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承華殿二三事 上
甫一出現(xiàn)在承華殿，柳貞就受到承華殿大宮女海棠的質(zhì)詢。
海棠，年16，10歲起入宮選為承華殿侍女，是個清秀美人，這讓她覺得自己前程無限。
比如齊王貼身侍女沈翠翹，在齊王大婚開府后，成為齊王府孺人，現(xiàn)在兒子都生了兩個，十幾個婢女伺候她。
所以她見到柳貞，頗有種辛苦繡綠裳，卻給人當(dāng)嫁衣的意味在。
“我聽說你過來是要跟周娘子學(xué)規(guī)矩的，那就先呆在前院灑掃，不許進內(nèi)殿！每天卯時把大殿擦一遍，不許有任何灰塵！
若是被我發(fā)現(xiàn)你不安分，定然將你逐出承華殿！
明白嗎！”
柳貞深深吐了一口氣，她孩童時都不屑于用的招數(shù)，故對怒氣沖沖的海棠福身道：“小人明白?！?p> 海棠一拳打在豆腐上，頗有些不自在，又道：“你跟那群做粗活的奴婢住一起，內(nèi)院不是你這種人能進的！”
“小人明白?！绷懕砬橐琅f謙恭。
海棠氣不打一處來，可又不知道自己為何生氣，沉吟片刻，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算了，暫時放過她。
到時候抓住把柄再發(fā)作。
說完她憤憤離開。
柳貞望著她的背影嘴角輕揚：趙王身邊人果然單純。
殊不知，一旦想找一個人麻煩，連呼吸都能找出錯處來。
很顯然海棠不明白這個道理。
她徑直走去房間，把包裹放到床上，看到屋子里其他侍女對她避之不及，把最靠里的一張床騰給她。
估計又是海棠勒令其他人不許跟自己說話。
不過倒也省了她不少事，她也樂得一個人自在。
放下包裹后，她很自覺的拿個掃帚去院子里打掃。
暮春時節(jié)各色花落了一地，她小心翼翼將它們聚攏一邊，看到有些花瓣還算水潤，想著不如收集起來洗澡用，蹲下來一個個挑選。
“你在這里做什么？”謝兆看到好奇問道。
柳貞起身給他行禮，乖覺道：“小人準備把它們放到洗澡水里?！?p> 謝兆額頭起了一陣黑線，他是身體虛弱，但不是嬌滴滴的女子，洗澡放花瓣這種事他干不出來。
“有什么問題嗎？”柳貞覺得他表情似乎不對。
女子天生愛美，這個我也沒辦法。
謝兆有些嫌棄道：“把這些東西都扔了，別讓我再看到它們，跟我過來?！?p> 雖然心疼自己的勞動成果，但柳貞還是按照他說的做，跟在謝兆身后進了內(nèi)院，看到端著點心正往內(nèi)殿走的海棠。
“五大王?！?p> 海棠給他行禮，順便給柳貞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果然不安分，這么快就勾搭上趙王。
謝兆‘哦’了下，淡淡道：“你不用進內(nèi)殿了，把東西交給柳姑娘。”
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柳貞此刻恐怕已經(jīng)千刀萬剮了。
海棠忙道：“她剛過來還不懂規(guī)矩，不如……”
“你是不認識她？”謝兆反問她道。
別的不說，當(dāng)初在弘文館讀書時，海棠好幾次跟著過去伺候，不應(yīng)該沒見過柳貞。
所以，經(jīng)常出入宮闈的柳貞怎么可能不懂宮規(guī)。
海棠咬著牙道：“當(dāng)然認識?！?p> 語罷有些粗暴的把紅木托盤交給柳貞。
她可是太認識柳貞了，據(jù)說本來是段簡小妾，后來跟著永安縣主進宮后，眼界也開始高了起來，整日追在太子身后。
這么一個眼里只有高枝的奴婢，五大王是糊涂了，把她弄到身邊。
謝兆見海棠臉色不對，似乎明白了什么，轉(zhuǎn)眼笑看向柳貞，指著海棠戲謔問道：“那你認識她嗎？”
“自然認識?！绷懤蠈嵈鸬馈?p> 記憶里承華殿的婢女一向低調(diào)安分，不過現(xiàn)在來到承華殿，發(fā)現(xiàn)這些婢女各自有各自的主意。
沒辦法，曾經(jīng)在她眼里，太子殿下就是天，習(xí)慣性忽視其他人。
她所不在意的，儼然為別人眼里的珍寶。
謝兆‘噗呲’笑出聲來，讓人弄不明白他是何意，略帶認真的看著柳貞，平靜道：“以后你跟在我左右。”
“小人遵命。”柳貞斂衽福身。
她心里樂開了花，要是自己真的被海棠欺負，一直做最末等宮女的活計。那么將來謝兆去封地，可不一定能想起她。
畢竟謝兆不可能把承華殿所有人都帶走。
看著謝兆和柳貞一前一后進去，氣得海棠連跺數(shù)腳。
當(dāng)然，只能無可奈何罷了。
她回頭準備檢查下柳貞工作，等到謝兆離開，好好找機會懲罰一番，不料看到走廊上周娘子凝視著她。
嚇得她趕緊遠遠給周娘子行禮，卻見周娘子沖她微微招手，她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
雖然素日周娘子待她不錯，但周娘子更煩宮女藐視宮規(guī)，不敬主子。
剛剛她朝謝兆背影跺腳，全落在周娘子眼里。
“別跟我裝可憐？！”
周娘子揭穿淚眼朦朧試圖逃過處罰的海棠。
但海棠這次是真委屈。
周娘子沒搭理她，從情感上講，周娘子無兒無女，素日海棠一向討她歡心，她也樂得想照拂她。
所謂愛之深責(zé)之切，她不愿看到海棠陷進去。
故她繼續(xù)道：“聽說你安排她做粗等活，以后她不需要做任何事?！?p> “姑姑?！焙Ｌ膽崙嵅黄健?p> 周娘子心里嘆氣，這丫頭還是年輕，看不出主子喜歡什么，到時候得罪人都不知道怎么得罪的。
她板著臉，道：“不愿意？那把你的房間騰給她，方便她去伺候主子?！?p> 深宮十?dāng)?shù)年，她見過宮女勤勤懇懇做事二十年，最終還是個末等宮女；她還見過剛?cè)雽m兩天，就飛上枝頭變鳳凰的。
人跟人沒法比。
“好，好。”海棠哭喪著臉，“我不給她安排任何活計，那姑姑別把我從內(nèi)院趕出去?！?p> 承華殿上上下下十?dāng)?shù)人，其中住在內(nèi)院的只有三人：周娘子、海棠、內(nèi)侍陳玉。
并且三人每人都有一個房間。
周娘子知道她委屈，拉著她的手勸慰道：“在這個宮里，是你的，你不需要去爭，不是你的，爭也沒用?！?p> “可她明明之前攀附太子，不久前還蠱惑永安縣主夜宿齊王府……”海棠很不服氣。
周娘子神色凜然，將她的手放開，想罵她蠢笨可又不舍得，轉(zhuǎn)身離開。
她邊走邊想：海棠太過單純不是柳貞對手。
眼看她起高樓，眼看她宴賓客，眼看她樓塌了。
這樓呀，起的越快，根基越不穩(wěn)，塌的時候才會尸骨無存。
趙王是她帶大的，她比任何人都關(guān)心趙王，絕不讓宵小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