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雪地上，白氣涌動。沒被冰雪覆蓋的黑巖石上，耷拉著幾株小草。從柴永信這個角度望過去，剛好能看到對面山上一只深黑褐色的牦牛百無聊賴地甩著尾巴。在它身邊，一只小羊駝蹦蹦跳跳的，仿佛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充滿好奇。
“師父，你對香火教怎么看？”柴永信忽然問道。
老僧不假思索道：“可惡的小偷，演技拙劣的欺詐者，充其量只能算是滿身銅臭的商人?！?p> 柴永信張了張口，話到嘴邊又咽回。
香火教的修行方式，大概就是煉化山川河流的精粹，把它們據(jù)為己有，化作自己的地盤。而后在自己的地盤上建立神廟，一邊發(fā)展信徒，收集香火，一邊穩(wěn)固地盤。如此一來，在自己地盤上作戰(zhàn)時，他們有主場優(yōu)勢，戰(zhàn)力加成。
老僧這么說，明顯是有原因的。
香火教發(fā)展信徒的方式是許愿和還愿。
你信仰我，每天三柱清香祭拜我，向我許愿。我從你這兒得到香火神力，那么多人祭拜我，我隔幾天實現(xiàn)其中一個信徒的愿望，這樣就能刺激別的信徒一直保持對自己的供奉和信仰。
這是香火神道發(fā)展初期，收集香火神力的方法。現(xiàn)在基本方向還是這樣，但形式曾經發(fā)生過扭曲。
因為內卷。
“那么多信徒，幾天才抽一個？這怎么行？”
“大人，時代變了......去我那，我們信徒不多，而且一天抽一個。”
“我們一天抽三個！”
“......”
這樣內卷下來的結果，反而對信徒有利。而且繼續(xù)卷下去，指不定會到什么夸張的地步，所以后來才發(fā)生十二香火仙武裝奪取云國政權的事情。
十二香火仙明確劃分地盤，互不干涉，嚴令禁止搶信徒的事情發(fā)生，內卷的事就算結束了。但在云國不能卷，在外面可不一樣。
只要你對著那個神像拜一拜，你餓，我可以給你一碗飯吃。你窮，我可以給你一吊錢。你冷，我可以給你買衣服。甚至無論你要什么我都能滿足你，只要你對著那個神像拜一拜。
很簡單的事情，就像在9528礦場里的那樣。一碗飯，一個盆，一塊血石......甚至就連韓根生這種渴望女人和力量的愿望都能實現(xiàn)，當然代價也不小，必須每天打樁奉獻。
靠這些方法收集到的香火神力不夠純粹，但勝在量大管飽，來的還快。
對于信徒來說，只是對著神像拜一拜，他們中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他們會因此損失部分精氣。長久下去，必然會損害身體根本。
這也是老僧說香火教既是小偷，又是欺詐者，還是滿身銅臭商人的原因。
但柴永信對此其實有不同看法。
不說清楚后果，騙人說只要拜一拜就給東西，這肯定是不對的。但如果事先說清楚呢？做個公平交易的商人，你得到你想到的東西，我得到香火神力，大家各取所需，不好嗎？
......
下雪了。
柴永信伸出手，雪花簌簌往他手掌上落。在他眼前，是一片銀海，冰雪漫天飛舞。
一個聲音清脆的小孩從房間里沖出來，大聲嚷嚷道：“下雪了，好漂亮啊?！?p> 漂亮嗎？柴永信并不這么覺得。
富人或者像小孩子這種出身圣禪山的人，可能會覺得這種一片美麗的雪景。但對窮人們來說，這就是一片白色煉獄。
窮人是害怕冬天的，特別是這種大風大雪的冬天，每天都有人被凍死。而西域物資貧瘠，最不缺的就是窮人和冬天。
“如果他們出生在云國，應該能活下來吧。至少可以靠信仰換食物，衣服，被子......不像我們，只能跟他們講什么來世?！?p> 當然，這種話他只能放在心里，沒敢跟身邊的師父講。
.....
山雨欲來？
齊云沒有這種感覺。
自從他們把內城的消息放出去后，可能因為擔心出城的人被抓去挨個詢問，整個日照城就變成只進不出，連演都不演。
到后來，因為混進太多間諜，日照城里頻繁有爆炸聲和戰(zhàn)斗聲響起。不時還有人企圖強行沖出城門，好幾次都差點成功。所以日照城干脆把城門都關了，不讓進也不讓出。
等待是焦急的，特別是這種不知道日照城情況的時候。
但在這種情況下，齊云卻顯得很冷靜，甚至看起來過于平靜。比齊云還冷靜的，是錢林。
錢林每天的生活過得很枯燥。
起床，涂抹藥液，吃早飯，練槍，吃午飯，練槍，吃晚飯，練槍，涂抹藥液，睡覺......任誰去看，都感覺錢林好像并不關心日照城的事。
但按照錢林的說法，不是這樣的。
“我每天都有去遠遠看一遍日照城?！彼沁@樣說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去看過，然后知道現(xiàn)在還不能動手，所以就去訓練。
在他眼中，現(xiàn)在好像只有“去日照城干架”和“等著去日照城干架”這兩種狀態(tài)。然后，中間的焦慮不安，擔心等情緒都沒有。
基本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練槍，日子過得和李鬧鐘一樣規(guī)律。至于涂抹藥液......因為這個，他的身高已經恢復正常，并且實力還略微有提升。
但也只是略微。
因為齊云從鬼市帶來的只有一百顆綠血石，僧多粥少，這點資源完全不夠用。而且，他還得留很大一部分綠血石，以備打起來的時候當血瓶用。
“已經等了好多天了?！秉S興道。
“嗯。”齊云點一下頭，“再等幾天?！?p> 現(xiàn)在的情況是打不過，直直沖到日照城肯定是送死。消息已經送出去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只能等。
......
日照城和絕大多數(shù)慶國城鎮(zhèn)一樣，分內外兩城。內城富裕，外城貧窮，涇渭分明。內城的人以嫁入外城為恥，外城的人以住進內城為奮斗目標。
內城的人一向看不起外城，好像這里的狗都比外城的人高貴。
但這是之前的內城，如今的內城論臟亂差程度比外城還要高上一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惡心的氣味，到處都是殘骸和碎石屑。灑在地上的鮮血，幾天幾夜都沒清洗干凈。
你很難想象這曾經是一座繁華的人類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