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你睡地上
楚矜仔細(xì)的瞧了一眼謝荏染。
忽然間,一掃之前的懦弱和膽怯,鄭重的點(diǎn)點(diǎn)頭。
“好的,王妃,這是你進(jìn)府以后,對本王的第一次要求。本王這輩子都會遵從的?!?p> 謝荏染眨眨眼,看向楚矜,只覺得這個男人一會兒風(fēng),一會兒雨,根本讓人看不清楚真面目。
這樣子認(rèn)真的樣子,又哪里是那個紈绔的攝政王。
“你這么輕易地就答應(yīng)了?花樓里頭那么多的想好,你還能割舍的下么?”
楚矜點(diǎn)點(diǎn)頭,手腳并用的爬到謝荏染身邊,扯著她衣裙上頭的飄帶。
“答應(yīng)你的,本王自然會做到。王妃,天色不早了,趁早安寢吧!”
謝荏染怒火上頭。
只覺得楚矜這么低三下四,人五人六的做派,是為了哄騙她。
又是一拳打過去,將楚矜打得眼淚汪汪。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你的飄帶壓在身下了,起來會摔跤,你怎么又打人!”
謝荏染皺皺眉,看著自己身后。果然飄帶壓到了。
“唔,就是手滑了。你睡地上還是榻上。挑一個?!?p> 楚矜一臉的委屈。
“我們,不一起睡么?我保證不碰你?!?p> 謝荏染輕哼一聲,伸手抱起被子就往地上鋪。
“王爺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荏染平時風(fēng)餐露宿慣了,還是荏染來睡吧。”
楚矜卻跳下來,一把拉住謝荏染的手腕。
“你睡榻上,你有寒毒。而且,本王也非一直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王妃許是忘了,當(dāng)年本王在匈奴帳中,也是如豬狗一般的存在?!?p> 謝荏染原本想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最后一句話給震住了。
她轉(zhuǎn)臉看向楚矜,敏感的捕捉到楚矜眼底那抹一閃即逝的自嘲與愁緒。
“攝政王,我以為當(dāng)年的事情,你已經(jīng)不記得了。沒曾想你還記得這么清楚。”
楚矜訕訕的放開謝荏染的手,將地上的被褥鋪好,然后和衣躺了上去。
雙手支在腦后,又覺得頭上的冠冕不舒服,將發(fā)冠摘了,隨手扔在了地上。
“忘不忘的,還能怎么樣?王妃快些上榻休息吧。有些往事,確實(shí)是想要忘掉。但是發(fā)生過的事情,就像是石頭上的劃痕,再怎么修復(fù)也回不到從前的?!?p> 謝荏染伸手解開腰帶,又戒備的看了一眼楚矜,反手將床上的帳幔放下來,才脫去了外袍。
影影綽綽間,謝荏染穿著里衣爬上了榻。
榻傷撒的都是桂圓蓮子,甜蜜的味道充斥著整個喜帳。
她一粒粒的將這些東西撿到盤子里,然后放到案幾上。
等躺在榻上的時候,地上的楚矜已經(jīng)沒有了聲息。
天色也暗了下來。
“是呀,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就是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我若是知道這輩子會變成這樣,當(dāng)年……”
冷不丁的,一直安靜的睡著的楚矜,忽然接了一句話。
“當(dāng)年,你會怎么做?你不跳下馬,和我一起死在雪地里?”
謝荏染猛地?fù)沃碜幼饋?,隔著紗幔與楚矜對視。
“你,你沒睡?”
楚矜輕笑一聲。
影影綽綽間,根本看不清楚彼此的眼神。
可是謝荏染還是感覺到楚矜那個笑容中的苦澀。
“本王大婚之夜,只能睡在地上,看到心愛的女人在榻上卻不能碰,如何能睡的著?”
謝荏染眉頭皺起來。
“對于王爺來說,說愛一個人就是這么容易?”
楚矜輕輕嘆口氣,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扉灑在他的臉上。屋里的地籠燒的很熱,他鼻尖透過一絲外頭出來的臘梅香氣。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非我,怎么就知道我說的這么容易呢?”
說完,轉(zhuǎn)過身就去睡了。不再理會謝荏染。
謝荏染抱著自己的膝蓋,在這張雙人榻上安靜的沉思著。
此刻的楚矜,讓她感受到了上輩子臨別時的那個人的影子。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楚矜?
“王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
夜色遮掩下,楚矜的睫毛閃爍,卻沒有吭聲。
謝荏染聽著空洞的房間,楚矜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輕輕的落雪聲都無比的清晰。
她恍然間又回到了上輩子那個暗無天日的大牢,安靜的時候,只能聽見老鼠在她腳邊吱吱叫。孤獨(dú)的時候,只能透過墻上的那扇微小的窗,看看人間到底是明,是暗。
此刻,茆婷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珛都了吧。
吳伯,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謝家軍的營地?
祖父和父親有沒有看到自己的錦囊,邊關(guān)的戰(zhàn)事到底有沒有緩解?
謝家如今已經(jīng)和寧王解綁,這一切能否有一個新的開端?
在重重的思慮中,謝荏染沉沉的睡了下去。
夢中,她又回到了十五歲的輕蹄快馬。
雪里行跑的飛快,她伏在馬背上。
大哥的鴻駿在前頭飛奔,她也不甘示弱,馬鞭揮在雪里行的背上。
“雪里行,快跑,咱們?nèi)プ反蟾??!?p> 可是眼看著大哥越跑越遠(yuǎn),雪里行到底還是個小馬,根本無法追上已經(jīng)成年的的鴻駿。
謝荏染一臉的失落,她嘟著嘴,腦門兒頂在雪里行的鬃毛中間。
“唔,雪里行,你都出汗了。咱們一起快點(diǎn)兒長大,到時候爹爹不讓咱們上戰(zhàn)場,咱們就跟著大哥跑。跑去哪里,哪里就是我們的戰(zhàn)場!”
話音剛落,一個瘦弱的少年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
身上滿是血漬和污漬,天氣寒冷,她披著氅衣,可對方只穿了一件單薄破舊的衣袍。
眼底都是懼色,瘦削的臉上,那雙桃花眼特別突兀,正盯著自己。
而他面前的男人,則舉著大刀,準(zhǔn)備將這個男孩一刀砍死。
謝荏染提起長槍就迎了過去,虎口崩裂。
這人的力氣大的出奇,她眼睛抬起,驚訝的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是圖和魯。
謝荏染一驚,這人不早就被自己殺了么?怎么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不由得她多想,圖和魯?shù)牡队炙蚕⒍痢?p> 謝荏染長槍一挑,就將對方的刀格擋開來。
可是圖和魯?shù)秳莶粶p,沒有同當(dāng)年一般,砍向楚矜,而是直直的朝著謝荏染的頭頂砍過來。
就在這時,那個瘦弱的少年猛地?fù)湓谒砩?,將她死死的護(hù)在懷里。
鮮紅的血涌出來。
熱,鮮血的熱度洋溢在謝荏染的每個皮膚細(xì)胞中。
她痛苦的掙了一下,謝家女兒的驕傲不允許任何一個男人為了她而死,可那個男人卻抱得死緊。
“放開,你放開我!”
謝荏染猛地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榻上。
而原本在地上安睡的楚矜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摸上了榻,正死死的摟著自己。
一股子淡淡的松香氣息涌入她的鼻尖,近在咫尺的年輕男人英俊的臉,和微微翕動的睫毛,都讓她頭皮炸開。
萬籟俱靜的攝政王府兀的傳來一聲慘叫。
“啊!王妃,你這是在謀殺親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