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娘去的快,回來得更快。
但她是哭著回來的。
“太壞了,人怎么能這么壞,你都要當王妃了,還要讓你當差,那個李公公居然說皇上重視民生,褒獎你就是嘉獎于你,讓你好好當差……真是太欺負人了,這還是在欺負你,欺負薛家,嗚嗚嗚……”
朱老娘捏著帕子哭得難以自持,簡直比她自己當初當了官媒婆的時候哭得還要慘。
白筱筱卻是打心眼兒里樂開了花,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兒?
眾所周知,古代女人是不許拋頭露面出門工作的,普通人家的女人尚且如此,更別說權(quán)貴家的女人。
她原本還發(fā)愁這要是當了王妃,天天被困在深宅,姬月不得死翹翹了,卻是萬萬沒想到還有這等好事!
婚后還能出門工作,這就是在現(xiàn)代,多少全職主婦都做不到,她居然還能有這個福氣!
再說了,在古代人眼里媒婆是下九流的行當,但是在她眼里,婚介也是個正經(jīng)工作。
白筱筱替朱老娘擦擦眼淚,好聲好氣地安慰:
“這有什么值得哭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好好當差,咱們又比誰差到哪里去?這不,皇上還賜了我這塊一品金媒的匾呢,對著這塊匾,誰敢說咱們做媒婆的上不了臺面?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要是想回京城,那就讓薛明愿回京的時候把你捎回去,沒道理他都不是罪臣之后了,你還要被牽連!”
白筱筱費了一番嘴皮子之后,朱老娘的眼淚終于是止住了。
但是說起回京城,她眼底的光只亮了剎那,就又黯淡了下去:“我都這把年紀了,在這松陽縣也有兒有女有丈夫,哪是那么容易回去的……我是狠不下心拋家舍業(yè)的。”
“那就不必拋家舍業(yè),你帶著朱大叔和孩子們一起回去,要是能把白箋箋也帶到京城去,那就更好了!”
“想得美,那是你弟弟,你倘若不想養(yǎng)了,把他送回親生父母那邊去,別再來勒掯我!”朱老娘提起這個就來氣,“箋箋的事情你可得想好,我今兒早上還看見白家老七來學(xué)堂里尋他呢,他要是真被人攛掇得不安分,那還是趁早送走,反正也不是你親弟弟!”
“這個我省得,我會處理好的。”
白筱筱辭別了朱老娘,回差房翻了一會兒花名冊,望著外面又開始飄落的雪花,想了想,還是起身出門,去了學(xué)堂。
此時正值晌午,蒙學(xué)里的學(xué)生正吃午飯。
白筱筱站在窗外朝里看了看,一時居然沒看見白箋箋人。
她把腦袋又往里探了探,才見著角落里的白箋箋,正端著一碗放了紅燒肉的白米飯埋頭大吃。
他面前的桌子上,還放著好幾塊種類不一的點心。
幾個穿戴富貴的小孩子正圍著白箋箋討他的好:“我們都給你點心吃了,以后你跟著你姐姐混好了,可不能忘了我們!”
“我家兄長明年就要參加鄉(xiāng)試了,你讓你姐給府學(xué)的大人說說好話,給我個點個解元!”
“你姐當了王妃,那王府就得有側(cè)妃,到時候讓你姐給郡王吹吹枕邊風(fēng),讓我姐給郡王當側(cè)妃,我姐保證不和你姐爭寵!”
小家伙們七嘴八舌地提要求,窗外的白筱筱已經(jīng)僵成一尊石像。
老天爺啊,古代的孩子都這么卷的嗎?聽聽他們說這話,是小孩子該說的嗎?實在是太不純潔了!
不過小孩就是小孩,幾塊破點心就想換前程換富貴,你們咋不用這幾塊破點心上天呢?
更可氣的是,白箋箋這個小王八蛋,那小爪子眼見著就要伸到那幾塊破點心上了!
白筱筱頓時怒火中燒,她是少過他吃喝還是咋地?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白箋箋,你給我出來!”
白筱筱一聲怒喝,幾個小孩子轉(zhuǎn)頭一看,頓時做鳥獸散,白箋箋抬頭一看,碗差點兒掉地上。
“姐,你怎么來了……”
白箋箋耷拉著腦袋走了出來,很顯然,他也知道自己差點禁不住誘惑犯了錯。
白筱筱伸手就擰上了他的耳朵:“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想吃什么點心咱家沒有?你高大哥哪天沒給你買好吃的?你就這么稀罕那幾塊破點心,為了這個能把你姐給賣了,你姐我就這么不值錢?”
“疼,疼!姐,你聽我說!”
白箋箋捂著耳朵被白筱筱拎到了廊下,趕緊求饒,可憐巴巴地看著白筱筱解釋:
“我才不稀罕他們的破點心,我就是哄他們的,反正他們說的我也做不到,先應(yīng)承著,免得他們在學(xué)堂里跟我翻臉!”
“這么說,你倒是挺聰明?!?p> 白筱筱冷靜了一下,覺得白箋箋這話也挑不出毛病。
小孩子嘛,可不得哄?
不過這么個環(huán)境……
當初供不起白箋箋上學(xué)的時候,縣衙的蒙學(xué)對他們姐弟來說就是頂好的學(xué)堂了,可是此時看看這些心懷鬼胎的小朋友,這環(huán)境怎一個烏煙瘴氣了得。
“你們先生呢,他也不管管?他不是最嚴肅正直的嗎?”
“夫子最近染了風(fēng)寒,回家將養(yǎng)去了,最近是城北的王秀才來教我們……”
白箋箋回頭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王夫子來的第一天就打聽我們家里都是做什么的,他一開始看我可不順眼呢,這兩天聽說你要當王妃了,這才給我碗里加了肉!”
得,原來學(xué)堂里風(fēng)氣這么歪是因為換老師了,那得打聽打聽,要是老先生不回來了,就得轉(zhuǎn)學(xué)。
“你先好好上學(xué),回頭姐再給你打聽個好學(xué)堂!”
白筱筱安慰了白箋箋幾句,轉(zhuǎn)身走了。
但她也沒走徹底,窩在學(xué)堂耳房的角落里看著院子。
不多時,一個婦人拎著食盒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白老七的婆娘,白箋箋的親生母親。
“我的兒,天這么冷,你站在院子里不冷么?這飯都涼了吧?來來來,娘今天給你煮了雞,快來吃!”
白七嬸兒長兒短地喚著,殷勤地湊到了白箋箋身邊。
白箋箋卻毫不猶豫地往后退了幾步,避開了婦人熱情的手:“我娘已經(jīng)不在了,你不是我娘,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跟你走的!”
“哎,傻孩子,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姐姐嫁了人就不要你了,到時候她去京城當王妃,誰管你的死活?這個世上只有我這個親生的娘才會對你真心實意!”
“你少來騙我,小時候我發(fā)高燒,我娘求到你門口的時候,你怎么說的?你說孩子送出去了就和你沒關(guān)系了,那你還來找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