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點，第一軍事醫(yī)院特殊住院部頂樓的手術(shù)室終于熄滅。
“怎么樣？還有氣嗎？”
“半口氣?！?p> “那你們不打一針抑制劑？”武警負責(zé)人不安地問。
“不敢打?！敝鞯夺t(yī)生已經(jīng)是累極，從助理手里接過葡萄糖水灌了一口，“他失血過多，再加上透支異能，水晶都只剩一半了，什么短效抑制劑都不敢打，打了就得死?！?p> “難辦了，也不知道實驗室那邊還要留著他這條命多久?！?p> “聽說是有新進展，應(yīng)該用不了多久，就該給他一針安樂死了。”
樓層逐漸安靜下來，負責(zé)人看了看時間，還沒到換氣的時候，正巧聽到一些噪聲便走到走廊窗口往外看。
一輛救護車停在住院樓下，只不過，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傷患，而是一位看著瘦削的年輕人以及幾位研究員。
“感謝你配合我們進行實驗，我們對七階生命系的能力已經(jīng)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
“嗯?！背拔牡瓚?yīng)了一聲，即使相處了一天，他在陌生人面前還是有些拘謹，“那我之后可以回到正常生活嗎？”
“這個……”電梯里，幾位研究員面面相覷，選擇實話實說，“如你所說的，目前你還沒有找到辦法切斷你與寧玉的磁場連接，或許，軍部那邊為了她的安全，會把你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p> 這聽起來有些為難人，但是最初他自作聰明地鎖定寧玉的磁場，就該承受這樣的結(jié)果。
可他是為了什么才這么做的？
付先生的理想嗎？
他迷茫地放空思緒，回想到當(dāng)初寧玉來到那間逼仄的出租屋里，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們，甚至，她也救過他。
而他當(dāng)時只想著她作為獵鷹特戰(zhàn)隊的一員，軍隊里最高等階的異能者，很可能會在某個關(guān)鍵時刻，成為協(xié)會與政府對峙的重要籌碼。
她的善意在他看來太過單薄，比起高層的政策或者許諾，她的幫助無異于杯水車薪。
他知道協(xié)會的問題有多棘手，但是為了付先生的心愿，即使是一絲的希望，他也會嘗試。
至少現(xiàn)在看來，他還算成功。
在喪尸潮日益侵蝕京都的情況下，原異能協(xié)會成員的改編計劃被提上日程，包括小春在內(nèi)，也得到了不錯的安排。
“?！?p> 電梯到達六樓，打斷楚景文的回憶。
“我們就送你到這了?！毖芯繂T看了一眼寧玉的病房，似乎有不少人在里面，“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就會有人過來接你。”
“好?！?p> 他依言回到自己的病房里歇息，而不遠處的病房卻是人來人往。
“寧小玉！”剛洗完澡準備過來守夜的何菀寧被迫站在一堆醫(yī)生后方，墊著腳尖向她招手，“寧小玉！”
“傻子?！苯骆驴扌Σ坏茫读顺端囊陆?，“主治醫(yī)生還在檢查她的身體數(shù)據(jù)，你這樣只會耽誤他們?！?p> “可是我真的很想她。”她委屈地撇了撇嘴，眼尖發(fā)現(xiàn)角落里的覃晨毅，“他怎么就在里面？”
“他啊，守在這一天了?！?p> 病房里充斥著交談聲，寧玉時不時低聲回應(yīng)他們的提問，但是她總歸是沉睡了許久，大腦就像有起床氣的小孩，遲遲不愿意恢復(fù)工作。
好在醫(yī)生們也看出來她的疲倦，沒過多久，陸續(xù)離開病房。
覃晨毅略顯緊張地抓了抓手指，趁著人少正準備開口，“寧玉……”
“寧小玉！”何菀寧一把撲到床邊，“我可太想你了！”
“……”
“你小心點，咋咋呼呼的?！苯骆乱策M來了，朝他頷首，“晨毅，時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p> “我不要緊……”他被她們這一打岔，也忘了準備好的說辭，“我，我今晚還能守?！?p> “噗，你看看你身上的病號服再說話吧?！焙屋覍幒敛涣羟榈卮驌羲胺且涯?，你就去照顧易江，他還沒醒呢?！?p> “謝謝你。”寧玉也看向他，清澈的目光柔和下來，“先去休息吧?！?p> “啊，好。”覃晨毅撓撓頭，想著來日方長，總歸是不急的。
夜晚安靜了很多，江媛媛說了幾句便走去易江的病房，而何菀寧沒有賴著聊太久，也讓寧玉早些睡下了。
住院樓愈發(fā)寂靜，而另一個人卻開始清醒。
鐐銬，水晶。
于渚在黑暗中睜開雙眼，麻藥藥效過后，他硬生生被舌頭的傷口痛醒。
如果有一面鏡子在他面前，他就能看到自己的舌頭被縫上密密麻麻的醫(yī)用線頭，以及大出血之后的泛白的肉塊。
不過，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疼痛在他看來是麻木、無用又單一的神經(jīng)反應(yīng)，還不如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比如說，怎么死掉。
你猜他們什么時候殺掉你？
——很快。
于渚緩緩合上眼皮，享受著生命最后一段時光。
進入七階不是偶然，那支試劑的完成是以異能協(xié)會所有精神系異能者的生命為代價，逐步實驗出來的成果。
他的想法大膽而危險，但他并不需要承擔(dān)代價。
或許跟那些整日模擬各種實驗步驟和風(fēng)險等級的研究員相比，他所遇到的束縛太少太少。
在他看來，強大的是異能，而不是人類本身，既然他們想要進一步變強，那么只能用生命作為籌碼來一場有去無回的賭局，只不過，賭局的操盤手是他自己罷了。
當(dāng)他的試劑成功培養(yǎng)出第一位七階精神系異能者時，他知道，屬于他的賭局開始了。
“你的精神力有什么變化？”
“范圍更寬了?！?p> “還有嗎？”
“……目前不知道?！?p> “辛苦了，先休息吧?！?p> 那一日，他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伸出雙手，親自掐死這位七階精神系異能者。
當(dāng)然，他在垂死掙扎的時候，兩人的精神力也在瘋狂碰撞抵消，直到腦海中的痛楚愈發(fā)劇烈，他恍惚感覺到什么東西鉆進了自己的大腦里，令他愈加興奮。
最終，他的精神力完全耗盡，剛剛蘇醒的這位七階異能者也已經(jīng)氣絕。
而他，則是看到了幾段混亂的、陌生的記憶。
這是與精神暗示完全不同的、令人垂涎的新能力——記憶復(fù)制。
他難以抑制情緒上的高潮，立即拿起手術(shù)刀，將那顆七階水晶剖出來，果然，已經(jīng)缺了一角。
他當(dāng)然不會夸張地認為自己作為六階異能者能夠把七階異能者的水晶都打爆了，所以，水晶的溶解只有一個原因——新能力的使用。
就像楚景文那小子無法與寧玉解開磁場共振，記憶復(fù)制也沒有反悔的機會。
一旦記憶復(fù)制開始，另一個人格在別人的大腦中產(chǎn)生，而原本的自己則是迎來死亡的鐘聲。
多么公平又奇妙的能力。
現(xiàn)在，于渚賭的就是自己能活多久。
如果軍方的實驗室早已完成進階試劑的復(fù)制，那么他根本沒有可能醒來，早在手術(shù)臺上就永遠地消逝了。
但是現(xiàn)在，機會來了。
未被注射抑制劑的身體雖然虛弱不堪，但卻在快速恢復(fù)異能。
或許后腦勺的芯片已經(jīng)檢測到他的心率正在緩慢上升，以便醫(yī)院方推斷他的蘇醒時間。
失血過多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承受下一次重創(chuàng)，而門外的守衛(wèi)又時刻準備著為他注射抑制劑。
機會只有一次。
——來了。
通氣孔的氣泵啟動，在寂靜的樓層里格外明顯。
門外的精神系異能士兵立即感應(yīng)到于渚的磁場，而在下一秒，這團磁場驟然明亮。
“他醒了！”
“快進去制止他?！?p> “吱——”
床腿在地面摩擦發(fā)出難聽的噪音，他們剛準備打開病房門，便發(fā)現(xiàn)門后被重物擋住了。
“推不開，啟動鐐銬的電擊?！?p> 紅外監(jiān)控器的屏幕顯示器并不在他們手上，而是在武警負責(zé)人手里，這時候正好是換氣的十秒，負責(zé)人和醫(yī)生們都轉(zhuǎn)移到六樓去了，所以他們并不清楚于渚到底做了什么。
“電擊用了，他的磁場停在了……”
“通氣孔！”
三人猛地抬頭，只見兩只手已經(jīng)從通氣孔伸出，在電擊的刺激下痙攣蜷縮。
“他不想要手了？”
話音剛落，氣泵停止，通氣孔的扇葉立即關(guān)閉，卻堪堪卡在手腕上，傳來“鏗”的一聲。
“是電子鐐銬卡住了扇葉，糟了，快下去保護傷患?！?p> 一位士兵急忙跑下樓，另外兩位士兵努力用精神力封鎖通氣孔，抵消于渚的力量。
可是即使這樣，通氣孔的扇葉依然被強行打開了一些孔隙，允許精神力往外發(fā)散。
按照醫(yī)院的測算，七階精神力的控制范圍為35米，如果于渚從他所在的病房探出精神力，最多只能到達六樓樓梯口，但問題是，從九樓去往六樓的路線可不止樓梯。
在他們努力圍堵于渚的精神力時，九樓的一間空病房悄悄打開一條縫隙，無形的絲線從窗口垂落，探入六樓的病房中。
又是十秒過去，于渚的精神力愈發(fā)纖細，近乎大半都被守衛(wèi)擊散成粒子揮發(fā)在空氣中。
今晚正好是江媛媛為易江守夜，得到消息之后，她立即釋放精神力將七位隊友保護起來。
她仍是五階異能，不敢保證自己的防御是否會被于渚瞬間擊散，但也總比沒有的好。
“叩叩?！毕聵堑木裣凳勘庙懥顺拔牡姆块T，“打擾了，有緊急情況，請馬上開門。”
過了兩秒，并沒有人回應(yīng)，他感到不妙，立即用精神力撬開門鎖，便見這位瘦削的男孩站在門后。
“抱歉，有緊急情況，我需要你在我的保護范圍內(nèi)。”
楚景文被走廊的燈光刺得揉了揉眼睛，顯然剛被吵醒，“沒事，我站在這就可以了嗎？”
“房門會阻擋我的異能，你打開門就可以?！?p> 有時候房門質(zhì)量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異能士兵仔細查看他的狀態(tài)，問道，“剛才睡夢中有沒有感覺到頭痛之類的異常？”
“沒有。”
“那好?！彼宰鞣判模骋姴》坷镂⑽h動的窗簾，那股不妙的感覺重新涌來，“以防萬一，你先去把窗戶關(guān)緊?！?p> “好的。”
楚景文依言走回去，而樓梯口又傳來匆忙的腳步聲。
“醫(yī)生，快過來看看，于渚好像是死了?！?p> “真麻煩，不知道實驗室那邊還要不要他的樣本?！?p> “趕緊搶救一下，至少要最大程度保留他的細胞活性?！?p> 危機解除，江媛媛松了一口氣，而這名士兵也快步返回九樓。
片刻后，病房的窗戶被緩緩關(guān)上，楚景文并未錯過走廊外的交談聲。
“原來死亡也是那么無趣?！?
月升桃花塢
掐指一算，快要大結(jié)局了，猜猜寧玉的結(jié)局是HE還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