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演技
涉及到房屋買賣。
不管有沒有經(jīng)驗，買主總會好奇的問一句為什么要賣。
也許是八卦獵奇，也許是風水玄學，也許是……
究其原因，恐怕是所有生靈，對安穩(wěn)棲息地本能般的追求。
房主如果遮遮掩掩，這筆買賣就算能成，也必定會有波折。
姜森問了，原主人就要回答。
不然，成不了。
“我誠心想買，但買之前，我總得知道這房子，或者說你們，為什么要賣房子吧？”
在姜森的追問下。
男主人從茶幾上的朝天門盒子里，又抽出一支煙，點上也不抽，只是捏著煙嘴沉默不語。
女主人吐出“出國”兩個字。
姜森沒說話，只是抱著手臂，靜靜的看著她。
等待著下文。
五十多歲的老兩口，賣了房子，就為出國？
還一個說賣一個說不賣。
出國的理由，站不住腳。
女主人在姜森的注視下，渾身不自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得把目光投向家里的男主人。
良久后，男主人深深吸了一口煙，說不上是吐煙還是嘆氣，把事情慢慢說開了來。
……
這個家庭，曾經(jīng)很幸福。
男的在江城轄區(qū)的縣城里開了個店，做點服裝小生意。
女的是鎮(zhèn)上的小學老師。
女兒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的孩子。
乖巧懂事，學習成績很好，長得也漂漂亮亮。
女兒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因為學習成績拔尖，被江城二外看上了。
一家人咬咬牙，把縣里的生意轉(zhuǎn)出去，帶著十來萬，來到江城闖蕩。
兩千年的時候，服裝生意還很好做。
很快，就掙到二十五萬的房子錢。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在江城安家落戶，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二外的老師，給他們介紹了一本書。
《哈佛女孩》
還說，他們的女兒，有這個潛力。
藤校的魅力，對深居內(nèi)陸的江城本地人來說，是無可阻擋的。
對年輕的少女來說，更像是一場灰公主的精致美夢。
天時地利，只欠人和，錢。
于是他們請了鋼琴老師，還買了房子價格十分之一的鋼琴。
女孩兒也很努力，就算周末回家，也都在練琴。
就像哈佛女孩兒的媽媽，在書里寫的她女兒：
把時間管理起來，每一分鐘做什么，都有清晰的規(guī)劃。
不像后來，只要有錢就行。
如果不行，一定是錢還不夠。
經(jīng)過三年的努力，女孩……
還是沒夠上哈佛的門檻。
女孩兒很失落，為了灰姑娘的美夢，她放棄了太多。
茶不思飯不想，日漸消瘦。
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找到學校老師，為女孩兒爭取到了其他的機會。
預科。
女孩兒開開心心的踏上飛往國外的征途。
當然，不是藤校，只是一所全球排名比江城大學高一點兒的普通大學。
只有父母，在家里為著每年超過三十萬的學雜費，愁白了頭。
服裝生意，受互聯(lián)網(wǎng)的沖擊，越來越不好做了。
父母勒緊褲腰帶，再加上女兒的確懂事，勤工儉學好歹算是供出來了。
只是，父母才放下的心，在子女畢業(yè)后，又提了起來。
結(jié)婚生子。
下一個輪回。
……
“所以，你們的女兒，因為要和出軌的丈夫爭奪孩子的撫養(yǎng)權……”
姜森聽完這個并不曲折離奇的故事后，總結(jié)發(fā)言：“所以必須有錢、有工作而且有人幫忙照看孩子，才能贏下?lián)狃B(yǎng)權的官司?！?p> 男主人抽完第四支煙，強調(diào)道：
“還有律師費?！?p> 對，還有律師費。
一個無依無靠的他鄉(xiāng)人，想在當?shù)貞?zhàn)勝本地人，所需花費的時間和資源，往往更多。
兩口子坐在一起，愁眉苦臉又面帶希望的。
糾結(jié)得很。
姜森聽男主人說完后，終于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u房，為什么又不想賣房的原因了。
說句好聽的，這種情況，正合他意！
姜森也不是真正的想買房。
只是想通過買房這件事，從銀行手里，小小的撬一滴油水下來。
“情況我也清楚了，我們再回到房子的事情上來。”
男主人還沒從傾訴的狀態(tài)里出來，聞言楞了一下，張開嘴剛想說什么，但旋即想到女兒的事。
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焉了吧唧的又拿起一根煙。
準備點上，卻被女主人攔住了。
“房子我要買，但我不是真的想占有你們的房子，只是過渡?！?p> 姜森特意過渡兩個字上，加重了些許語氣。
男主人眼睛一亮。
徹底來了精神。
連腰背都挺直了不少。
姜森從兜里掏出只有八千五百塊的銀行卡，啪一聲拍在桌子上。
拍出了一百一十萬的氣勢。
并用前世被江小魚父母帶偏的，略帶點兒南京腔的普通話說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就實話說了吧。
我老家在江城，但家里人都在上海做生意，規(guī)模也還說得過去。
我呢，現(xiàn)在就在旁邊的江城大學念書。
我媽上次來學?？次遥粚嬍噎h(huán)境嚇到了，連個空調(diào)都沒有。
給了我一點錢，讓我在附近，買一套看得過去的房子住著?！?p>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
男主人做生意出身，頭腦稍微精明一些，眉頭皺起來靜靜思索。
女主人半輩子都和學生打交道，心思單純得多。
看見銀行卡就信了一半。
又見姜森叉著手，把氣質(zhì)這一塊兒，拿捏得死死的。
另一半也信了。
姜森端起一次性杯子，借著喝水的遮掩，隱蔽的觀察了一會兒后，坦言：
“我呢，本來想著在附近租一套房子糊弄過去，把剩下的錢用來做點小生意?！?p> 在小字上，姜森又變換些許語氣，輕飄飄的帶過去。
男主人肯定是聽見了。
“但涉及上百萬，家里人不放心，肯定要來過問。
所以啊，我想了個法子。
你們現(xiàn)在急用錢，我想辦法借給你們。
等我畢業(yè)以后，你們還錢，我還你們房子……”
姜森停住，又一次拿起水杯。
空了。
坐在一旁的男主人眼疾手快，撇著張笑臉，主動接了過去。
姜森心里石頭落地。
這第一桶金啊，算是邁出一小步咯。
剩下的，才是真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