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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三百五十七章 沉璧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26 2022-09-10 20:00:00

  裴忱看著她睜開了眼睛。

  依舊不是很像,可裴忱站在樹后,那一瞬間呼吸也為之一滯。

  他畢竟——當然,不能說是找了這樣久,尋找這件事總是少司命在做,他所做的不過是等待。

  等了這樣久,每一日其實都很漫長,他想過很多次再見的時候要說些什么,然而再見面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什么都不記得了,這似乎很不公平,但也無可奈何。

  裴忱終于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而她也終于發(fā)現(xiàn)了裴忱的存在,轉(zhuǎn)過臉來,神情微微有些驚惶。這是難免的,誰一睜眼看見一個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都會是這樣的,況且這里戒備如此森嚴,尋常人根本不能抵達。

  “你是什么人?”

  聲音也不大像。裴忱悵然地想著,忽然發(fā)覺自己是在眼前人身上尋找明珠淚的影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做,因為他本也沒有任何理由去尋找明珠淚,就算明珠淚還記得又能怎么樣呢?他們之間其實并無多少話可說。

  要說也只是問為什么當初的相遇便開始于欺騙,或許這也是一種命中注定,當年明珠淚是騙過他的,如今便反過來。

  裴忱很快便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反問道:“你是什么人?這里不是霄浮的住處么?”

  裴忱想,自己還是不要先喊一聲霄浮為師兄為好,這樣萬一她認得山上每一個弟子,自己還能編造出一套合適的謊言來。

  她愣了一下,道:“霄浮師兄?他已經(jīng)不在山上了?!?p>  “你是他的師妹?”裴忱頗為感慨地想到,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起已經(jīng)能算是一個很合格的演員了。

  “是的,師父給我取了一個璧字。”

  “霄璧。”裴忱念了一回,忽然有些驚恐。

  凌率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逐鹿紀時,世上有二寶,一為和氏璧,二為隨侯珠。后來和氏璧為永朝所得,被雕琢成傳國玉璽,那枚璽印起初還代代相傳,最后卻在橫滄紀那一場戰(zhàn)亂之中失卻,只有玉璧上那句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留了下來代代相傳,從此在每一塊玉璽上都能找到那一行字,每個帝王都堅信自己受命于天,卻未必能壽命恒昌。

  隨侯珠卻在逐鹿紀就已經(jīng)消失,留下的只有一個傳說,傳說中那枚珠子是由報恩的巨蛇銜來,有能盈滿一室的光輝,于是后人將這兩樣東西并稱隨珠和璧,意指稀世珍寶。

  明珠,璧玉。

  裴忱的臉色大概在那一瞬間終于變了,至于讓霄璧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問道:“你的臉色不大好,是生病了么?”

  裴忱搖了搖頭,問道:“為什么會是這個字?”

  霄璧想了想,答道:“師父說他給師兄起的名字不夠好,一個浮字就像無根飄萍,這一回他取個靜影沉璧的璧字,希望能護佑我平安?!?p>  裴忱也不知自己這是多疑還是旁的什么,總歸聽霄璧這樣解釋也并無不可,于是他慢慢地笑了一下,道:“是個好名字?!?p>  霄璧問道:“你是來找我?guī)熜值拿???p>  裴忱只好點頭,道:“他是下山去云游了嗎?”

  霄璧的神情有些遲疑,道:“你同師兄之間的關系很好?”

  裴忱點頭道:“是。不然他也不會告訴我如何來到這里,這其實不大合規(guī)矩,所以你不要同你師父說。”

  于是霄璧臉上劃過一絲黯然的神情,她輕聲道:“師兄已經(jīng)不在世上了。”

  裴忱很配合地流露出驚惶的神色,問道:“世上有什么人能殺了你師兄這樣的人物?”

  “你不知道么?”霄璧狐疑地看著他。

  裴忱苦笑道:“我閉了太久的關,至于什么都不知道?!?p>  “看來你真是閉了很久的關?!毕鲨档偷蛧@息?!拔覜]有見過我的師兄,師父說他是被千山里那個魔君殺死的,是為了報復當年師父把他趕下山去。”

  “趕下山去?!迸岢赖吐曋貜土艘槐?,他的聲音有些冷。

  他也知道霄璧在看著他,可是臉上依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來。

  趕下山去。

  凌率是這樣說的么?說他裴忱是個灰頭土臉被趕出山門的家伙,只是因為不甘而重新回到昆侖殺了他的得意門生?

  不,他當年是因為不滿昆侖稱量人命,后來回到昆侖卻是為了稱量人命。

  裴忱不滿于凌率將他描繪成那等小人,然而卻有些無可奈何。

  他總不能現(xiàn)在沖出去拔出劍來給凌率大卸八塊,盡管他如今是有那樣的能力的,可是接踵而來的便會是沖突與戰(zhàn)亂,那無疑是給魔主展現(xiàn)出一個很容易就能被毀滅的世界,他不愿意那樣做。

  霄璧有些不安地看著他。

  她感受到了這個陌生人身上的冷意,像是刀鋒一樣凜冽,自己不過是站在他面前,就感到難以呼吸。

  然而裴忱很快便恢復了正常,道:“看來我得替他報仇。”

  他這么說當然不是試圖自己把自己給殺了。

  霄浮的仇人從來都不是他,雖然他因為霄浮吃了不少的苦頭,然而看著那雙澄澈的眼睛和那個甘愿赴死的背影,他還是沒法怨恨于霄浮。

  他們真正的仇人都是魔主。

  如果不是那個該死的封印,或許一切都不會發(fā)生。裴氏雖然摻和到了一場清君側(cè)的行動之中,林三浪卻會因沒有九幽的扶持而無法對裴氏下手,如今的裴忱便也不會成為魔君。

  要報仇,就要讓魔主歸于永寂。

  他是真心實意地說著這話,霄璧似乎也是真心在為他擔心。

  “你不要沖動,那人很厲害,我聽說過他的名號,山上每個人都怕他?!?p>  裴忱又笑了笑,他伸出手來想要撫摸一下霄璧的發(fā)頂,然而兩個人現(xiàn)在還是陌生人,于是只好改為把一片落葉從霄璧肩頭拂落,即便是這樣的舉動也還是顯得太親昵了些,霄璧的臉色微微有些紅。

  這一回他說的是實話。

  “我不是這山上的人,所以我不怕他。”

  他自己當然不會怕自己。

  霄璧問:“你究竟是什么人?”

  裴忱便道:“我是鏡花樓的弟子,我姓沈,幼時家窮沒什么正經(jīng)的名字,因為行三就叫沈三。”

  他有些緊張地看著霄璧,似乎指望著這個名字能夠勾起她的回憶。

  當年的明珠淚一定知道沈三這個名字,玉衡一定把這件事回報給了她。

  然而霄璧的神情依舊有些迷茫,她顯然什么都沒有想起來。

  天道的威嚴,很多時候依舊不可觸碰。

  裴忱頓了頓,道:“我從前看過霄浮練功,所以能識得你運功時些許錯處。”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教導她的一天,其實現(xiàn)下做這件事有些無稽,如果如今的她知道了他究竟是誰,大概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劍給他捅個對穿。

  也有可能是喊她師父來幫忙。

  裴忱苦笑了一下,他對于兩種狀況都不怎么害怕,卻還是希望眼前人能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帶著一點似信非信的神情聽他說話。

  霄璧和霄浮用的是一套功法,裴忱又撒了個謊,他不曾見過霄浮練功,不過如今霄璧運功在他眼里的確錯漏百出,無論凌率是怎么教導她的,裴忱都想再為她做點什么。

  他說了一陣子,抬頭見霄璧的神情,知道她依舊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于是他笑了笑,道:“你一個人練功,不曾與旁人交流過么?”

  霄璧搖了搖頭,神情有些黯淡。

  她道:“我上山晚,與旁人沒什么話說?!?p>  裴忱心中了然,知道這又是一場傾軋。本來霄浮死后下一任掌門是誰都很有可能,偏偏這時候凌率因為不肯放手又收了個徒弟,他的想法是昭然若揭,為了自己身后江山穩(wěn)固卻把霄璧架到火上來烤。

  凌率果然是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不會體諒下頭都有什么疾苦。

  一個初來乍到便被打上來日掌門烙印的小姑娘在這山上會過得有多苦?人人都指望著把她也拉下來,就算是曾經(jīng)和凌率站在一條戰(zhàn)線上的凌御也是一樣,因為凌御有自己的徒弟,在霄浮死后,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會自然而然全部浮出水面。

  于是她只好足不出戶,免得去聽到那些充滿惡意的言語。

  那一瞬間裴忱意識到他心頭涌起了一股非常暴戾的情緒,他想提著劍沖到凌率面前大聲質(zhì)問他這么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個無辜被卷入的女孩會怎么樣,不過顯然凌率不會想到這一點,他只會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者,把一個原本也許一輩子都不會踏入修仙之路的小姑娘帶了進來,并給她一個站在最高點的機會。

  人如果能爬上最高點的話,先前所受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裴忱知道她就算成了掌門,這座山門也隨時都會化為烏有。

  所以眼下看著霄璧的神情,裴忱又怎么能不憤怒?

  只依舊是因為那大局兩個字,裴忱什么都不能做,他甚至不能顯得太過憤怒,那看起來就太可疑了,他們兩個如今是萍水相逢,一切的聯(lián)系都由霄浮而起,而霄璧甚至沒有見過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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