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生離開后,冥風(fēng)冥雨把飯菜端上來,便雙雙退下了,把房間留給慕容青曼和謝落衍。
謝落衍剛拿起碗筷,肚子就不合時(shí)宜地發(fā)出一陣叫聲,叫的還賊響。
絲毫不管主人的尷尬。
慕容青曼疑惑地瞥了他一眼:“這么餓?沒吃晚飯?”
謝落衍抬手夾了一塊瘦肉遞進(jìn)她嘴,悶聲道:“嗯,在等你,想和你一起吃?!?p> 慕容青曼嚼了幾下嘴里的肉,然后擒住他的下巴,強(qiáng)行嘴對嘴把肉還給了他。
“青青可真不害臊。”謝落衍嬌羞地瞪了她一眼,先用手指抹凈她嘴角的痕跡,然后才擦掉自己唇邊的水漬。
慕容青曼又貼在他耳邊:“等吃飽了再吃你?!?p> 怕她再語出驚人地撩騷他,謝落衍全程沒再多言,專心吃飯。
飯后,兩人的胃是喂飽了,但某些方面,卻饑渴難耐。
兩人同床共枕。
深夜本是最靜謐的時(shí)刻,但兩人的心卻比以往都要躁動,毫無睡意。
慕容青曼為了逗他,強(qiáng)忍著想要親近他的沖動,沒有主動。
為了刺激他,她側(cè)身背對著他,假裝要睡,身體還故意與他隔了些距離。
最后,謝落衍還是忍不住了。
一把摟過她,欺身而上,緊貼著她,然后征求她的允許,沙啞地問:“青青?要……”
慕容青曼笑的狡猾又艷麗,雙手主動攀上他的脖頸,親了一下他的唇角,以動作代替她的態(tài)度:“嗯?!?p> 床邊的帷帳轉(zhuǎn)瞬即落,剩下一室旖旎,讓人心跳不已,深陷其中。
……
隔日,是離國先皇后,也就是西離圣華生母的忌日。
整整忙了一整天,無心用晚膳,他拖著一身的疲倦,前往他母后生前所住的寢宮。
他每次心情不好的時(shí)候,都會來這里。
最近來的次數(shù)尤其頻繁。
跟著他的侍衛(wèi)像往常一樣,都守在寢宮大門口,他自己一個人進(jìn)去。
滿院的月季花開的正盛,圍成一個圓,五彩繽紛,景色迷人。
可圓內(nèi)圓心的位置,卻立著一塊墓碑。
西離圣華毫不在意自己身上明黃色的龍袍是否會弄臟,直接坐在碑前的地上,一張張地?zé)ぜ垺?p> 寢宮大門口,姚生覺得是時(shí)候了。
便借口吃壞了東西,肚子疼得厲害,要去茅廁,交待下面的人好好守著。
進(jìn)了一個離得最近的茅廁后,他立即消失在里面,偷偷潛進(jìn)先皇后的寢宮。
躲在遠(yuǎn)處,暗中觀察西離圣華的舉動。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對方察覺。
另一邊,西離圣華望著那冥紙燒起的紅色火光,漸漸失了神,眼中隱約有淚光閃爍。
“母后,今日是你的忌日,兒臣來看你了。兒臣知道你生前最喜月季,只是因?yàn)楦富什幌?,所以你從來不在自己的寢宮里種植這種花。如今,兒臣為你尋來了各色的月季。這個季節(jié),花開的正盛。母后看見,定會開心的?!?p> 沉默良久,他又低吟出聲。
“母后,兒臣與她徹底鬧掰了,她以后不會再來宮里住了?!?p> “以后見面,我與她可能就是敵人了?!?p> “她如此對兒臣,兒臣也不舍得對她下手。她是兒臣這么多年,唯一一個能讓兒臣放在心上的女子,可她早已心有所屬了?!?p> 說著,西離圣華目光落在墓碑底端的裝飾物上。隨后輕輕按壓那個凸起的石塊,原以為被埋在土里固定住的墓碑卻往左移了。
躲在遠(yuǎn)處的姚生自然看不到西離圣華的小動作,但卻注意到墓碑的移動,心中驚喜。
為了防止西離圣華隨時(shí)離開這里,到時(shí)發(fā)現(xiàn)他不在,所以他沒有再看下去,而是沿來路潛出去。
還故意又去了茅廁一趟,讓身上沾染些臭味,坐實(shí)自己吃壞了肚子,不讓其他人懷疑。
姚生走后,西離圣華拿出藏在墓碑下面的玉云棋,放在手指上摩挲良久,又放了回去。
“母后,雖然兒臣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于玉云棋,但兒臣覺得,這離國的玉云棋,還是在地下陪你的好。”
……
深夜,慕容青曼和謝落衍剛睡著,門突然被一個東西砸了一下,發(fā)出輕微的響聲。
他在她身邊,一向睡的很沉,并沒有察覺醒來。
但她出于天生的警覺和身體的本能,立即在黑暗中睜開了眼。
她本來就睡在床的外側(cè),所以也沒驚動謝落衍,輕手輕腳下床開門。
慕容青曼撿起那團(tuán)用黑布包裹著的東西,放在手里緊握了一下。
用黑布包著,這樣的大小……
慕容青曼突然目光一滯,然后快速揭開那層黑布,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里面包裹著的東西。
不出所料,是她尋找已久的離國國脈玉云棋。
那中心位置上,一直都在閃閃發(fā)光的烏云形狀的物體,任這個時(shí)代的誰,都無法模仿的。
黑布中還夾雜著一張紙條,上面的字更讓她難以回神。
“離國不日將發(fā)兵容國南境,還請陛下和大人帶著玉云棋,盡快出城返回容國,遲則生變。另外,感念陛下的救命之恩,姚生無以為報(bào),自會謹(jǐn)記在心?!?p> 慕容青曼用力捏著那張紙條,望著漆黑的夜色,對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在黑暗之中。
她只希望姚生能足夠聰明和幸運(yùn),能安全與他們匯合,一起安全回到容國。
慕容青曼腳步沉重地回到屋里,搖醒謝落衍:“阿落,姚生把玉云棋送來了,我們需要連夜收拾東西,待天亮城門一開,立即出龍城?!?p> 剛才還有點(diǎn)懵懵的謝落衍立馬清醒過來:“姚生他……”
慕容青曼頓了一下,眸光閃爍:“他扔下東西就已經(jīng)離開了?!?p> 謝落衍好久才出聲回復(fù):“嗯。”
隔日,天微微亮,他們一群人就分開易容成普通百姓,小心翼翼地騙過守城士兵,安全地出了城門。
然后換上烈馬,馬不停蹄地往容國的方向趕,不敢停歇。
可當(dāng)天晚上,西離圣華就已發(fā)現(xiàn)玉云棋被偷的事情。
這天,他的右眼皮一直不停地跳,十分異常。
晚膳過后,越發(fā)厲害。
他本不相信民間的巷間傳聞:“左眼跳財(cái)右眼跳災(zāi)”。
可這幾天,他一直都心神不寧的厲害,心著實(shí)難安,于是便去先皇后碑前查看,確保無虞。
如此,玉云棋被偷的事情真相,便被他親自赤裸裸地揭開了。
西離圣華當(dāng)場盛怒,憤怒難控,親自了結(jié)了一些士兵,然后下令徹查。
姚生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的結(jié)局。
但他心甘情愿。
其實(shí)憑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安全地逃脫這場禍?zhǔn)?,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龍城。
他之所以還待在離國皇宮,只不過是為了慕容青曼和謝落衍爭取更多離開的時(shí)間。
在西離圣華的嚴(yán)刑盤問之下,姚生昨晚借著吃壞了肚子,消失了很久的事情還是沒有瞞住。
姚生被帶進(jìn)了“死獄”,詔獄般的存在,手腳皆被鐵鏈鎖住。
西離圣華利刃一樣的眼神望著他,陰狠異常,也不解道:“姚生,朕對你不好嗎?你為何要背叛朕?背叛朕的后果,你不是不知道?”
姚生一如開始那般,堅(jiān)定道:
“不管陛下相不相信,臣都未曾背叛過陛下。昨夜臣確實(shí)吃壞了肚子,想著陛下應(yīng)該沒那么快出來,便去了就近的茅廁,沿行的宮女和侍衛(wèi)都可以為臣作證。”
西離圣華譏笑:“以你的武功,想要瞞過他們做些事情,輕而易舉。我再問你一遍,玉云棋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從盤問出來到現(xiàn)在,他第一次給對方辯解的機(jī)會。
其實(shí)他心里早已認(rèn)定是姚生動的手腳,要不然他不會第一時(shí)間就把對方綁進(jìn)詔獄,而不是聽對方解釋。
以往存在的一些疑心,全都在這一刻集中爆發(fā)出來。
姚生死咬著不松口,重復(fù)著:“姚生未曾背叛過陛下?!?p> 西離圣華邪笑,怒極指著姚生:“好,好一個姚生,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p> 聲音剛落,死獄里嚴(yán)刑拷打犯人的手段,西離圣華全都在對方用了個遍。
但對方夠硬,沒哼哼一句。
西離圣華見姚生還剩最后一口氣,咬牙切齒問:“姚生,你到底是慕容青曼的人?還是謝落衍的人?”
他早已收到消息,謝落衍來了龍城。
如今,謝落衍定和慕容青曼在一起。
不是在想辦法出龍城,就是已經(jīng)出了龍城、在回容國的路上,他已派更多人去追尋兩人的蹤跡。
強(qiáng)撐著最后一口氣,姚生依舊堅(jiān)定不改:“臣一直都是……陛下的人,未曾……背叛過陛下?!?p> 說完,姚生就吐血不止。
在最后一刻,西離圣華一副大發(fā)慈悲的冷漠模樣:“看在曾經(jīng)君臣一場的份上,朕親自動手送你上西天?!?p> 利刃出鞘,最后的奄奄一息瞬間停了。
他不是沒有動搖的時(shí)刻,可這些動搖,一個有感情的屬下臣子,與如今的局面和他的憤怒相比,不值一提。
姚生呼吸停止的最后一刻,他在內(nèi)心無聲地說了兩句話。
大人,屬下只能保護(hù)你到這了,以后的路,萬千保重。
陛下,永別了。
這個陛下,自然指的是慕容青曼。
西離圣華看著一臉慘相的姚生,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人死了,也沒什么好問的了。
臨走前吩咐旁邊的人:“把他頭上那玩意弄下來放好,要送別人當(dāng)禮物的。”
“是,陛下?!?p> 回答他話的人,看著西離圣華那陰狠毒辣的面容,心中的震驚久久難以平復(fù)。
那夜,龍城的夜空暴雨傾盆,一連下了好幾天,像是在祭奠姚生刻在血肉里的信仰和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