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于渚被抓前的十分鐘,他趁著王彥幫他吸引了第六小隊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割斷藤蔓——被藤刺扎傷會感染的。
對他來說,跟誰走無所謂,想利用他的人自會找到他的存在,只要能帶他去往一個環(huán)境更好、設備更多的實驗室就行。
至于王彥的死,對他來說毫無波瀾,反正也是他自愿幫他引開這些人??此簧砝仟N,死了睡一覺倒也輕松。
于渚如此想著,跑到醫(yī)院大門外。
王彥的車太過破爛,被他忽略,而另外兩輛軍用越野車則是讓他駐足了片刻。
由于防窺玻璃的設計,他并未看到車里的人,只是伸手嘗試拉了拉車門,居然真的拉開了。
可他沒想到,付清云早已通過通訊手表向第六小隊的人報告情況。
“阿姨,您先藏在后座位下,他上車了也別暴露?!?p> 杜章言將語音發(fā)送過去,在屏幕上轉換成文字消息,隨即打開“設備”一欄,選中“連接車輛”,遠程操控車門開鎖。
果然,于渚發(fā)現(xiàn)車門沒鎖之后,上車一看,甚至連油表都是亮著的,果斷踩下油門駕車離開。
跟他一起追過來的裴湘表示,“干得不錯?!?p> 兩人聽到寧玉他們準備把王彥帶過來之后,杜章言再次打開手表的操作界面,大約過了十來分鐘,被于渚開走的越野車緩緩停在兩人面前。
他在手表上一點,車窗便自動打開,“明合市一日游結束了哦?!?p> 事后,第六小隊啟程回到陽江基地的路上,杜章言對他所發(fā)揮的作用念念不忘,江媛媛哭笑不得地聽他吹牛,覃晨毅則是直接給他一拳。
但另一輛車上的氣氛卻異常冰冷。
易江瞄了一眼副駕駛位上的衛(wèi)祈,只見他面沉如水,手指輕點膝蓋,不知在想什么,而造成這一結果的寧玉則是坐在后座,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阿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付清云擔心地問。
王彥死后,影響她的精神暗示也隨之消散,只是那一段記憶還保留著,使得她滿心愧對自己的女兒。
“沒事?!睂幱裱鄣椎暮庖稽c點退去,露出幾分真實的溫柔,“媽,你想留在陽江,還是跟我回京都?”
付清云聽到一家人可以團聚,臉上的擔憂被欣喜取代,轉而又想到京都高昂的房價,疑惑地問道,“你在京都住哪?”
“我平時住在部隊基地,如果你和爸回京都,我可以給你們租個房子,但是基地的位置需要保密,所以恐怕想見面還是比較麻煩?!?p> “這樣啊,原來獵鷹實力最強的寧玉也沒錢買房嗎?”于渚像是毫無惡意地驚嘆道,“我聽王彥說你破壞了他的幾個計劃,按理說也立了功,怎么會分配不到一套房呢?”
他這話如果放在末世前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認同,但末世之后,京都接納了大量的撤離群眾,安置區(qū)都建到九環(huán)了,居住空間仍然捉襟見肘。如今想要買房不是金錢的問題,而是沒房可買的問題。
于渚的話沒有讓寧玉有任何回應的想法,但卻引起付清云的注意。
“阿玉,你的傷太嚴重了,這一次好好養(yǎng)著,以后呢,不管怎么樣,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媽不想任由你犯險?!?p> 類似的話在喪尸病毒剛出現(xiàn)的時候,她和寧海也對寧玉說過。
當時的寧玉并未放在心里,因為她習慣了作主自己的生活,無論工作多辛苦、多危險,汗水和委屈是自己咬咬牙的事,因為她知道,只要她轉過身就會有一個家在等她回去。
可現(xiàn)在她知道,末世將死亡懸在她的頭頂,她必須利用力量守護自己的親人,她沒有機會去試錯,更加不能容忍任何威脅。
“媽,我會注意的。”寧玉柔和一笑,映入衛(wèi)祈和于渚的眼中。
陽江基地,寧玉回到這里后,馬上帶著第六小隊找到路崢,交代了前因后果。
“我們進入基地的一路不知道會不會被異靈剩余的信徒察覺,所以必須馬上將他們所在的居住區(qū)封鎖?!?p> 路崢的視線掃過第六小隊的幾人,即使連續(xù)幾天的趕路和戰(zhàn)斗讓他們看上去疲色盡顯,但筆直的姿勢和沉斂的氣質(zhì)還是讓他信了六七分。
最重要的是——
“真槍?”
“……嗯?!迸嵯嬖谛l(wèi)祈的示意下,拔出腰側的手槍,利落地拉上保險栓,對準辦公室的沙發(fā)。
“等下,這就不必了?!?p> 寧玉第一次在路崢的臉上看到窘迫的神情,他本就愛好格斗,對槍械一類的好奇自然不少。
“我可以派幾個巡邏隊的人先把那些人的居住區(qū)封了,也可以幫你從潘叔那里拿到基地的人口登記信息,但是至于怎么處置,必須告知丹姨他們,并且經(jīng)過商量之后共同決定?!?p> “隊長?”寧玉看向衛(wèi)祈。
“沒問題,另外,能否先騰出兩間審問室?”
半晌后,覃晨毅拿著一沓審問稿交給衛(wèi)祈。
“嘴巴很松,問什么答什么?!彼舆^裴湘遞來的水杯,仰頭喝了幾口,“至于異種病毒,他說的和我們在韓雅珊實驗室拿到的實驗記錄差不多,還有骨髓凝劑的真實作用也交代了,總而言之,就是一群瘋子?!?p> 衛(wèi)祈大略看了一遍,已經(jīng)沒有最初看到韓雅珊實驗記錄的那份震驚。
“回去之后復制兩個備份,一份留在基地實驗室,一份發(fā)給秦教授?!?p> “收到。”
“隊長?!苯骆峦崎T進來,“歐東醒了?!?p> “辛苦了?!毙l(wèi)祈拍拍覃晨毅的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彼趾攘藘煽谒疂櫇櫤恚熬褪遣恢牢疫@張嘴這么金貴,哪位姑娘能夠一親芳澤?!?p> “人家姑娘親你叫做一親芳澤?你還能更不要臉嗎?”杜章言不客氣地懟他。
“你就嫉妒吧?!?p> 覃晨毅離開這間休息室,去往另一間審問室,易江已經(jīng)坐在一邊,防止歐東咬舌自盡。
“歐先生,我聽寧玉說,你的口音像是康楚人?”
“嗯?!彼鏌o表情地應了一聲。
與付清云不同,他所受到的精神控制將近半年,即使王彥死了,那一套價值觀也牢牢根植在他的大腦里。
衛(wèi)祈打算把他帶回去之后,找個心理醫(yī)生幫助他回憶起更久遠的事情,用來重塑他自己的性格,現(xiàn)在覃晨毅的任務就是淺層試探一下他的心理扭曲程度,看看他適合手銬還是麻醉藥。
“康楚省的山很少,只有一條濛河經(jīng)過,河邊的農(nóng)村種出了淡甜的稻米,但是遠離河岸的地區(qū)卻經(jīng)常干旱。”
覃晨毅看到他緩緩抬起的目光,狀似回憶地說,“我哥參加了濛河調(diào)水工程,你的家鄉(xiāng)是哪?說不定那里的大壩就是他建的。”
歐東的嘴唇動了動,“常曲……白石縣歐洞鎮(zhèn)?!?p> 易江默默記下這些信息。
他記得覃晨毅沒有哥哥,但有一位妹妹,也是水木工程師,忙于工作兩年不曾歸家,喪尸潮爆發(fā)后音訊全無。
“白石的黃苗稻很香?!?p> “口感有嚼勁,不像其他地方的大米軟軟糯糯,嚼兩口就想吞了?!碑斈甑拿妹迷陔娫捓锔f道,“我這邊的工作準備結束了,到時候買兩袋寄回去給老媽,你在部隊能收大米嗎?要不要我也給你買一袋?”
他說,不用了,沒過幾天他又要出任務。
“哎呀,你忙,我也忙,咱媽拉扯我們長大就沒有一個守在身邊照顧她的,你至少給她買點東西孝順一下。”
他說,你有本事回家看看,電視機什么的都是我買的。
“行行行,哥你最棒。出任務注意安全哈,我后天坐飛機去木寨市,聽說那邊的羊毛氈不錯,我到時候給你寄一條?!?p> “嘀”的一聲,電話掛了,他的思緒又回到眼前的審問室,歐東早已淚流滿面。
“別說,別說了……”
他與易江對視一眼,后者指了指手表。
他低頭一看,上面顯示他發(fā)來的信息:“你剛才兩眼放空說了很多常曲的事,他都被你說哭了?!?p> 覃晨毅苦笑一聲,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思緒飄了那么遠,嘴上還在一句句地勾起歐東曾經(jīng)的回憶。
他只是為了確認他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想過多刺激他,所以有些話點到為止,至于更加有用的信息,還是等心理治療之后,再來審問。
巡邏隊的辦公樓,寧玉和何菀寧趕著一群人進來。
路崢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滯,他確實沒想到什么異靈信徒會有這么多人。
這些人就是王彥穿越喪尸區(qū)的炮灰,偶爾還充當活體水晶,若不是寧玉中途加入異靈,主動擔起清理喪尸的任務,他們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才能將王彥平安護送到陽江。
寧玉為了防止他們情緒過激,并沒有馬上告訴他們王彥的死訊,只是以巡邏隊的名義將人帶了過來。
而何菀寧這廂剛跟衛(wèi)祈報告,謝丹心和潘家明便腳步匆忙地走進來。
“你們的隊長在哪?”她問。
“好像是基地領頭人來了。”何菀寧這時還沒關閉耳機的收音,“隊長,她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