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人嗎?”
鐘良的語氣顫抖,面容惶恐不安。
可他還是將這句深藏多時的心里話說出了口。
他穿越了。
魂穿到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他們的名字里都帶著一個良字。
鐘良連殺生的事都沒有做過,甚至說,他連死尸都沒有見過幾次。
可穿越后,他的腳下就有一個睜大雙眼、滿臉驚恐的男性尸體。
穿越前和穿越后同樣下著細雨。
區(qū)別是,穿越后的他渾身沾滿了血跡。
他魂穿的人殺了人?
貌似所有看到的人都會這樣想,無一例外。
四四方方的審訊室,完全閉合的方形空間里,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四方桌,和兩把椅子。
兩把椅子上,一個坐著鐘良,一個坐著他毫無印象的警官。
毫無印象是肯定的,鐘良不知是哭還是笑,他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兒印象。
他只能端坐著,腦子是蒙的,還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從證據來看,是這樣?!?p> 身著黑色制服的警官平靜地宣判了鐘良的死刑。
一般來說,鐘良應該神情更加激烈才對??陕牭骄賹⑺男闹兴肼鋵?,反倒是平靜了下來。
鐘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隨后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果然不是夢。
怎么可能是夢啊。
鐘良不由得苦笑起來。
他雖然是個毫無價值的廢物,但從來都是遵紀守法的廢物,甚至偶爾還會發(fā)發(fā)善心,只求心安理得。
這樣的他,一輩子都沒做過在審訊室接受審問的夢。
他怎么可能會殺人啊。
可這是穿越啊。
是報應吧。
鐘良不得不認命。
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不由得又有些心酸。
他好像也做不到什么了。
鐘良仿佛忘了他面前還有一個警官,他將一個男人愧疚、落寞、感傷、迷茫等等混雜到一起的無力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警官張口說道:“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這個名叫鐘良的男孩,他的反應好像不太正常。尤其是他過往的生平資料和今天的現場證明平鋪在桌面上,被警官一覽無余。
想說什么?
相信警官嗎?
讓警官相信自己是無辜的嗎?
甚至說讓警官相信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嗎?
鐘良長吁一口氣,說道:“警官,我說我失憶了,你信嗎?”
哈哈。
說罷,鐘良便在心中自嘲了一番,這種鬼話也只能用來騙自己了。
奈何它是真的,只不過,是穿越導致的失憶而已。
“我相信?!?p> 此話一出,鐘良頓時目瞪口呆了。
這具身子的前主人是某個鼎鼎大名的富二代嗎?
光從胳膊的表皮來看,確實白皙得不像話,細皮嫩肉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是相當有可能的。
這么一想,鐘良趕忙挺直了腰板。
嗯,腰也不疼,腿也不酸,起身也有勁,肚子上更是一點兒贅肉都沒有。
好年輕的身子。
話說回來,從殺人現場到警察局,一路上折騰了不少時間,他還沒得及看清自己長什么樣子。
“PTSD確實會導致你出現短暫性失憶?!?p> PTSD是創(chuàng)傷性后遺癥嗎?
嚯,警官竟然還能為他著想,這跟穿越前的紅國有一拼啊。幸好不是穿越到了白國,不然習慣雙手插兜的他,不得就地槍決啊。
鐘良趕緊點點頭。
只要能活命啥理由都行。
雖說他的前身極有可能殺了人,可無論怎樣,求生的本能是必定存在的。
“但概率并不大,你精神狀態(tài)很好?!?p> 呃。
警官,你是心理醫(yī)生嗎?
你是在釣魚嗎?
而且,我現在的精神狀態(tài)很好嗎?
鐘良很想將以上的疑問全部說出口。
“PSSD導致失憶的可能性更大。”
PSSD是什么?
鐘良不知該點頭還是不點頭。
如果為了活命的話,應該點頭,可要是釣魚執(zhí)法怎么辦?
就在鐘良猶豫揣測之時,警官扭過頭,看向一面厚實的墻壁,說道:
“提高PC值?!?p> PC值又是什么?
鐘良感覺自己要暈掉了。
“你有看到什么嗎?”
片刻,警官說出了這樣的話。
看到了什么?
鐘良不知道警官為什么要這樣說。
可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他的視線突然模糊起來,變得很不清晰,眼前的事物就像是在老式電視機里播放,一道道波紋滾動,一切都變得扭曲起來。
等他好好揉了揉眼睛,卻發(fā)現眼前的警官倏然變了個樣——
警帽之下,赫然是一顆傷痕累累的,像是從泥潭里洗過澡的,老虎頭。
沒錯。
雖然整個頭部都臟兮兮的,但鐘良還是能看得出這是一只長相兇殘的老虎頭。準確的說,是一個身著警服的半獸虎人。
虎人的鼻息蒸騰著熱氣,嘴下的兩顆獠牙極長。
沒等獠牙上流淌的口水濺落到肩上,鐘良便倉惶起身?;艁y之中,已不知身后還有一把鐵皮做的椅子。
這一退,便是腳后跟絆到了椅角,落了個屁股墩。
鐘良顧不及臀肉傳來的劇痛,他不認為自己闖進了某個怪獸劇場。他看到的絕對不是道具,這虎人比虛擬引擎做的人物建模還要真實。
回過神來,鐘良一抬頭,卻發(fā)現警官和先前一樣了,并沒有逼真嚇人的虎頭。
這是怎么回事?
我剛才是怎么了?
見警官的雙眼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自己,鐘良不知該做何表情,他甚至不知是否該出聲說話,只有喉結滾動的聲音在耳洞里響起。
警官的雙眼越發(fā)深邃了。
只見他伸出手,將鐘良一把拉起,隨后出聲說道:
“你可以走了?!?p> “我可以走了?”鐘良不可置信地重復道。
警官平靜地點點頭,說道:
“死在你腳下的,是被通緝的極端恐怖分子。”
警官親自推開審訊室的門,繼續(xù)說道:
“如果遵從程序的話,你應該獲得一面錦旗,可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有什么需要,請聯(lián)系我們?!?p> 鐘良點了點頭,無話可說。
他此時最想的只有,趕緊離開警察局。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幻覺嗎?
警官說的PC值是致幻劑嗎?
那他為什么要對自己用致幻劑呢?
死的是極端恐怖分子?這也太過荒誕了。
回過頭,看了看已經走出幾十米的審訊室,鐘良隨即搖了搖頭,決定不再去想了。
他還活著,這是最重要的。
剛出警察局,鐘良一拍腦門——
走個屁啊,我去哪里啊,都失憶了。
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鐘良又拍了拍腦門——
他被一眾警察押送到警察局后,馬上就換了一身便服,那身渾身是血的衣服里,應該會有他的證件或者手機之類的。
……
審訊室的隔壁總要有一個觀察室。
而此時,審問鐘良的警官正拿著鐘良的資料,進了觀察室。
觀察室里有一對年輕的男女。
男的叫項英,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面容很干凈。
女的叫莫莉,長著一張漂亮的鵝蛋臉,梳著單馬尾,畫著英姿颯爽的妝容,嘴上的口紅很是亮麗。
兩人都穿著黑色警服。
“刑隊!”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被稱呼為刑隊的警官點了點頭,只見他將鐘良資料攤開,放在桌上,隨后揉了揉印堂穴。
項英張口說道:“刑隊,就這樣放他走了?”
說完話,項英又想起了那具尸體——
十七根肋骨破碎,就像是被壓路機碾過了胸膛,手臂更是彎曲如麻花,再加上他的面部表情。
要知道,他可是被稱為門先生的男人,是恐怖組織真理之門的幕后主使之一。
因為國際特警組織追獵者的臥底提供了重要線索,國家特行部才查到了門先生出現在平陽市。
為此,平陽市警察局全體出動,配合虎落省警察廳的特行巡查組圍追堵截,誓要將門先生緝拿在案。
然而,他就這樣出乎所有人預料地掛掉了——
竟有種大炮轟蒼蠅的感覺,雖說這絕對是玩笑話。
因為有監(jiān)控的存在,所以才能確定只有這個叫鐘良的男孩,和他在高臺上有過碰面。
人在遇到遇到危險的時候,會激發(fā)自己的潛能。而在這個世界,有一種潛能叫做異變。
異變,是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社交軟件,以及大眾言談中的詞匯。甚至,無關人士都不知道這兩個詞連在一起在網絡中會被屏蔽。
異變,跟紅月于十五年前降臨有直接關系。
異變后的人類有兩種——
第一種,概率極大,直接變成攻擊性極強,幾乎無理智的怪物。
第二種,獲得第一種怪物的部分能力,并能夠保持理智,概率很小。屬于是代價過高,根本無法投放到醫(yī)學領域、更別提軍事領域的低概率。
這個資料上平平無奇的鐘良是因為門先生的威脅才異變的嗎?還是他在遇到門先生之前就已經異變了?
真的是他殺掉了成名已久的門先生嗎?
如果真相只能是這樣的話,那鐘良無疑是,比門先生更恐怖的怪物。
比門先生更恐怖的怪物?
想到此處,項英不禁渾身一抖。
“他出生在光明孤兒院?!?p> 刑隊突然提了一嘴。
光明孤兒院?
莫莉和姜英面面相覷。
刑隊并沒有多說,而是靠在桌子上,轉頭說道:
“項英,那孩子的理性值有很大波動嗎?”
“沒有,幾乎沒有波動?!?p> “沒有波動嗎?”刑隊重復了一句,語氣中竟有一絲不可思議。
項英肯定地點了點頭。
見狀,刑隊繼續(xù)說道:
“莫莉,你以后負責監(jiān)視鐘良,零距離?!?p> 零距離,即指需要近距離接觸目標,無論以任何方式。
莫莉起身說道:“這不好吧,刑隊?!?p> 她是個冉冉升起的警壇新星,為了大好前程才投靠了刑隊,她不怕辛苦,可也不想荒廢青春,做這種無意義的、時間漫長的監(jiān)視工作。
當然,以上都是莫莉用來辯解的理由。能說服自己的理由才是好借口。
只可惜,沒能排上用場。
“這是最高指令,莫莉。”
刑隊十分嚴肅,一句話就讓莫莉閉上了嘴,隨后繼續(xù)說道:
“你和項英都看過鐘良的資料,加上我的觀察,他異變的可能性非常大。
還有,項英...”
刑隊突然提高了音量,轉口說道:
“我說提高PC值,不是讓你拉到滿。
老子差點兒都失去理智?!?p> “是!”
面對聲如虎嘯的刑隊,姜英趕忙回應。
見狀,刑隊回歸正常,繼續(xù)說道:
“如果他真的異變了,那他肯定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他還小,未必有做出正確選擇的能力?!?p> 莫莉點點頭,隨后疑惑道:“那為什么一定是我呢,我能幫助他什么?”
“你是女人,漂亮女人?!?p> 刑隊依舊面無表情地繼續(xù)說道:
“他來到警局后,最多注意的人就是你。
這就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