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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fēng)映月

第三卷:朦朧月下月朦朧05

長風(fēng)映月 可可以力更 2279 2021-10-05 12:00:00

  這一下子,比剛發(fā)現(xiàn)月兒逃走還要震驚,四爺畢竟是個世家子弟,即便算不上尋花問柳的慣家,卻也深諳風(fēng)花雪月的暗曲。

  這張畫像,這個題字,顯見的已是情不可耐。

  他一向以為月兒收不住心是因為不甘做小,哪知道還有一個野男人!。

  再看看那張畫,不得不承認(rèn),雖然寥寥數(shù)筆,卻眉深目邃,俊逸不可方物?氣質(zhì)驕矜不像澹臺那般斯文,那會是誰?

  月兒過門之前的事情他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除了跟澹臺斯玉有點苗頭,并不曾再有別人,過門這半年是怎么搞上的?難道此次出逃……是伙了別人私奔?

  綠帽子戴得太突然,他有點招架不住,一對狗男女淫·情汲汲、愛·欲恣恣的畫面都腦補出來了。

  在吳媽面前不好失態(tài),他于是抄起宣紙大步出去了。

  被懷疑是跟著野男人私奔了的月兒此時正一手按著塊木頭,一手擎著只蠟臺,砰、砰,意圖把木頭砸碎。頭上包著手絹,腰間繞著一綹不知哪里找來的男士圍巾做圍裙,不倫不類,通像個沒受過調(diào)教的使喚丫頭。

  她打小養(yǎng)尊處優(yōu),雖然后來家道中落,究竟還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曉得燒菜要用灶火,叵耐這座大宅要煤無煤、要柴無柴,她只好伐了院里的一株小樹當(dāng)柴燒。

  阮生他們原是料定周幼權(quán)活不過昨夜,加上逃難情急,也就沒有預(yù)備食材等物,誰知周幼權(quán)竟在藥物作用下醒轉(zhuǎn)了過來。

  嘴唇干裂,足有三四天沒有進(jìn)過食物。月兒的包袱里帶有干糧,是她那日從家里帶出來的白餅。

  她是個胎里素,自幼兒不食葷,慣是白米素菜白餅清湯,被四爺拘在小公館后,日日籌劃跑路,故而常叫吳媽給她囤制干餅,又干又硬,但久放不壞。四爺曉得她是未雨綢繆,但一向認(rèn)為鷹爪之下豈能逃脫雛雀,大意的很,也便由她。不成想這餅這次可就派上用場,足足吃了三日,人也吃,貓也吃,到今兒還有三五張存貨。

  她試著用水泡開白餅喂給周幼權(quán),又怕生水引發(fā)內(nèi)火。只好找柴起灶,折騰半天,一碗水總算燒出來。

  周幼權(quán)雖然清醒,但依舊是有進(jìn)氣沒出氣,半死不活。

  餅子泡發(fā)后虛膚膚的,月兒輕輕往他嘴里送,他咬緊牙關(guān)拒絕吃,因為他受夠了,自從中槍起就開始承受焚心蝕骨的疼痛,死又死不了,活又不能活,干脆像前幾日那樣也就罷了,至少意識迷離到連痛覺都能麻木一些,今日意識被藥物喚醒后,徹骨的傷痛簡直讓他忍不可忍,但求速死。

  月兒料到他此時的情況,怕他自殘,早已撕了一床被子擰成繩,牢牢將他綁縛在床上了。

  他不吃,她撬開他的牙齒塞進(jìn)去。此時此刻,食物與藥物同樣重要。

  她手上被柴燒了幾處燎泡,鼻頭和額頭上也蹭了煤灰,加上老傷未愈,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喂食采取少量多次,藥劑采用一日四頓,到了后半夜,周幼權(quán)痛徹骨髓,想要求死,被綁著動彈不得,他竟咬舌自裁。

  月兒掐住他的兩腮死命阻止,使了吃奶的勁給他嘴里塞入一塊毛巾。

  周幼權(quán)嗯嗯唔唔嘶吼不斷,求她成全他,讓他死。

  月兒試圖安撫,一邊收拾針管一邊說:“周幼權(quán),儂叫周幼權(quán)吧,儂的名字妙,好聽又有彩,幼權(quán),有權(quán),儂將來是要做大官的信勿信?”

  周幼權(quán)忽然嘎嘣一聲掙脫了布繩子,猛地跌到地上!嚇得月兒丟了針管跳開去,驚雞似的瑟瑟發(fā)抖。

  貓也嚇得炸毛炸尾。

  月兒還是及時回神了,繩子雖然斷了,但還纏繞在周幼權(quán)身上,她攥了攥小拳頭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后飛一樣撲過去,急速拽住繩子兩頭,堪堪又把人給綁住了,這次是綁到了床腿上,尤其把雙手鉗制的死死的。

  周幼權(quán)畢竟是個重傷患者,否則以她的氣力定不能得手。

  接下去的幾日,周幼權(quán)就在地上靠著床腿度過了,月兒僥幸綁住了他,但她究竟力短,撐死也無法將他扶上床。

  好在地上有羊毛地毯,久坐也不至于受寒,且他坐著也不影響進(jìn)食和用藥。

  三天之后的清晨,疼痛終于變得可以忍受了,仿佛大煙鬼戒煙,最難熬的那一陣子過去了。這時候的周幼權(quán),真真慶幸自己沒有尋死成功,否則哪能看到紗幔里漫進(jìn)來的晨曦,還有雪白一團(tuán)的小姑娘、雪白一團(tuán)的大貓。

  “儂醒啦?”月兒夜里洗了澡,沒那么狼狽了,但枕著胳臂盹了一夜,此時頭發(fā)松蓬蓬的不成個模樣,叵耐自己看不見,只顧著驚喜地看著總算睜開眼的周幼權(quán)。

  他很好看,這是月兒第一次看見他真正睜眼,像租界里那些混過血的洋少爺。

  “哎,儂真好看呢?貓,貓,儂做什么!不許那樣子!”

  貓于是惱著一張貓臉走開了,臥到門口去生氣。

  “它沒有名字嗎?”周幼權(quán)竟然說話了,雖然聲音很虛弱,但也清晰可聞。

  他這幾天雖然意識不穩(wěn),但每天都能聽到她呵斥貓,且每次都是那句‘貓,貓,儂做什么!不許那樣子!’

  “它的名字就叫貓……”月兒說著,又覺得這話別扭,哪個貓不叫貓?

  這貓是四爺?shù)模臓斶€有一只德國黑背,名字叫‘狗’!她初到小公館時,本來不知道白貓和黑背叫這倆名字,還特特給它倆取名‘雪蓮’和‘威武’,但它倆懵懵,喚岔了氣也不懂得是在喚它倆,非得喚它‘貓’或‘狗’,才能曉得是在喚它們。

  原來四爺習(xí)慣了特務(wù)機(jī)關(guān)那一套,做什么都機(jī)警,認(rèn)為貓和狗也不能具有標(biāo)志性,所以就取了這種毫無標(biāo)志性的名字!

  “它很通人性嗎?好像它在生氣?!敝苡讬?quán)是著實好起來了,這第二句話就更加陽光了。

  白貓最近確實天天在生氣,惱著一張貓臉跟誰欠它兩百現(xiàn)大洋一般。它本是個嫌貧愛富的,跟著月兒連吃四天大白餅,跑又跑不掉,日里被一根綢帶拴著,夜里被她牢牢標(biāo)在懷里,不給吃好的,還不準(zhǔn)它捕鼠,因她見天要抱它,吃了耗子嫌腌臜。餓也就罷了,叫都不讓叫,她怕給外面曉得這里有人,大氣都不許出,稍微叫上幾聲,還要受她的捶楚。

  如此光景,怎能不惱!

  “它脾氣不好,隨它的主子啦?!?p>  “你不是它的主子么?”

  “……”月兒停頓了一下,說:“勿是?!?p>  又說:“儂終于好起來了,儂要相信,儂一天會比一天好,喝水伐?”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輕輕兩下叩門聲,她和周幼權(quán)同時一驚,院門并沒有被開啟的聲音,院子里也沒有聽到腳蹤聲,如何就有人走到臥房門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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