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的曾經全是她
“2010年10月7日，趕在國慶假期的最后一天，姜森終于有時間了。
江城的夜景很好看。
絢爛燈火下，他輪廓分明的臉，映照在我眼睛上，更好看。
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又走過好長一段路。
我才知道，姜森在國慶期間還在給人做家教掙生活費。
他真的是我見過的，最上進，最有責任心的男生。
雖然晚上回來晚了，被宿舍阿姨好一通數落，還被室友嘲笑了一番。
但是，江城的夜景真好看，姜森也很好看。
所以……值得！”
“2010年11月30日，我終于按捺不住自己。
在圖書館，我悄悄給姜先生表白了。
悄悄，是因為我說，今晚月色真美。
姜先生沉默了很久，沉默到我以為他沒聽見那么久。
然后他說，青春很脆弱，禁不得社會上的風吹雨打。
所以，必須要有一個人，能為另一個人的青春，撐起一把傘。
我好像聽懂了，但又好像沒聽懂。
煩人！
煩人！
煩人！”
“2010年12月31日，跨年夜。
街上真的好多好多人?。∪藦谋妦
還好有姜森。
借著人多的機會，我第一次雙手抱住他。
他身上的味道……
哎呀，羞死人了！
江小魚，你是女生誒，你要矜持！
就不！略略略~”
“2011年4月1日，愚人節(jié)。
今天小舞跟我分析了很久，關于姜森的事情。
雖然她說了很多很不好聽的話。
很是不看好姜森的未來。
但我終于知道，圖書館那天，姜森為什么沒有回應我了。
是的，青春是脆弱的，是矯揉造作禁不起風吹雨打的。
所以，必須有人愿意為另一個人，撐起一把遮蔽風雨的傘。
姜先生正在努力。
喜歡！”
“2011年12月30日，又是一年跨年夜。
理性告訴我，我和姜森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是他的誰，他又是我的誰？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但當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我緊緊的摟著他，聞著他身上的味道，是那么安心。
老娘連初吻都還在呢，又沒虧什么。
去TM的理性。”
“2013年3月1日，姜森找到實習單位了。
好像是叫中銀國際，應該還不錯吧？
然后，他跟我告白了。
再然后，他好幾次抬起手，應該是想抱我吧？
手足無措的樣子，像個呆頭鵝。
所以……
姜森的嘴唇，有點涼。
嘿嘿~~嘿嘿！”
“2013年12月15日，我也要開始實習啦！
姜森雖然沒有說，但是他應該是想我搬過去跟他一起住的吧？
一室一廳誒~
嘿嘿~~
姜森哪里跑！”
“2013年12月30日，跨年夜，腰酸……”
“2014年7月23日，我和姜森終于把房子訂了。
雖然只有50多平方米的按揭房，但這依然是我們倆共同的家。
只是……
姜森怎么還不求婚啊，好煩！”
……
前面幾本粉紅色的日記本，記載著姜森與江小魚從初識到戀愛，再到結婚的點點滴滴。
姜森呆在江小魚離開后的世界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用手指感受著，一行一行的仔仔細細的回憶起一起走過的十二年。
粉紅色日記本里的紙張，是平整的，是溫暖的。
直到姜森翻開最后一本。
厚重的黑色筆記本。
里面的紙張，是褶皺的，是灰暗的。
被淚水暈開又干涸又暈開的潦草筆跡中，寫滿了絕望。
“2019年10月4日，確診了，漸凍癥。
醫(yī)生說，樂觀的話，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沒關系。
就像霍金。
但我查過。
漸凍癥，從確診到死亡的平均年限，是三到五年。
我想……現在就死?！?p> “2020年11月6日，我已經徹底控制不了我的腳趾了，用勁用得滿身大汗，也動不了。
姜先生還沒放棄，但我已經快撐不住了?！?p> “2021年12月30日，醫(yī)生說，狀態(tài)很好，很不錯，繼續(xù)保持。
去TM的繼續(xù)保持！
我想像個正常人一樣！
……
算了吧，趁著自己還能動彈，沒有徹底癱瘓在病床上，就這么了結，也挺好的。
姜森，多希望你能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別再勸導我了，讓我死，好不好？”
“2022年8月27日。
這是江小魚人生中，最后一篇日記。
姜先生，你好。
別擔心，你的小魚兒，已經哭夠了哭累了，永遠不會再哭了。
真的，我發(fā)4，笑~
有幸和你一起走過一輪生肖，江小魚這輩子都值了。
真的真的值了。
江小魚的遺憾，是還有很多話想給你說。
她還想跟你在一起，沒心沒肺的笑。
她想跟你有一場不用很特別，就和常人一樣，熱熱鬧鬧的婚禮。
擺上二三十桌，請個俗氣一點兒的司儀，畫上美美的妝。
再把自己交到你手上。
然后，她想給你生個健健康康的姜小猴子，再生一條小小魚。
她還在想……
但是我不敢說了，再說，我怕我就沒勇氣了。
姜先生。
非常抱歉。
拖累了你本該一飛沖天的三年。
如果不是江小魚，也許你可以被調往帝都，成為中銀國際最年輕的部門負責人。
那時，你的前途一定會一片光明。
但是可可愛愛的江小魚，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還有好多話，就不說了。
傷感。
姜森，雖然我和你一樣，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不信蒼天，不信鬼神。
但唯有對你，我希望還有來生。
如果有來生，我還會說，學長你好，我是江小魚。
還愿意做你森林里的那條小魚。
姜先生，再見。
姜森，再見。”
……
姜森坐在黑暗冰冷的地板里，捏著最后那本黑色的日記本，雙目空洞的看著遠方。
最后一篇日記，恰好是筆跡本的最后一頁。
如果自己能早點發(fā)現這本筆記本……
良久后，姜森站起身來，從酒柜里隨便挑出一瓶白酒，擰開蓋子就往嘴里灌。
然后又打開第一本日記，從頭看起。
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苦酒入喉，卻不敵心苦。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江小魚的日記。
然后。
一口又一口的吞咽著嘴里的酒。
直到最后。
姜森癱軟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霓虹燈閃爍，仿佛構成她的影子。
“小魚，我好想再見你一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