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在停機坪降落,寧玉剛好吃完三包壓縮餅干。
“到了到了,我們安全了!”
德明市的幸存者在身后歡呼,仿佛看到了可以預見的未來。
“安靜!”副駕駛員臉色不太好地站起來,“你們把那兩個傷員先抬下去。”
第七小隊的人自覺地站起來,前后抬起方遠航和衛(wèi)祈的擔架。
“他們是軍方的人?!?p> “軍隊什么時候養(yǎng)了這么一群異能者,還反叛出去自立為王了,軍隊必須給百姓一個交代。”
“被異種感染的人,還能是普通人嗎?”
“肯定不是啊,除了腦子還清醒,他們和異能喪尸有什么區(qū)別?”
寧玉緩緩起身,看向那個說話的人。
“噓,這還有一個沒走呢。”
“看我干嘛?你想嚇唬我?”被盯著的男子虛張聲勢地大聲說。
寧玉收回目光,她可不是想嚇唬他,她只是想看看,說話的人的表情是什么樣的,是畏懼還是仇視?
但是很可惜,她只看到不屑。
王彥?這個名字她知道,代號707,金屬系異能者,原本應該和他們一起前往德明市執(zhí)行任務,但是他在機場臨時退卻,衛(wèi)祈也沒為難他,允許他原路返回。
但是衛(wèi)祈萬萬想不到,王彥不僅襲擊了護送他回去的士兵,利用運輸卡車逃出京城的范圍,還劫持了京城最近的遼安市的政府人員,成立所謂的異能者基地。
該怪罪王彥膽大包天呢,還是怪罪軍方對異能者的嚴重低估?
一個植物系異能喪尸可以將兩萬人的避難所逼到絕境,異能真的有人們所知的那么無能嗎?
寧玉把壓縮餅干的包裝袋折疊起來,想走去不遠處的垃圾桶扔掉,但是被機場的工作人員阻止了。
“麻煩你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彼f話還算客氣。
于是,寧玉把包裝袋放進口袋里,向第七隊的方向走去。
“他們兩個是什么情況?”機場的一位負責人問道。
第七隊的人并不知情,只能搖頭和沉默。
寧玉走過來的時候,另一位機場負責人也過來了,“還問什么?趕緊準備飛機送去帝都。”
“指揮部問我們多要一架飛機真是一點不客氣,多問幾句怎么了?我們是安全區(qū),又不是零喪尸區(qū),我們這的人也搶著飛去帝都,憑什么就讓他們這幾個人包下一整架?!?p> “躺著的那兩位有來頭,你不懂就別瞎說。”
兩位負責人一邊抱怨一邊走遠,寧玉只聽到個大概。
“喂,711,兩位隊長到底怎么了?”第七小隊的人也有些好奇。
“你關心當官的做什么?他倆有來頭的,死不了?!狈接⒆坎豢蜌獾貞凰澳氵€不如關心我們怎么辦?感染異種之后撿回一條命,變成什么異能者,被關在醫(yī)院觀察和抽樣。好不容易進了特戰(zhàn)隊,以為自由一些,現(xiàn)在又說我們會感染其他人,你看看那個駕駛員的語氣,我們好歹也是支援喪尸區(qū)回來的,就這么防備我們?”
幾人都無法反駁他的話,因為他說的句句屬實。
試問誰愿意被異種感染?沒人愿意。感染后變成異能者更是超乎他們的想象,本以為自己死里逃生,卻又被當成重點觀察和實驗對象,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只有加入獵鷹,是他們自愿的,但是現(xiàn)在又爆出異能者可以感染普通人的事情,他們的身份忽然變得異常尷尬。
“軍方在我醒來之后,幫我找到失散的爸媽,我才愿意加入獵鷹。”第七隊里的一名女孩說道。
爸媽?寧玉平靜無波的面色起了漣漪,不管這一趟回去要面臨什么樣的對待,她都必須想辦法獲得爸媽的消息。
如果她還在獵鷹,她就要找機會借助獵鷹的消息網找人;如果她被隔離在醫(yī)院,她就想辦法逃出去。
她自問對獵鷹沒有虧欠,她也不想像王彥那樣傷人害命,她只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寧玉握緊了雙拳,充盈的力量在身體里流動。自從那次在值班室的意外,她發(fā)現(xiàn)她對于異能的掌控更加順手,并且身體里有一種力量滿格的舒適感。她猜測是那塊綠色水晶的作用,但那枚水晶到底是什么,方遠航究竟知不知道它的作用,這些都得等他醒來才知道。
“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寧玉突然問道。
“十一點五十七。”有人回答她。
“藥品包呢?”寧玉看向他們每個人,上直升機的時候,劉隊長是把藥品包交給第七隊的人帶上去的,他還和她解釋,說是她失血過多,想讓她多休息會,藥品包給第七隊的人先帶上去也是一樣。
“藥品包?”賈鹿仁稍微回想了一會,“好像是劉隊長讓我們帶上直升機的。”
“我是問你在哪。”寧玉語氣有些著急。
“在,在……好像在直升機上忘記拿下來了?!?p> “你們……”寧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真是能添亂?!?p> 她看向四周的停機坪,剛才那架直升機還在原地,副駕駛員正慢慢走上去,似乎他們又要返回德明市接送幸存者。
“你去哪?”賈鹿仁在身后大喊。
去哪?當然是把藥品包拿回來。寧玉心里罵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如果衛(wèi)祈沒有注射第三針特效藥,他甚至會直接死在機場這里。
她快速地從機場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中跑過,在接近直升機的時候卻被攔了下來。
“你干什么?直升機要起飛了,你想被螺旋槳絞死嗎?”一位工作人員抓住她的手臂,呵斥道。
“直升機上有我的東西,必須要拿回來?!睂幱窦贝俚鼗卮?,她看到駕駛員按下一個按鈕,直升機的螺旋槳開始轉動。
“那不行,誰讓你落在上面了。”又有一名工作人員過來攔住她,“不然你就在這等他們回來?!?p> “不行,能不能讓他們先停下,就一會,一會就可以?!睂幱窦钡貌恍?,但是兩名工作人員無動于衷。
他們大概把寧玉當成逃出來的幸存者,猜測落在直升機上的不過是一些壓箱底的金銀財寶,他們便又勸道:“你是德明市的幸存者吧,你先跟他們站一塊,等直升機回來了,你再上去找也不遲?!?p> 工作人員指了指另一邊聚在一起的人群,正是跟著她一起回來的德明市的幸存者。
“別啊,她可不是什么幸存者,人家叫異能者咧?!?p> 幸存者中有人冒出反對的聲音。
“你是異能者?”剛才抓著她的工作人員瞬間放開她的手,后退了兩步。
另一名工作人員才是如此,兩人臉上甚至沒了商量的表情。
“既然是異能者,你就趕緊回去那邊,別給我們添亂了。”
“衣服都是一樣的,怪不得我說哪有幸存者穿制服,還是獵鷹標志的。你趕緊回去回去,別找什么翡翠珠寶了,比起性命,那都是虛的。”
寧玉站在原地,看著直升機的螺旋槳越來越快。
工作人員見她不走,忍不住推了她的肩膀:“趕緊走啊,就算你不是異能者,直升機也不會為你停留,別給我們添麻煩,現(xiàn)在群眾對異能者恐懼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p> “別碰她,你就不怕她像那個王彥一樣,突然制造一塊金屬刀,然后把你感染了?!?p> 直升機起飛了,快速旋轉的螺旋槳帶起一陣陣風浪,周圍的人群都不得不用手擋住眼睛,擔心沙塵被風刮起糊了眼睛。
“喂,我說你再不走,我就叫機場協(xié)警來了。你要是敢襲擊警察……”
寧玉像是聽不到工作人員的威脅,她眨眨眼,緩解了眼睛的干澀,然后不等他說完,便直接轉身離開。
“她終于走了?!?p> “看她的方向,應該是去異能者那里了?!?p> “那邊怎么沒人看管,異能者那么危險,怎么可以讓他們隨意走動?”
“趕緊和經理說一說?!?p> 寧玉已經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了,她幾乎是一路跑回第七隊所在的位置。
“讓開?!睂幱裢崎_衛(wèi)祈擔架旁的人,她慢慢掀開他身上的被子,然后解開紗布的一角,原本已經被她的血液溶解掉的血塊又重新出現(xiàn),異能喪尸所攜帶的病毒毒性超過她的預期,距離上一針特效藥已經過了一個小時十八分鐘,病毒再次在他身體里肆虐。
“隊長的傷口……太恐怖了……”隊里的女生驚呼,引得其他人紛紛過來查看,左一個右一個擠到寧玉的身邊。
“都給我原地站好?!睂幱竦钠庖脖患て饋砹?,這群人,說是隊友,卻總在添亂。特別是寧玉知道辦公樓大門的金屬繩是他們其中一個人在無意間加上去的時候,她便開始覺得他們真能折騰。
她不是沒有脾氣,只是從小到大的經歷讓她謹記發(fā)脾氣總是一件無用的事情,所以她永遠選擇以溫和順從的一面示人。但是這不代表,她真實的性格就是一個任人拿捏的泥菩薩。
“我們看一下隊長傷情怎么了?你擺什么架子,你又不是隊長?!?p> “我還以為她脾氣很好呢,沒想到也會吼人?!?p> “以為是花瓶,沒想到是帶刺的花。”
寧玉輕笑了一下,“你們說完了嗎?”
寧玉長得并不驚艷,五官干凈,正是最容易獲得別人好感的文靜長相,但是此刻她站在人群中,視線從每個人身上掃過,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感受到一種壓迫感。
他們過了很久之后回憶起,才恍然大悟那原來是高階異能者對低階異能者的絕對壓制。
“說完了?”寧玉從腰間抽出劉隊長的匕首,“把兩個擔架和我圍住,圍成一個圈?!?p> “你要干什么?”
寧玉沒有回答,他們雖然還有質疑,但是卻老實地站成一個圈。
“別傻站著,這樣太明顯了,做點事情?!睂幱襁@么說著,慢慢揭開衛(wèi)祈的紗布。
第七隊的人扭扭捏捏,心里有些叛逆地想要反抗或者質疑她的命令,但是身體卻已經誠實地開始執(zhí)行。
“你今晚吃什么?”
“吃羊肉砂鍋,我好久沒吃到新鮮的熱騰的肉湯了?!?p> “衛(wèi)隊長真帥啊?!?p> “女人,膚淺。”
“這里是哪個城市來著?”
“我怎么知道?德明市旁邊的城市有好幾個?!?p> 第七隊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假裝無意間看看周圍,然后側著身,或者緊挨著把身后的寧玉擋住。
寧玉也把自己左手的紗布揭開,之前的傷口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但是她毫不留情地再次劃開掌心。
鮮血一涌而出,滴落在衛(wèi)祈的頸部,溶解喪尸病毒造成的血塊,流進他的身體里。準確地說,是寧玉血液里的異種病毒進入他的身體,更多的血則是順著脖子流到擔架上,看起來格外嚇人。
這也是寧玉讓他們擋住自己的原因。機場里的人很多,甚至比正常的時候還要亂,到處都是急著上飛機逃命的人群,若是被人注意到這里,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但是寧玉沒想到,意外這種狗屁事情,總是能讓她猝不及防。
就在她收回匕首,準備為自己包扎的時候,機場的那兩名工作人員領著機場經理匆匆趕來。
“你們都在這,那兩名傷員呢?”機場經理瞅從縫隙里瞅見后面的擔架,“那兩個人情況穩(wěn)定嗎?”
“穩(wěn)定,穩(wěn)定?!闭驹诮浝砻媲暗年爢T點頭如搗蒜。
寧玉在他身后急忙用紗布纏住自己的手,然后把匕首收好插在腰間。
“起開,你擋著我干什么?”經理開始起疑心的時候,第七隊的人不得不把位置讓開,恰好寧玉正用薄被蓋過衛(wèi)祈的脖子。
雖然她已經用紗布把恐怖的傷口包扎起來,但是衛(wèi)祈身下的被褥還是沾上很多鮮紅的血,她只能把那些血跡蓋得嚴嚴實實。
“他們兩位還好吧?”經理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兩人,從表面上看,這兩人都還是正常人的模樣,看不出什么嚴重的外傷,他又瞧了站在擔架旁的寧玉,“你這手上怎么有血跡?”
寧玉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點點鮮血,是剛才她為自己和衛(wèi)祈重新包扎的時候染上的。
“這個是我之前左手受傷,自己包扎的時候沾到的。”她解釋道。
經理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秒:“那我看著這個血還是鮮紅色的,不像是之前流出來的?!?p> 寧玉的目光直直對上他,篤定地說:“異能者的血一直都是鮮紅色的?!?p>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你們是異能者?!苯浝碚Z氣一轉,腳下不自主地遠離寧玉一段距離,“為你們準備的飛機在另一邊,現(xiàn)在跟著我去吧?!?p> 寧玉心里松了一口氣,臉上點頭應道:“麻煩您帶路了?!?p> 不用她說話,第七小隊的人就立即動手抬起兩個擔架,走在這位機場經理的身后。
眾人走了沒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人群的喧鬧。
“這里怎么有一灘血?”
“好嚇人!這血還是新鮮的,媽呀……”
“機場人員呢?快調監(jiān)控啊,是不是有人被殺了?”
寧玉心里大叫糟糕,機場經理已經回頭去看他們之前停留的地方,那處地板上,說是一灘血有些夸張,只是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只是顏色還是鮮紅的,看起來就像是不久前流出來的血液。
“是不是,是不是你們?”機場經理邊說邊后退,“來人啊,來人??!快把他們抓起來!”
人群四散而逃,機場的帶槍協(xié)警卻從四處包圍而來。
“這,這怎么辦?”
“我們沒有槍啊?!?p> “711,那些血是什么回事?你快解釋解釋?!?p> 第七隊的人也開始慌起來,他們大喊著向周圍的人解釋,他們想證明自己的無辜,但是協(xié)警依舊用槍口對準了他們。
“舉起手來,抱頭,蹲在地上。”機場經理躲在協(xié)警身后喊道。
第七隊的人紛紛不情不愿舉起手。
“你們先聽我們的解釋啊,我們沒有殺人!”方英卓粗厚的嗓子叫嚷著,他迫于槍的威脅,不得不先舉起手,但是沒有馬上蹲下來。
寧玉站在第七隊中間,帶著徹骨寒意的冰錐慢慢從她手里長出。
“那個女的,就是你!馬上舉起手來!”
寧玉清楚地感覺到,數(shù)支槍管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月升桃花塢
再強調一遍,不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哦,沒人不怕疼。 寧玉割傷自己的原因聽起來駭人聽聞,所以機場經理不應該知道,也沒必要知道。試想一下,她要是和經理解釋“異能者的血可以救喪尸感染”之類的,這件事就會一傳十,十傳百,到時候異能者更容易被孤立,甚至被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