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二階

　　“唔……這是水晶里？”

　　寧玉睡飽了，睜眼便看到似曾相識的白色晶壁。

　　她未曾對任何人說過這個奇怪的夢境，也不知如何開口。

　　“這也許不是夢。”寧玉自言自語地飛到晶壁之前，一條散發(fā)著淡淡光輝的紋路正在形成，猶如一只無形的手用畫筆在水晶上畫下一道美麗的符號。

　　太美了。寧玉目光閃動，見證著這一時刻。

　　淺色紋路合圍成圈的瞬間，光芒驟起，她懸于水晶中的身體漸漸可以感受到一陣熟悉的寒意在胸腔中凝聚，并隨著她的呼吸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寸。

　　“這是我？”

　　光芒退去，寧玉看到晶壁上倒映的自己。

　　水晶上的自己依舊是赤身的模樣，原本全身白皙無暇的皮膚卻浮現(xiàn)出數(shù)條銀色的紋身，它們像是有生命一般，從胸口處生長、延伸，在她的注視下將自己完全包裹在復(fù)雜而神秘的銀色圖案里，像是神圣的印記，又像是詭異的牢籠。

　　“601，601?！?p>　　陌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將寧玉的思緒打斷，她抬頭的一瞬間，水晶內(nèi)部再次升起耀眼的光芒。

　　“601的心跳、血壓正常?！贝策叺淖o(hù)士用筆記錄著數(shù)據(jù)，忽然瞥到寧玉睜開的眼睛，“醒了，醒了?！?p>　　醫(yī)務(wù)處的醫(yī)生立即上前，“601，感覺怎么樣？”

　　寧玉怔愣了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沒，我很好?！?p>　　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儀器都被拿走了，便從床上坐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一個小時。”醫(yī)生翻看這一個小時內(nèi)的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顯示，你的身體很正常，接下來是CT拍攝?！?p>　　“好的?！睂幱窳瞄_眼邊的碎發(fā)，彎腰穿鞋。

　　意料之內(nèi)的，CT室外已經(jīng)有其他隊員在等候了。

　　“寧玉，快來。”何菀寧在不遠(yuǎn)處呼叫她的名字。

　　寧玉不自覺地把腳步加快，來到兩人面前。

　　“給你看個驚喜?！焙屋覍幷ＵＱ?，將握緊的拳頭放在她身前，“看好了哦?！?p>　　白凈的手指慢慢張開，一株小小的幼苗在她的掌心上搖動，并且還在寧玉的注視下一點點地長高。

　　“很神奇?！睂幱裾嬲\地贊嘆，比起金屬、寒冰這樣的事物，創(chuàng)造生命的異能更能觸動人心。

　　“厲害吧?！焙屋覍幍靡獾亓脸鲂』⒀?，把手心合上，再張開時那株小幼苗便不見了，“這是我根據(jù)你進(jìn)一階之后的變化而嘗試的?！?p>　　寧玉挑眉，她確實和基地上報過一階異能的變化，即異能不再局限于雙手。但是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二階了，那么又有誰可以讓她參考呢？

　　像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江媛媛在一旁開口：“軍方有二階異能者的資料，你可以查閱參考?！?p>　　寧玉有些驚訝地看向她。

　　“怎么了？”江媛媛不明所以地問。

　　“沒有，只是覺得你的回答很及時?！睂幱裾f。

　　江媛媛卻是疑惑地反問：“你剛才問出來了，我便回答，有什么問題嗎？”

　　這下何菀寧也迷惑了，“媛媛，寧玉沒有說話啊?！?p>　　說完，她像是想到什么，蹬蹬蹬后退兩步遠(yuǎn)，“媛媛，你不會是覺醒了讀心術(shù)吧?！?p>　　寧玉一聽，也覺得有點那意思。

　　“真的假的？”江媛媛眉頭輕皺，精神系異能很少見，她才是進(jìn)階了也沒有參考對象和相關(guān)資料的人，“寧玉剛才真沒說話？”

　　寧玉誠實地?fù)u頭。

　　“這也太酷了吧?！焙屋覍幱值诺诺排芑貋韮扇松磉?，“讀心術(shù)哎，敵人在你面前就跟沒穿衣服似的，啥都藏不住?！?p>　　“誰不穿衣服？”CT室里的醫(yī)生一臉嚴(yán)肅地走出來，“603到你了。”

　　何菀寧尷尬地笑了笑，對兩人說：“我先去了，你們倆要等我哦?！?p>　　真是個活寶。寧玉感覺到她身上的活力，不禁笑起來。

　　“確實，她總是很開心的樣子?！苯骆略谝贿叧雎?。

　　寧玉先是一愣，然后“噗”的笑了一下。

　　江媛媛立即意識到自己又讀取了她的想法，半是窘迫半是歉意地說：“我不知道怎么收住這個能力?！?p>　　“沒關(guān)系?！睂幱癜参康卣f，“精神系異能者很少，而且不像攻擊型異能一樣有一些共同點，你可以慢慢摸索?！?p>　　“嗯?！苯骆孪肫饋硭吹降馁Y料，“在那棟樓的二樓里有一位二階火系異能者，我看到他的異能說明是可以控制一定距離內(nèi)的火種，使其旺盛或者熄滅。你要不要試試？”

　　寧玉沉吟了一會，“我試試?！?p>　　兩人來到CT室外的走廊，寧玉在地上放了一塊冰，然后她向后退了大概兩米的距離。

　　她一直都有一種感覺，她的寒冰如同另一個自己，每當(dāng)它生長而出的時候，她都能感受到寒霜覆蓋之處的起伏變化。

　　她想，現(xiàn)在應(yīng)該放大這種感覺，想象冰塊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可以試著讓它生長？

　　寧玉催動全身的異能，與兩米外的冰產(chǎn)生感應(yīng)。不過兩秒，在她和江媛媛的目光中，原本只有沙包大的冰塊開始拔高，當(dāng)冰塊長到一米高的時候，她突然與它斷了感應(yīng)。

　　寧玉愣了愣，就好像是一個孩子長大了，主動斷絕了母親的供養(yǎng)那般，即使她繼續(xù)催動異能與兩米處的冰產(chǎn)生聯(lián)系，也無法使它繼續(xù)生長。

　　“真美。”江媛媛站在冰塊后，忍不住伸手觸摸這根一米高的晶瑩剔透的冰錐，“已經(jīng)不再局限于身體了。”

　　“原來你們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倆走了?！焙屋覍帍腃T室里走出來，“這是寧小玉的異能寒冰？”

　　“是的?！睂幱駪?yīng)著話，手里再次凝結(jié)出一塊冰，比剛才那塊更大。

　　“這也太酷了吧?！焙屋覍幍难劬ο袷窃诎l(fā)光，“你們的異能怎么都這么氣派？”

　　寧玉把冰塊同樣放在兩米外的位置，走回來的時候剛好聽到她的評價。

　　“想什么呢？等你二階了，你也一樣?！?p>　　何菀寧覺得有道理，“等我二階了，我的藤蔓肯定可以長得更高，然后就在格斗場上做個藤蔓房子，這樣我們訓(xùn)練的時候就不會被曬紅了，訓(xùn)練結(jié)束了還可以收回去?！?p>　　“哈哈哈?！辈贿h(yuǎn)處的江媛媛被逗笑了，“你不怕隊長訓(xùn)斥的話，我第一個支持你?！?p>　　寧玉一邊勾起了唇角，一邊集中注意力控制兩米外的寒冰。

　　“哇，長高了長高了！”在何菀寧驚喜的呼聲中，冰塊節(jié)節(jié)生長，甚至比之前更快，眨眼間便到了一米高。

　　但是令人意外的，依舊只是一米的高度，寧玉便被迫中斷了對它的控制。

　　“只能是一米？”江媛媛猜測地問。

　　“對，應(yīng)該是二階的極限。”寧玉思考了一會，手里再次出現(xiàn)一塊冰。

　　“603，到你了?！弊呃缺M頭的CT室傳來醫(yī)生的呼喊。

　　“我過去了?！苯骆伦哌^來，“試試距離的極限?！?p>　　寧玉點頭：“正有此意?！?p>　　她說完，向著更遠(yuǎn)的距離走去。

　　“你和媛媛好像很有默契的樣子?！焙屋覍幵谠乜粗?p>　　“以前是同事?！睂幱駥⒈鶋K放在四米的距離，然后又走回來。

　　“怪不得?！彼酚薪槭碌孛嗣掳?，“磕到了……哎呦！”

　　寧玉笑著收回自己的手，“亂想?！?p>　　“不能彈我腦殼，會變笨的?！焙屋覍庎街旆瘩g。

　　寧玉不再理會她，再次嘗試控制不遠(yuǎn)處的冰塊，只是半分鐘過去了，她手心都滲出細(xì)汗，四米外的冰塊紋絲未動。

　　“太遠(yuǎn)了？”何菀寧走到冰塊的位置，幫忙把距離縮短，“三米怎么樣？”

　　“試試?！睂幱衿料⑻岣邔Ｗ⒘Γ茼樌馗袘?yīng)到冰塊的存在，“再遠(yuǎn)一些。”

　　聞言，何菀寧又把冰塊后移半米。

　　寧玉試了一會，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超出控制范圍了，“往前一些?！?p>　　“這樣呢？”何菀寧把冰塊往前移了二三十公分。

　　“不行。”寧玉呼出一口濁氣，“應(yīng)該就是三米的極限了?！?p>　　“三米，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在身后響起。

　　寧玉轉(zhuǎn)身看到來人的胸前編號，“602?！?p>　　“可以叫我名字?！币捉押玫卣f，“剛才做完CT拍攝出來，忍不住好奇地來這里看看。”

　　“嗯?！睂幱裎⑿Γ匀挥浀藐犂锩總€人的名字，眼前的這位也是同樣罕見的生命系異能者，同何菀寧一樣來自于白獅特戰(zhàn)隊。

　　“喲，易江小帥哥?！焙屋覍幉恢裁磿r候跑過來，調(diào)皮地抱住寧玉的胳膊，沖他眨眨眼，“你的異能進(jìn)階了嗎？治愈效果怎么樣？”

　　“你想體驗一下？”易江看起來和她頗為熟悉。

　　“這有我們的寧小玉在，她剛用了不少異能?！焙屋覍幣c寧玉對視了一眼，心虛地移開目光，“你幫她補(bǔ)充體力和異能?！?p>　　寧玉眉頭一挑，沒有拒絕，“怎么補(bǔ)充？”

　　易江還沒有說話，何菀寧便急著拉起她的手，“這樣，伸出手來。易小江，到你發(fā)揮作用了?！?p>　　“……”易江語塞了一會，也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半秒，然后托住寧玉的手掌。

　　“是這樣？”寧玉斜睨一眼何菀寧，她立即點頭，“真的，他才一階，沒辦法隔著三米使用異能?！?p>　　“咳?！币捉蛔匀坏厍辶饲迳ぷ樱屋覍幷f的沒錯，但是為什么他會有點尷尬的感覺。

　　“易小江，你咳什么?。靠禳c使用異能，你想這樣舉著人家的手多久？”何菀寧的語氣真誠得寧玉都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好?！币捉硕ㄉ?，將異能聚在右手上。

　　幾個呼吸后，寧玉感覺到一股暖流從他的右手上傳出，然后進(jìn)入自己的左手，幾乎同時，她便能感受到流失的異能被補(bǔ)充回來了。

　　“好了?！币捉栈刈约旱氖?，“感覺怎么樣？”

　　“很好，多謝?！睂幱裣ё秩缃?。

　　“寧玉，菀寧，你們在做什么？”江媛媛從走廊一邊走過來，“這位是602易江？”

　　“叫我易江就行?！?p>　　“你好?！苯骆驴蜌獾鼗貞?yīng)，轉(zhuǎn)頭看向?qū)幱?，“到你了，寧玉?！?p>　　“好，我先過去?！睂幱裆焓謴椓撕屋覍幍哪X門之后，便輕笑著離開。

　　“怎么又敲我？”何菀寧委屈地說。

　　“咳，那我先去找我的舍友?！币捉搽x開。

　　走廊盡頭的CT室，寧玉從射電室里出來，站在一邊看著電腦上的圖片。

　　“你的異能水晶已經(jīng)是二級了?！贬t(yī)生坐在電腦前指了指肋骨間的菱形圖案，“可以試試異能效果的變化，如果有什么發(fā)現(xiàn)，請告訴我們。”

　　寧玉點點頭：“剛才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可以遠(yuǎn)程控制寒冰生長，距離大概是三米，生長極限是一米?！?p>　　“好的?！贬t(yī)生示意一旁的護(hù)士記下來，“那么今天的訓(xùn)練便結(jié)束了?！?p>　　結(jié)束了？寧玉不解，晚上不是還有格斗訓(xùn)練嗎？

　　不過，醫(yī)生看上去沒有解釋的意思，她也沒有多問。

　　“寧小玉?！焙屋覍幵陂T外叫她。

　　“辛苦了?！睂幱駥κ覂?nèi)的醫(yī)護(hù)人員道謝，轉(zhuǎn)身離開。

　　“走，要出任務(wù)了。”何菀寧一見她出來，立即拉著她往樓梯口走，“媛媛去打飯了，你要是有什么忌口的，在通訊器里和她說一聲?！?p>　　寧玉馬上明白，“去遼安？”

　　“對，我們?nèi)ヮI(lǐng)彈藥?！钡搅藰翘萏?，何菀寧松開她，兩人并肩小跑著去武器庫，“王彥投降了，要和政府進(jìn)行第四次談判，軍隊以防萬一，要求我們頂替第五隊去現(xiàn)場保證安全。”

　　“明白。”寧玉應(yīng)道。

　　關(guān)于遼安基地的任務(wù)一直有變動，先是昨天潛入基地的第五隊被發(fā)現(xiàn)，劉隊長和三名隊友犧牲，雙方開始火拼，第六隊被要求加緊訓(xùn)練和異能升級。

　　到了今天早上，各個異能基地成立，軍方內(nèi)部有意向讓第六隊出面打擊此類異能基地，便暫時按兵不動。

　　而中午的時候，遼安的火拼停止，下午便傳來王彥投降的消息。

　　十五分鐘后，第六小隊坐在去往機(jī)場的卡車上，一邊吃著飯一邊討論任務(wù)。

　　“王彥這老男人不行啊，才一天就投降了。”何菀寧嚼著嘴里的肉塊，口齒不清地說，“早知道基地里的熱武器頂不住我們的消耗戰(zhàn)，那就別殺人唄，若不是他們把無辜的談判人員槍殺在先，我們不會迅速作出反擊?！?p>　　“你們看通訊器的消息，王彥直播道歉了?！苯骆乱皇只瑒悠聊?，看著最新的報道。

　　“他打的什么主意？”第六隊的另一位隊員，覃晨毅不解地說，“殺害幸存者的直播雖然被官方封了，但他的手上是真的沾了百姓的血，他還想洗白？”

　　“正因為被封了，沒有一個百姓看到，大家只知道王彥宣布了這么一個消息?！?p>　　“那他也是殺了政府人員啊，這總在新聞上能看到了吧。”

　　“王彥也不指望他自己能洗白?！苯骆玛P(guān)掉通訊器，繼續(xù)吃飯。

　　“管他呢，把他綁到媛媛面前，直接用讀心術(shù)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焙屋覍幰廊皇菍ν鯊┍б圆恍嫉膽B(tài)度，“不過，為什么官方?jīng)]有封了這次道歉的直播？”

　　寧玉翻到新聞里的一句話，上面提到王彥在直播中的一句承諾：“我本人在此承諾，如果談判順利，我將主動開放遼安基地的大門，完全順從地接受政府的審問以及軍隊的管控?！?p>　　“寧小玉在想什么？”何菀寧見她許久不說話，便碰了碰她的手臂。

　　“我在想，如果我是王彥，我會做什么。”寧玉點開軍方的一份資料，里面列出了王彥的生平事跡和人際關(guān)系。

　　“那你說說。”

　　“還沒想到?！睂幱駴]有撒謊，她確實還沒想出來，只是有了一點猜測。

　　“切，要是想不出來，我就彈你腦殼?！焙屋覍庎阶欤^續(xù)干飯。

　　寧玉笑了一下，看到資料里的一行字：“父母已逝，人際關(guān)系不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