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不玩網(wǎng)絡,并不知道這些,還是在去田里的時候,在村道上遇到人,有人說他思想開放、有人說張新陽不在城里太可惜,最后慢慢品品,覺得不對味,張老漢地里也沒心思去了,直接扛著鐵鍬又回了家。
農(nóng)村家家都會養(yǎng)幾只雞,家里一年吃的雞蛋問題就解決了,平日里都是散養(yǎng),早上撒一次糧食就行。張母正在院子里喂雞。
菜園里,還有幾條壟的白菜苗沒種下,張新陽在種,張萬龍在一旁用手機拍,若大的院子雖然人少,卻也難得的溫馨。
這邊張母看到自家老頭子前腳出門,后腳又回來,張母放下手里的簸箕,抓起身上的圍裙擦擦手,“不是去田里了嗎?忘記帶東西了?”
張老漢憋著一肚子的火,吝嗇的眼神都不往菜園里看一眼,將鐵鍬杵到窗下,雙手背在身后進了屋。
張母跟進去,剛進外屋就聽到里屋老頭子喊道:“把門帶上?!?p> “大白天的關啥門?!弊焐险f歸說,張母還是把門帶上,進了屋說話也壓低了聲音,“出啥事了?”
張老漢抿了抿唇,想訓老伴大驚小怪,轉念想還是讓她先關了門,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小龍弄網(wǎng)上的視頻你能找到不?找出來給我看看?!?p> “能啊,現(xiàn)在大家都在玩短視頻,這幾天我還錄幾個傳上去了呢?!睆埬刚f話間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停下來后咦了一聲,“昨天小龍又發(fā)新視頻了?!?p> 視頻直接被她點開,張老漢的聲音傳了出來,正是昨天怒氣之下說給兒子的話,張老漢嘴角抽了抽,才想明白為啥路上遇到的人都那副神情看他,又說那些話了。
“二大爺與二堂哥之間的賭約到底誰才是勝利者,請大家持續(xù)關注我每天視頻,我會持續(xù)為大家跟進。”
最后一句,侄子扣了主題,張老漢氣得只差沒蹦起來。
胡鬧,絕對是胡鬧。
昨天張老漢有氣,和兒子說完后,他憋著氣回了屋,第二天睡醒就下地,就想冷冷兒子,說歸說,可他是從未想過讓兒子真的回家種地。
兒子還小,他吃的鹽比兒子走的路還多,在城里上班多享福,高文憑卻要回家種地,那就是腦子被驢踢了。
冷戰(zhàn)才過一晚,侄子的短視頻就把事情弄得變味了。
要是兒子真贏了,難不成他還真留兒子在家種地?
前后村的人都知道了,太安大隊的人想知道也就是一天半天的事,等兒子贏了他再反悔,以后他在村里的威信豈不是沒了?
張老漢心中悔啊,平生頭一次生出想抽自己嘴巴,他怎么就那時還想端著架子說那種話,就該把話咬死。
張母看完視頻,這時也回過味來了:“小龍這孩子,咋啥都往網(wǎng)上傳呢?!?p> 心里反而松了口氣。
兒子想留在家里,老頭子不同意,張母也想著這事要鬧騰些日子,被小龍這么一搞,或許還真不用她擔心了。
心里暗喜,面上不動聲色。
知道老頭子是順毛捋的主,這時自然是使勁說小龍不好,又說兒子不懂事:“都說女孩子戀家,新陽一個大小伙子還這么戀家,小時候也沒發(fā)現(xiàn)這孩子這樣啊。我看你也別著急,他要鐵了心想在家種地就讓他種,等他吃不了這個苦自己就張羅回城里找工作了。”
張老漢哼了一聲:“你要能管你就管,你管不了還跟著瞎摻和啥。”
“行行行,我管不了你能管,那你管去吧?!睆埬笜返幂p松不慘和這事。
“我管他?從今以后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是好是賴他自己擔著?!?p> 張老漢心里憋得難受,發(fā)了頓脾氣又扛著鐵鍬走了。
嘴上說不管,一路往田地里走,張老漢心里還在想著這事。
農(nóng)業(yè)大學畢業(yè)的種不了地,又跑回城里找工作去,被人這樣說更丟人。
可真在農(nóng)村種一輩子地,這大學上的還有啥用?
張老漢想不通啊,先前走在村道遇到幾次人,這次他不想再被人問起這事,干脆繞過村子從小道往田里走。
農(nóng)民一般的收入都在莊稼上,現(xiàn)在臨近七月末,水稻分蘗后就開始出穗揚花,進入八月如果少下點雨,那這一年的收入算是穩(wěn)了一半,如果揚花時季遇到雨天,水稻空殼的多,這樣就會造成減產(chǎn)。
“老張二哥,又去田里啊。”張老漢看到田地頭樹林里走出幾個人想避開時已經(jīng)晚了,又被喊住,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去。
“是啊,前幾天雨大,田里有些稻池子挖,這幾天一直往外放水呢?!?p> “小龍發(fā)的視頻我們都看了,大家都在感慨,都說你家兩兒子能考上大學,與你們兩口子思想覺悟絕對脫不開關系。”
“是啊,二哥,你不會真要留新陽在家里種地吧,都研究生畢業(yè)了,太可惜了吧?”
遇到的三人是同村的,前兩個說話的是李柱李學兄弟倆,現(xiàn)在年輕人留在村里的少,家家又都有田要種,春播秋收的時候,雖然都是機械,也需要幾個人,大家就自覺的抱團,今天我?guī)湍慵?,明天你幫我家,雖不是親戚,關系也不遠。另外一個是村里的小隋大夫,平時在鎮(zhèn)里的醫(yī)院上班,回村的時候不多,遇到張老漢也叫聲二哥,不過并不太熟悉。
張老漢心想,這哪是他想,是那逆子想啊。
可他要面子,心里怎么惱怒,面上還要笑著應對:“城里農(nóng)村都一樣,只要搞出一番事業(yè)來,在哪都一樣?!?p> “這話在理,沒有咱們種出來的糧食,城里人喝西北風去,農(nóng)村人也不比城里人低一等。”李柱長得人高馬大,和名子倒也很符合。
他弟弟李學就比他小了一圈:“新陽學的是農(nóng)業(yè)專業(yè),留在農(nóng)村發(fā)展空間更大,城里哪有地方讓他去搞研究。二哥,你這想法我支持。”
兄弟兩個比張老漢小五六歲,孩子初中畢業(yè)后就直接去城里打工,逢年過節(jié)才回來。
以前他們還覺得在城里打工再苦也比在農(nóng)村種地強,現(xiàn)在看到張家研究生兒子的事,也吧嗒些味來,種地沒啥不好,像張新陽一樣弄出有機大米來,改變農(nóng)村的面貌,這也叫新時代農(nóng)民啊。
與張老漢分手后,三人一邊走一邊聊,到村口時李柱突然嘟囔一句:“張新陽要真留在村里,我也給小峰打電話,讓他回來跟著張新陽學種有機大米,我看比在城里打工強?!?p> 李學點頭:“回來也行,年輕時還能打工,老了干不動了,還不是得回來?!?p> 倒不如現(xiàn)在趁著年輕回來拼搏一下。
小陏大夫聽了笑了笑,這幾年村里年輕人幾乎都去了外面,自打張新陽回來后,村里似乎又熱鬧起來,是個好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