也能給拉回來。”
兩人正說著話,兩男一女還帶一小孩,看起來是一家子,來茶棚歇腳,其中一個(gè)男人,大胡子,皮膚黝黑,從對面那桌徑直走到她對面坐下,然后一雙眼睛笑得彎彎的看著她,一動不動。
素霓正要開口罵,也不長點(diǎn)眼,居然敢調(diào)戲到她頭上來了,忽然覺得這人長相有些異樣。生得其貌不揚(yáng)的,皮膚又黑黢黢的,怎么一雙眼睛格外漂亮,狹長丹鳳眼,笑起來怪眼熟的。
她心里一驚,低聲脫口道:“沈飛白!”
沈飛白豎起食指壓在厚厚的嘴唇上噓了一聲,沖她挑挑眉:“爺爺好眼神。”
“你怎么這副樣子了?”素霓越看他的臉就越覺得心痛,形象坍塌就罷了,怎么連樣子也變了,這么丑?
“說來話長,一言難盡?!?p> 素霓別開了眼,不再看他那臉,在心里默默悼念她死去的最后一點(diǎn)愛慕。
“我給你送信你不回,想不到最后還是走到一起了。”
“什么信?”素霓滿臉疑惑。
“我讓謝憫給你送的信,交給小虞了,怎么,你沒看到?”
素霓扭頭剜了一眼小虞:“信呢?”
小虞把頭抬起來看向別處,裝不知道。
沈飛白道:“無妨,反正現(xiàn)在咱們也在一處了。”
“誰跟你在一處了?”
素霓站起來要走,忽然察覺到周圍有一絲異樣。
與此同時(shí),沈飛白和徐楚楚也察覺到了,紛紛站起身來,三人同時(shí)扭頭看向身后的竹林。
竹林的林稍之上,立著三個(gè)人,看模樣是殺手的打扮,卻沒動手,估計(jì)是在尋找目標(biāo)。
素霓看向沈飛白身后的那桌人,目光落在中間那個(gè)瘦弱蒼白的小孩身上。都說反賊挾持太子,看來果然是真的。不過她也能理解,太子要是落在燕渠王手里,絕活不過三日。
氣氛逐漸緊張起來,小虞看了那邊的小孩很久了,這下,認(rèn)出來了,立馬張嘴就要大喊,幾個(gè)人阻止也來不及了,一顆心頓時(shí)提到了嗓子眼。
“肉包子!”
兩邊幾個(gè)人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shí)又回去了,都長呼一口氣。
沈飛白看著這四周往來的百姓,還有頭頂那三個(gè)虎視眈眈的殺手,心有余悸,幸好她喊的不是太子。
但她這一喊引起了那三個(gè)殺手的注意,他們已經(jīng)暴露了。
秦細(xì)憐走上前來,對沈飛白說:“飛白先生你們先走,我來善后?!?p> 謝憫不同意:“此地人多眼雜,不適合動手,我們好不容易才出城,此地離奉天城又不太遠(yuǎn),于我們不利。”
三人正商量著,卻聽見旁邊素霓說:“走你們的,這三個(gè)人的命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