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路保傳奇

  賀佩蘭披星而歸,回到自家石屋,遠遠看見藥房木屋閃爍著微弱且模糊的燈光,她知道那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傻哥哥還在等著她。

  佩蘭此刻倒也好奇,維哥現(xiàn)在最關心的,是自己的安危還是關心與義兄接頭傳信的事,不得而知。

  果然,賀佩蘭不緊不慢,來到藥房跟前,透過窗戶,瞥見紀維在石屋里來回踱步,急不可耐。也奇怪,這呆瓜為什么不在外面等,難道不知道在路口石盤接下我嘛?賀佩蘭想想受氣,緩緩推開門,輕咳了兩聲。

  紀維見賀佩蘭回來,喜上眉梢,拉著她進來,像做賊似的不敢聲張,輕輕關上木門。

  賀佩蘭不耐煩:“你在這里作甚?特意等我回來?瞧你一副心虛的樣子,就像被火燎了屁股的猴子,急紅了眼?!?p>  紀維一改往常的直接追問,而是換個方式獻媚,擺著笑臉,輕聲說道:“妹妹辛苦!這山上夜里氣溫低濕氣重,我特地給你熬了點干姜甘草湯,你趁熱喝了暖暖身子去去寒氣,也解解乏?!?p>  賀佩蘭對紀維突然間的體貼入微關懷備至倒并不吃驚,他這么做還不是奉承好自己這個“跑腿的”,好打聽到想要的消息。

  佩蘭喝了紀維遞過來的姜湯,正熱乎,看來紀維掐準了回寨的時間,不想他急火攻心,索性不賣關子了。

  紀維先開了口,“佩蘭我的好妹妹,哥哥就指望著你了。我不敢冒失,所以沒有到路口等你們,就是怕我這急性子憋不住,在卓朗叔叔面前說漏了嘴,壞了事。”

  賀佩蘭道:“今兒個算是不費周折見到你義兄了,他會了我的意,也拿到你的信,你也收了心吧,該傳的話我也替你傳了,這趟差讓本姑娘身心俱疲,比捻一天藥草還累。不多說,我也該休息去了。”賀佩蘭甩甩手臂,推門而出,終于不用戰(zhàn)戰(zhàn)兢兢干著這瞞天過海的破“勾當”,難為她直率的個性。

  紀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說了幾句恭維的話謝過賀佩蘭,總算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

  夜已深,燈已滅。紀維躺在床上,思來想去,這繃斷的弦算是搭上了,可還得等上兩個多月才能下山面見老友和結(jié)交的貴人,多少有點難熬。

  傳信這件事過于順利讓紀維忘乎所以,認為一切都應當按照他的料想順理成章進行下去。一面責怪寨主過于謹小慎微,憋足不前,送上門的生意不要,還耽誤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一面又絞盡腦汁思索下山無礙的辦法。有時候,禍福好歹全在一念之間,一旦有了心向神往的東西和目標,會不顧一切不惜成敗為之努力,縱然可能有諸多不利的因素綁手綁腳,或許這也是活下去的意義吧,亦或是一種生生不息的欲望。年輕人本來就容易行差踏錯,就看付出的代價怎樣扛住,錯誤如何彌補,損失能否挽回。

  莊慶幾番苦口婆心的勸導,全讓紀維拋在腦后。此刻,他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下山,不能再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再等黃花菜會涼。兩個月后,別說冰雪封山阻路出不去,即便下了山,清冽江結(jié)冰,寒風凄厲,那時別說貨船商船出行了,可能連一只野鳥的影子都沒有。何況,單憑楚謙的憨性子,又怎么能留住古雋眉,怎么能攬得茶莊生意?現(xiàn)在不親自跟碧沛茶行搭上線,來年開春,上等的明前毫露茶根本進不了碧沛茶行的檔位上。

  紀維急功近利,什么忠言好話一股腦全丟,想想自己的茶葉生意真的要黃,恨不得插上羽翼飛下山頭,直奔芒縣。

  一個大膽的想法迸發(fā)出來,紀維決定偷摸跟著卓統(tǒng)領一行明日下山,現(xiàn)在需要一個借口。對了,可以問車小環(huán)借用寨主令牌,起碼能在卓統(tǒng)領那里蒙混過關。寨主令牌是車敬便于發(fā)號命令,或者緊急召集寨民用的信物,車敬做了幾塊,給了管事的長輩和經(jīng)常出寨尋藥草的賀牧大夫一枚。上次楚誠小道長上山為寨民開泉生水,車敬饋贈一塊以表感激,授意寨民楚誠可以自由進入山寨而不用避諱阻攔。

  紀維之所以記憶尤新,完全是因為那一次,他看到楚誠的令牌,是多么渴望擁有之。令牌代表的不僅僅是權力,更是一種自由的鎖鑰,可以打開束縛的枷鎖,無拘無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這或許也是所有寨民的心愿,渴望山下的自由,過回平凡踏實的日子。

  但是私用寨主行令是愚蠢的行為。在寨子里,卓統(tǒng)領如果看到紀維執(zhí)令要求下山,肯定會立馬稟報寨主驗證虛實,那樣謊言就會不攻自破。于是,紀維準備一早找車小環(huán)幫忙,給他打馬虎眼。

  車小環(huán)自然對這種無理甚至過分的請求很反感,一番痛斥也讓紀維打了退堂鼓。

  可他并不死心,假借去密林幫忙尋覓蛇蛻的名義,找賀牧借得寨主行令。一個大膽的“出逃”計劃開始了。

  日上三竿,紀維見賀佩蘭收拾完,拎著煮茶的小炭爐和茶壺出門,料想應該是隨卓朗叔叔一行人下山開攤賣茶水。特地等約一刻鐘后,自己戴上低檐斗笠,有意喬裝一番,扮成賀牧的樣子,經(jīng)過寨門口時,心里發(fā)虛,不敢聲張,佝僂著身子低著頭,抬手舉起腰牌給輪崗的守衛(wèi)看,迅速收起,小步邁開,不似疾走而步履加快,生怕旁人起疑破了相。也幸好這晌午的山頭迷霧繚繞,面不近口不語不易分辨對方是誰,紀維算好了這天時地利僥幸逃離山寨,沿著熟悉的崎嶇山路往山下去了。

  心越急步子越快,不一會就在半山腰追上卓朗小環(huán)一干人等,萬萬不能讓他們發(fā)現(xiàn)。但空空如也的竹溪山,偶爾幾聲老鴉的叫聲在山坳回響,一片寂寥。紀維遠見他們離自己百丈遠不敢跟太近,走走停停,戰(zhàn)戰(zhàn)兢兢,沒注意腳下橫生的藤條,一個趔趄摔翻在地,立即引得前方的數(shù)人驚覺回首,場面滑稽而尷尬。

  車小環(huán)稚嫩的聲音響起:“維哥,你怎么在此地?”驚呼后又跑到跟前斥責:“好好好,我不與你胡鬧借于你行令,你就偷跑出寨,妄圖跟著我們下山,膽子太大了。卓叔叔,一定要把這個不安分的家伙抓回去交給我爹嚴辦。”

  見小環(huán)一點也不理解,還要阻擾對立,紀維怒不可遏,有點強詞奪理的回擊:“你這是什么話!我不過是征得賀大夫的同意,到山林里采些草藥而已。佩蘭下山協(xié)助照料茶攤,他爹需要人打打下手,我正好趁著這個空缺幫她爹采藥,人之常情,有何過錯?”

  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聽不出是借口,駁得眾人啞口無聲,說不出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紀維繼續(xù)說道:“若真要下山無需跟著你們,我可是寨里的老江湖了,閉眼摸黑也能安穩(wěn)下山。對了,小環(huán),你指責我,我倒想問問你,你爹不也是不允許你下山的嗎?你怎么跟著卓叔叔大搖大擺走出山寨的,你爹要是嚴辦我,你也逃脫不掉。”

  賀佩蘭默默站到前面,輕言細語地說:“哎,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了?再這樣我也幫不了你,還是先回寨子吧,有什么要緊的事,我替你辦?!?p>  紀維嘴里不服氣地嘟囔:“你一個弱女子,是幫不了我的?!?p>  卓朗聽了許久,這才發(fā)話:“紀維,你不必叱咤,你心里的小九九我豈能不知?不過寨有寨規(guī),我不管你是怎么出來的,現(xiàn)在必須跟我回寨,我就當什么都沒看見。”

  紀維見眾人阻撓得厲害,大計毀于一旦,急切辯解求饒:“卓叔叔,我真的不是偷跑出來的,要不讓我跟著您下山一趟,我寸步不離,就當您看著我管著我。您現(xiàn)在要是送我回寨,今天茶攤?cè)ゲ涣肆耍驳⒄`寨主交給你的差事不是?”

  卓朗想是這么個理,寨主安排自己頭等差事就是保茶攤周全,可沒有扣留紀維的任務。紀維是不是出逃還不清楚,但是勸告他回寨總不會有錯。

  正當卓朗猶豫不定,車小環(huán)又忍不住說道起來:“卓叔叔別被他的花言巧語蒙了,他就是偷跑出來的,萬不可姑息他,縱容他,還是拿他回寨吧?!?p>  眼見局勢不妙,紀維掏出腰間的寨主行令示于眾人:“你們看這是什么!”

  “我爹的令牌!你怎么會有!”車小環(huán)驚詫得脫口而出。

  “我該有的自然就有,反正不是偷你的拿你的。怎么樣,卓叔叔,現(xiàn)在我可以跟著你了吧?”

  卓朗一時也找不出理由擒拿紀維,又怕耽誤下山的差事,也有自信紀維在自己身邊玩不出什么花樣,點頭答應了。

  車小環(huán)一生氣,扭頭往山上走,卓朗看留不住,心想畢竟女孩子家的,還是寨主的掌上明珠,個性張揚,帶著她本來就多一份照料的心眼,這下要省心許多。倒不是嫌小環(huán)柔弱,茶攤的風險難料,少一個人去多一份安心。

  于是,卓朗就對小環(huán)說道:“小環(huán)你今天回寨吧,根叔抱恙,你幫他挑挑茶末也好。木豆棒槌你們跟著小環(huán)也回去,東西讓紀維挑著,我們?nèi)讼律阶阋??!?p>  賀佩蘭也靠近安慰道:“小環(huán)你別跟這個混賬皮猴子一般見識,為他置氣不值得,既然有卓叔在,他不敢作大妖?!?p>  茶攤用具的擔子讓紀維挑著,是壓著他牽制雙腳的好辦法,總不能讓其無所事事,生出事端更不好。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下山本非易事,紀維早就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茶攤需要他,他也需要茶攤東山再起,前方的路在等著他一步步走過去,眼下跟著卓朗、賀佩蘭經(jīng)營茶攤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可他又怎能料到,擺在他前面的并不是鋪好的康莊大道,而是傷筋動骨的一場浩劫!無法躲過的災難!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