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屈的是我,又不是你?!?p> 他倆的故事說完了,我們在進入糧倉之前的經(jīng)歷都是重合的,只是我并不知道我在逃離巴士的時候已經(jīng)被異種感染,也許是身后某處小傷口,也許是其他地方,直到我進入糧倉、重新獲得安全感之后,我才開始感覺異樣。
我比其他三人來的更早,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當他們跑進這個糧倉并且反鎖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渾身的灼痛感拉入昏睡。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難受的夢,半夢半醒時,我能感覺到有人用刀具劃開我的咽喉、手腕靜脈,失血過多使我如至冰窖,但是身體卻好像叛逆少年一般,促使那種灼熱感愈演愈烈。
終于在她又一次劃開我動脈的時候,我的意識掙扎著醒來,睜開眼便對上一雙探究的眼神。
大腦的求生欲催促我奮起反抗,然而脖子上越刺越深的水果刀卻讓我不敢動彈。
“你……為什么不會死?”她的臉上換了幾種表情,慢慢將刀尖從我的血管中拔了出來。
我甚至可以感覺到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會有冰冷的空氣從咽喉的位置泄露而出,我在巨大的痛楚中將她掀翻在地。
她左手的手機掉落在一邊,她卻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立即爬起來想要將水果刀捅進我的腹部。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雙手抓住她的右手,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涌出。
伴隨著她的悶哼,水果刀再次掉落在地,她震驚又不甘地后退,雙目緊緊盯著我的手。
我低頭一看,手心里還有微弱的橙色的火苗。
“你的手長火了。”她像是一下收斂了所有的殺意,呆呆地看著我說,“疼不疼?”
我剛想開口,鮮血卻混著口水一起流下來,將我的怒罵和疑惑全部堵回破爛的嗓子里。
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血過多帶來的寒冷又將我包圍,身體里又涌出熟悉的灼熱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被修復。
“小心。”她上前扶住我歪倒的身體,將我放在地板上。
我的大腦被痛覺占領,恨不得當即就死去。
“等你醒來了,一定要幫我烤肉?!?p> 她撿起手機和水果刀,走向遠處的黑暗中。
我再醒來時,立馬坐起來檢查了我的四肢和腦袋有沒有缺斤少兩。
“你再不醒的話,肉都要發(fā)臭了?!?p> 噩夢里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起來,警惕地盯著她以及她身后的男人。
“你好……”她身后的男人面色斟酌地說,“你還好嗎?”
“喂,我今天等你很久了。”
她說得很自然,可即使她手里沒有任何利器,我也下意識地將所有的神經(jīng)繃緊。
“小婷,你去把柳——肉拿出來?!?p> 令我意外的是,那個瘋子意外地聽話,于是現(xiàn)場只剩下我和他。
“我叫曲亦恒,和你一樣,都是南平大學的學生。”他說出我們的共同點,試圖讓我放下心防,“如你所見,我們都被困在糧倉里,外面是異種和喪尸,門內(nèi)是干巴巴的大米和面粉?!?p> “嗯……”我吞了吞口水,確認我的喉嚨是完好的,“然后?”
“小婷她……接受不了男友去世的事實,所以認知上有一些障礙?!鼻嗪阃业姆较蜃吡藘刹?,刻意壓低聲音,“昨天我們的食物快吃完了,她在饑餓之中把你當做食物……”
我后退兩步,在無聲中打斷他的解釋。
“……我很抱歉?!彼嘈χf,“在意外到來之前,我們誰也不認識誰——我為我沒有阻止李婷對你的傷害而抱歉。”
我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什么。
我該憤怒的對象并不是他,他又何必對我抱歉。
“她完全瘋了?”
“沒有,別讓她想起那天的記憶,她就是正常的?!?p> 我沒話說了,即使李婷正常又如何,數(shù)次體驗割喉的痛楚,這筆賬我一定要算的。
“亦恒,我收拾好了。”她在不遠處叫道。
“我們的食物吃完了,這是我們最后的食物?!鼻嗪泐D了頓,“聽小婷說,你有異能?!?p> 異能?我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疑惑。
“就是前幾天發(fā)生的事,一些被異種襲擊之后的人非但沒有異化,還獲得了超級英雄般的異能。”
他一邊領著我往前走,一邊解釋道,“小婷說,你在醒來的時候燙傷了她的右手,她看到了你雙手上的火苗,我猜測也許是異能的一種?!?p> 我只覺得荒唐,“你們還能聯(lián)系外界為什么不求救?”
“南溪南平都淪陷了,我們每天只敢打開手機十分鐘搜索外界的消息?!彼恼Z氣一頓,“躲在糧倉的當天晚上,我就聯(lián)系不上我的父母……你的手機還有一點電量,我已經(jīng)幫你關(guān)機放在包里?!?p> 他的話不亞于那把水果刀帶給我的傷害,我拽住他的袖子,“在哪?”
“在這?!崩铈谜驹谕L窗口下,夕陽從那狹窄的縫隙中照射下來,我看到她手里提著我的黑色背包。
“拿來!”我三步做兩步地上前搶過來,地上的那攤血肉也沒看一眼,直接找了個角落,打開我的手機。
“您撥打的號碼已關(guān)機……”
兩分鐘后,我手腳冰涼地將手機從耳邊拿開。
手機震動一下,自動關(guān)機了。
我靠著墻壁緩緩坐在地上,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fā)。
我吸了吸鼻子,口水卻從嘴里流出來,我連忙擦去,然后我瘋了一樣地將手機甩出去,我又追上去撿起來,又摔一次,又撿起來,又摔一次。
直到我在撿手機的時候,摸到地上的東西。
我顫抖著手拿起我破碎的手機,卻又壓不住心底的恐懼,一把扔在那張臉上,大叫著跑回去。
“怎么了?”
跑回來的我看到李婷站在通風窗下,而曲亦恒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正準備切菜,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彼弥断蛭易哌^來。
“別過來?!蔽铱刂撇蛔∽约旱雇说哪_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又上前了幾步,“要不我們吃點食物?”
“你?!蔽矣滞肆藥撞?,垂在身側(cè)的拳頭攥了又松,嘴里竟是再也說不出第二個字。
“別怕,這里只有我們?!彼鎿吹卣f。
從此之后,我不再過問李婷的事情。
可是人還要喝水。
我們最開始在下雨天爬上通風窗接雨水,再用不銹鋼水杯加熱,沒過幾天,雨停了,關(guān)于異能的新聞也越來越多。
有一天早上我爬上通風窗取水杯,看到了真正的異能者。
我看到他用金屬梯翻過圍墻和荊棘網(wǎng),腳步安穩(wěn)地進入這個基地。
周圍的喪尸看見久違的食物,紛紛朝他揮舞腐爛的雙手,試圖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血肉。我看到他徒手變出兩把金屬刀,如同切菜似的將它們的前肢砍斷在地,下一秒,那些喪尸居然就倒地扭動,看上去沒有了第二次攻擊的能力。
我看到他向我們所在的這處糧倉走來,我立即跳下堆成山的米袋,跑到門后緊張地等著他的到來。
然而,我等了許久,門外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在什么?”李婷在我身后喊叫。
我懶得理她,徑直爬上米袋堆,從通風窗探出半個頭,卻只聽到了汽車發(fā)動的聲音,就連那個金屬梯也沒了。
夜晚,我吮著杯蓋里的水珠徹夜難眠。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和曲亦恒說了我的計劃。
我想出去找食物,或者找汽車逃出去,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里等死。
他同意了,他答應我會拖住李婷。
很順利地,我打開了糧倉的門,看到喪尸們朝我緩緩爬行而來,然后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混著腐爛味的空氣,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繞了幾個糧倉,等我找到職工休息室時,已經(jīng)是累得氣喘如牛,那些沒有思想的喪尸還在身后一瘸一拐地跟著我。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痛得呲牙,我好像在跑的時候摔了一跤,蹭破了左手手心。
管他的,我輕輕轉(zhuǎn)動玄關(guān),門很輕易地就被打開,一只烏黑發(fā)臭的手直直向我抓來。
我罵了一聲,用力把門關(guān)上,將這只手緊緊夾在門縫之間。
我聽到里面那只東西的怪力嘶吼,身后數(shù)只喪尸猙獰地靠近。
“**,燙死你?!?p> 手心涌上溫暖的感覺,一簇網(wǎng)球大小的火團在我的手里聚起,將喪尸的血肉灼燒出深灰色的煙霧。
感覺到門后的喪尸力氣開始變小,我立即推開門板,進去就給它一腳,把這玩意踹遠。
我捏了捏手,掐滅手里的火焰,開始翻找休息室里的東西。
萬幸的是,我找到了半箱方便面,小型飲水機上的桶裝水和一套常服。
我吞了吞口水,我的胃好似曠了多年終于有蟲吃的麻雀,“咕咕咕”地發(fā)出歡呼。
我從休息室的窗戶往外看,那些追著我來的喪尸在失去我的氣味之后又茫無目的地四散離開,正是我跑回去的時候。
鑒于桶裝水的重量,我決定先把兩桶方便面帶在身上,然后扭開門鎖,往糧倉的方向原路跑回。
“喂。”
頭頂傳來微不可查的喚聲,我抬頭一看,曲亦恒正靠在通風窗口邊看著我。
我指了指懷里的桶裝泡面,繼續(xù)往前跑。
繞過兩只喪尸的爪子,順帶燒了一只擋路的,我又回到了糧倉的門前。
“叩叩?!蔽逸p輕地敲了敲門,半分鐘后,曲亦恒從里面打開了門。
“能吃的。”他兩眼發(fā)光,三兩下就撕開包裝,拿出那包少得可憐的壓縮牛肉,“走,杯子里還有點水,你快去熱一熱?!?p> 我們往糧倉里走,腳步越走越急,幾乎要跑起來了。
“李婷呢?”我在通風窗下沒看到她,下意識以為曲亦恒把人給那啥了。
“已經(jīng)快餓暈了,我就順著哄睡著了。”曲亦恒擰開杯蓋,看了看里面的水量,“有點少,估計只能泡一桶,你先加熱,我去叫李婷?!?p> “好?!蔽胰套「沙悦骘灥挠_始用異能加熱杯子里的雨水,等到曲亦恒把李婷叫醒,已經(jīng)是十分鐘之后的事了。
“小婷,小心站穩(wěn)。”他扶著臉色蒼白、昏昏欲睡的李婷過來,“醒醒,有吃的了?!?p>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這樣虛弱的她,如果不是我找回了方便面,也許今晚的食物就是她了。
“嗯?潘坤?”她弱弱地靠在曲亦恒的懷里,如同卡檔的機器一般緩慢地轉(zhuǎn)動眼珠,終于看到煮著泡面的我,“吃的?”
我嘴角一抽,敢情這個瘋子又把我當成食物了。
月升桃花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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