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老師,我們到了?!?p> 一個年輕的場務拍了拍莊呈,聲音放得很輕,透著一絲疲憊。
由奢入儉難,自從過完新年,人們的狀態(tài)還沒調整過來,第一天上戲,每個人都顯得格外疲憊。
“嗯?到了?”
莊呈看了看窗外的朦朧的夜,揉了揉眼眶。
心里,卻突然有了一絲感慨。
自己也成老師了?
迷迷糊糊下了車,摁下電梯,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感受著電梯經(jīng)歷過一絲震動,然后緩緩上升。
刷卡進門,一頭砸在松軟的枕頭上,拽過被子,便在劉奎震天的呼嚕聲中睡去。
大城市的生活很快,組里的人們在經(jīng)歷過最初那一小段彷徨之后,便迅速找回了狀態(tài),又恢復到過年前那井井有條的拍攝生活。
劉奎在經(jīng)過莊呈長達半個多月的虐待之后,也終于恢復了身材,這讓組里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氣。
胡玫說換人可不是鬧著玩的,沒人能一直等著,如果真減不下來,劉奎的戲份真的會被人替換掉。
到時候,又得重拍一遍。
陳好作為中戲的學生,在莊呈來到BJ以后,也到劇組里探過幾次班,胡導見她模樣好,還讓她客串了幾場宮女,有臺詞的那種,也算是提前在電視劇里露過臉了,把她高興地夠嗆。
隨著拍攝進度的不斷前進,幾個月過去,莊呈也迎來了殺青的時刻。
“咔,這場過了,杜老師,小莊,你倆準備,臺詞都對完了是吧?!?p> 莊呈站起身,沖胡玫比了個ok的手勢,邁步進了場地。
“各單位準備,開始?!?p> 最后一場,是李衛(wèi)攜圣旨賜死年羹堯。
這場戲好過,但想演得出彩,就難得多了。
年羹堯曾經(jīng)救過李衛(wèi)兩口子的名,更是他倆的媒人,現(xiàn)在被雍正賜死,兩個人的情緒波動都很大。
但年羹堯狂妄自大,做了許多出格的事兒,這點李衛(wèi)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年羹堯咎由自取。
基于這一點,除了不舍與惋惜以外,還要有另一層的情感。
這也就是難出彩的地方。
當然了,這是對莊呈來說,如果換個人,你就是站在那瞪著眼珠子瞅著地也能過,要是能掉兩滴眼淚,那就更完美了。
但還是那句話,同一個場景,不同演員有不同的呈現(xiàn)方式,這場戲的主角是年羹堯,對李衛(wèi)的要求不是特別高,只要能表現(xiàn)出那股不舍與難過,也就夠了。
大不了,多砍你幾個鏡頭唄。
隨著導演的開始,莊呈牽著馬,領著一幫群演緩步向蹲坐在城門口的年羹堯走去。
現(xiàn)在的年羹堯,哪還有半分大將軍的模樣,整個人臟兮兮的,頭皮滲著一層青茬,發(fā)梢、胡須上都沾染著草屑;現(xiàn)在正值初春,渾身上下卻連件外袍都沒有,一身破舊短打,有些地方露著棉絮,卻又被人用稻草塞住。
昔日雍正帝賜下的黃馬褂套在外面,早已蹭滿了污垢。
年羹堯不敢脫。
往日意氣風發(fā)的時候,得罪了太多人。
要不是有著一身黃馬褂庇護,他暗地里不知道被人殺了多少次。
看著他落魄的樣子,莊呈心里也不是滋味。
兩個人第一次見面,是在黃泛區(qū),那時候,雍正帝尚未登基,還只是四阿哥。
年羹堯奉四爺?shù)闹家獬鍪窒嘀?,這才將自己和翠兒救了出來。
那時的兩人還年輕,跟在四爺身邊,走南闖北辦了那么多差,感情也越來越深。
可現(xiàn)在……
莊呈眼里泛出一絲憐憫與不忍。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年羹堯看著他,莊呈卻不自覺地躲了開,眼神瞟向一旁。
他是個自負的人,就算現(xiàn)在落魄了,骨子里也是那個大將軍,不允許別人看他的時候帶著憐憫。
年羹堯見莊呈不想和自己對視,心里也有了一絲明悟,嘆口氣,背著手向住處走去。
莊呈牽著馬跟在對方身后,兩個人,好像又回到了當初。
從灶火……不,應該是一堆亂石堆就的篝火里抽出根細柴點燃油燈,莊呈目光巡視著這破敗到極致的房子。
陰暗、潮濕。勉強能擺開一床一桌的小地方。墻角堆放著幾捆干透的玉米桿。
莊呈的目光落在墻壁上。
之前屋子里應該是著過火,墻壁上到處都是煙熏的痕跡,而在那上面,掛著雍正賞給他的寶劍。
莊呈鼻子有些酸澀,看著蹲在篝火旁燒柴的年羹堯,抿了抿嘴,從隨從帶來的托盤里取出幾樣酒菜。
這是他路上買的??梢娔旮蚩催^來,卻改了口。
“這是翠兒……親手給你做的?!?p> 坐在板凳上,莊呈單手駐在桌上,言語中帶著懇切。
這句詞,是莊呈臨時加的,看著杜志國這幅落魄的扮相,他突然回想起之前那幾場戲,腦子里,突然就浮現(xiàn)出這么一句話。
我們兩口子,都還記著你呢。
這是莊呈,或者說,這是那個重情重義的李衛(wèi)腦子里所想的。
監(jiān)視器后面,胡玫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微笑。
她實在有些慶幸,自己當初決定讓莊呈這個沒有學過表演的人來飾演李衛(wèi),短短幾個月下來,他給了自己太多的驚喜。
就這一句,把李衛(wèi)骨子里的性格就演活了。
忠誠,重情義,明事理……這就是李衛(wèi),這才是李衛(wèi)。
“二號機往前推,拍莊呈的面部表情,喉結也給露出來!”
此時的胡玫是興奮的,甚至有一絲激動。
此時的莊呈,眉角唇邊都是戲,甚至那急促上下攢動兩下的喉結,也襯出了李衛(wèi)此時此刻的難舍。
這段戲,她一點都不想剪,甚至她篤定,等播出之后,這段戲絕對會火。
攝像機前,莊呈兩人的表演還在繼續(xù)。
此行的目的,莊呈是知道的?;噬舷铝酥?,自然沒有變更的可能,可他不想讓自己的老大哥做一個餓死鬼。
臨行路上,能有一桌佳肴,也算是自己最大的能力了。
杜志國蹲在灶火前,他能感受到莊呈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中含著的真摯。
也感受到了,來自莊呈這個晚輩所散發(fā)出的濃烈戲感,對他這種老戲骨來說,這便是請戰(zhàn)書。
來吧,讓我們一起,把這場戲變成《雍正王朝》里的經(jīng)典。
腦子里想著應對的策略,杜志國微微回了下頭,幅度很小,只是用眼角看了莊呈一眼。
此時的年羹堯心里是感動,患難見真情,這時候還能想著自己的,也就這個忠到骨子里的狗兒了。
可他不能說,甚至不能回頭與莊呈對視。
年羹堯是自大的,甚至有些狂妄,僅僅是一個側身,便足以說明這個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夜叉心里有了一絲感動。
眼睛被灶臺升騰起的爐火熏了一下,年羹堯嗆咳兩聲,迅速止住了心底涌現(xiàn)而出的情緒,他站起身,此時的他,應該轉移話題。
不能讓莊呈再掌握節(jié)奏了,他杜志國才是這段戲的主角,必須得把節(jié)奏搶回來。
轉身面對著機位,沖莊呈道:“圣旨呢?!?p> 語氣有些急,嗓音壓得也很低。
自己得罪了那么多人,官復原職已經(jīng)不奢望了,現(xiàn)在只希望,當今圣上看在自己主仆多年的份上,放自己一條生路。
哪怕是關外為奴呢。
莊呈看著年羹堯期頤的眼神,他的眼里有些落寞,手指在桌上頓了頓,才低頭從懷里取出圣旨,遞到頭頂。
看著那被信封包裹的圣旨,年羹堯明白了。
沒了,沒有活路了。
如果要放自己一條生路,當今圣上不可能用一封口諭來轉告,必須得昭告文武百官才對。
這封圣旨,格式不對。
年羹堯嘆了口氣,從手上褪下雍正帝賞賜給他的念珠,擲在桌上:“替我把這個,還給他?!?p> 主仆情誼已盡,他,也該上路了。
他不甘,后悔,可現(xiàn)在,什么都完了。
年羹堯大笑著,笑聲中透著落寞與悔恨。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他笑自己,為皇家奮力拼斗了一生,僅僅因為一個孫嘉誠,自己就落到如此地步。而就在剛剛,竟然還有一絲幻想。
帝王心術,他應該明白的。
只怪,自己太狂妄了。
大笑著走出門,門口的兵丁橫刀擋住去路,莊呈站在身后,眼神中透著不舍,可憐,嘆了口氣,轉過了身。
“咔,這條過了!”
聽著胡導有些興奮的聲音,莊呈長舒一口氣,摸了摸眼角。
至此,他在《雍正王朝》中的戲份,便全部結束了。
看向不遠處的焦晃,老爺子坐在躺椅上,沖著他伸出一個大拇指。
小子,好樣的。
角懈
2800字大章奉上,劇情不好切,也就懶得分章了。 內個,這幾天帶孩子,估計明天還會一更,而且這幾天劇情轉折,后面的很多都要重新構思一下,今天來來回回刪了好多遍,才終于寫出一個比較滿意的,所以……別急,最多兩天吧,剩下回歸雙更狀態(tài)。 順便,求一下追讀……新書真的好需要追讀,謝謝各位了,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