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春天來了

　　大河北岸被翻過的土地上已經(jīng)冒出了星星點點嫩綠的草尖兒。打開圍欄后，池塘里馴養(yǎng)了半年的野鴨子一只只撲通撲通地鉆進(jìn)大河里暢快地游來游去。

　　春江水暖鴨先知。

　　萬物復(fù)蘇，春天已經(jīng)來臨。

　　鹿兒島外的流浪野人嗷嗷叫著在田地里撒開腳丫子跑，他們大多是失去了部落的人，熬過了一個艱難的冬天，的確值得他們?yōu)榇藨c祝，表達(dá)自己的喜悅之情。

　　大河北岸的田地里，一些半大的小孩同樣也在田地里奔跑，但是和那些慶祝新生的成年野人不同，這些小孩子身邊一般還跟著一兩只小家伙。

　　那是已經(jīng)長了半年的小狼。

　　這些小狼跟隨這些野孩子一起長大，互相之間的關(guān)系親密無間，在“嗷嗚嗷嗚”的狼嚎中，不時夾雜著幾聲“汪汪”。

　　扶蘇對此很滿意，他相信在不久的將來，鹿兒島就能把“狗”這一品種培養(yǎng)出來。

　　兩個不同物種之間的關(guān)系一般可以歸類為五大類：獵物、共生、競爭、寄生、天敵。

　　獵物很容易理解，豬牛羊、雞鴨鵝都是人類的獵物。

　　共生是互助互利的關(guān)系，比如食蚤鳥和犀牛，食蚤鳥捕食犀牛皮膚上的寄生蟲，犀牛得以保持皮膚清潔健康，食蚤鳥則獲得了寶貴的食物來源。

　　凡是與人爭奪食物、爭奪生存空間或干擾我們生活的動物都可以歸類為競爭關(guān)系，如果放在現(xiàn)代社會，人類基本上是所有動物的競爭者，而且處于絕對優(yōu)勢一方，這也是為什么會有“保護(hù)動物”這個概念的產(chǎn)生。

　　寄生者最突出的代表就是寄生蟲，我想人類應(yīng)該不會為寄生蟲的滅絕而感到傷心。

　　人類的天敵在原始社會，可以歸類為獅子、老虎、鱷魚這些猛獸。但是諷刺的是，殺死人類雖多的物種，其實是人類自己。

　　這五種關(guān)系中的兩種或兩種以上，是會隨著不同時間階段的變化而互相轉(zhuǎn)變的。

　　人類史上最古老的共生伙伴，無疑要算狗。

　　狗與狼同屬犬科動物，那么狗無疑曾是我們祖先的競爭者，甚至是天敵之一。經(jīng)過馴化后的狼狗，可以看門，可以狩獵，可以牧羊，可以跟蹤，可以搜救，還可以拉雪橇……任何其他動物都不能以如此繁復(fù)多樣的形式為人類服務(wù)。

　　狗擅長奔跑、行動敏捷、嗅覺靈敏，扶蘇馴養(yǎng)狗的最終目標(biāo)，是在未來培養(yǎng)出一群如同警犬般的狼狗，以“一人一馬一犬”的組合建成一支特別的斥候部隊。

　　不過這是后話，此刻扶蘇站在東宮二樓露臺，微笑著看著那些在田野里撒歡奔跑的野孩子。

　　田野里有不少野雞、野鴨、野兔、野豬等小型動物，它們也是餓了一個冬天，這些田地里冒著嫩綠的草芽兒，以及被木犁翻出來的植物根莖，都是它們最好的食物。

　　不久之后這些田地就要播種，是絕不可能讓這些小動物來禍害田地里的莊稼的，所以才有了這場放狗攆小動物的歡樂活動。

　　這場活動中，帶著小狼狗的野孩子無疑是前鋒。雖然他們的小伙伴叫“狗”，但是依舊保持著半分狼性，雖然狩獵技能還不強，但是架不住狗多啊，一時間將田野里的小動物攆得雞飛狗跳。

　　大人們也加入了這場歡樂的活動，他們在外圍圍成圈，每個人手中還拿著一根長竹竿，如果有不長眼的小動物跑出來，一竿子掃過去，總能收獲一兩只小野味。

　　小孩子帶著他們的狼狗將小動物攆得雞飛狗跳，外圍的大人們在不斷縮小包圍圈，在包圍圈壓縮到兩層人之后，基本上就沒有小動物能逃出來，即便是想要起飛的野雞野鴨，也會突然被一根棍子或者一塊石頭跟掄下來。

　　扶蘇有點佩服野人的狩獵能力，即便是那些負(fù)責(zé)拔除雜草的女野人，撿起地上一根棍子甩過去，經(jīng)常也能命中一只野雞野兔什么的。

　　隨著鹿兒島的建設(shè)，河灣地的林木線在往后退，開荒出來的耕地自然往前延伸。一些野人在農(nóng)夫手把手的教導(dǎo)下，正在嘗試使用木犁翻土地，一些野人在挑出地里的石塊，一些野人則在挖引水渠。

　　一切都是同時進(jìn)行的，因為扶蘇早前已經(jīng)下達(dá)了開春播種兩萬畝耕地的任務(wù)。

　　新建的水車已經(jīng)運作起來，將大河里的水源源不斷地提升至水渠內(nèi)，河水順著田埂間挖開的水渠流進(jìn)“井”田內(nèi)，淹沒了堆在田里的豬糞牛糞雞糞等有機(jī)肥料，剪去翅膀羽毛的野鴨子在水田里追逐著小蟲子小蟋蟀。

　　中午太陽升起來之后，大河北岸的水田就像給大地鋪上了一面面明晃晃的鏡子。

　　鹿兒島內(nèi)的農(nóng)婦在忙著泡發(fā)谷子、糜子等糧食種子，一些農(nóng)夫?qū)⑺锢锏哪鄩K踩得稀爛，這些精心準(zhǔn)備的水田是育秧的場所。

　　到了晚上漁船歸來，人們又要忙著卸貨，現(xiàn)在的天氣大河里已經(jīng)沒有冰塊可供使用，樓船都不敢出海太遠(yuǎn)打魚，一靠岸就必須卸下漁獲，立即用鹽處理，否則魚肉臭了就不能吃，特別是公子最喜歡的三文魚，要優(yōu)先處理。

　　總之鹿兒島就沒有閑著的時候。

　　勞動的日子繁忙而充實，自從下地之后，很多野人直接居住在了野地里，累了就倒在田埂邊裹著獸皮睡一陣，醒了就繼續(xù)起來勞作。

　　這并非野人的思想覺悟有多么高，而是鹿兒島的規(guī)定“不勞動者不得食”。

　　除了閱鹿書院的學(xué)生、走不動路的小孩以及懷孕的婦人以外，所有人都必須勞作，連扶蘇也不例外。徐福、韓鸮、羊過等等都被劃分了責(zé)任田，在春播開始前，必須完成他們各自的開荒任務(wù)。

　　大中午的時候，就有仆婦挑著糧食和水來到田間地頭，給還在勞作中的人們解渴解乏。

　　陶罐里是煮得稀爛的紅豆沙、綠豆沙，加入蜂蜜冷卻后，還特意放到井水里冰鎮(zhèn)過，竹籃里則是皮薄餡大的肉包子，野人對糖水和白面包子完全沒有抵抗力，如果不是限量供應(yīng)，他們能一直吃喝到天荒地老。

　　這也是野人們大中午寧愿睡在田埂地頭，也不愿意回自己的竹樓的原因，回去了可沒有這種人間美味。

　　扶蘇雙腿踩在泥地里，正用手中的鋤頭敲碎老野牛翻起來的土塊，現(xiàn)在還是初春，汗水卻從全身各個地方冒出來。接過仆婦遞過來的一碗紅豆沙下肚之后，扶蘇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但是扶蘇知道，他其實是所有下地的人中開荒進(jìn)度最慢的那個，他拖后腿了，畢竟在現(xiàn)代社會都是機(jī)械化生產(chǎn)，已經(jīng)很少會有人下田勞作。

　　野人們一個個坐在田埂上，一只手拿著一個包子，一只手端著一碗糖水，一邊咬一口包子喝一口糖水，一邊樂呵呵地看著扶蘇在那艱難地耕地。

　　這是他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平時高高在上、仿佛天神一般的公子，原來也有比不上他們的地方，這讓野人們的自尊心收獲了巨大的滿足。

　　扶蘇低著頭，滿臉黑線，雖然動作慢，但是依舊一點一點地在平整田地，他不敢離開田地也不愿離開田地，因為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一個規(guī)律:只要看到他還在田地里，別的人就決不會離開田地。

　　夕陽西下的時候，扶蘇直起腰扛起鋤頭，感覺全身酸痛無力，就像散了架一樣。

　　回家的吆喝聲開始在田間此起彼伏。

　　扶蘇走在田埂上，把手架在眉頭上看著遠(yuǎn)方的林木線。

　　遠(yuǎn)方，一隊騎著馬的人正在飛速奔來。

　　客人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