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王副隊等人抬著彭小虎回到馬車隊時,受傷的修士都已經(jīng)休息,只有秦明月和留守的護衛(wèi)站在篝火旁等待他們。
“大哥,你家中可還有兄弟?”
“……沒有。”
“那我們結(jié)為兄弟如何?”
“……”白楓將目光落在擔架上的彭小虎,語氣涼涼,“在下不配?!?p> “怎么不配了?大哥,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啊?風什么白?還是風柏?”
王副隊揉了揉眉心,覺得這位少爺甚是鬧騰。
“副隊長,那窩山賊就放走了?”
“我與那位二當家的實力不相上下,他是強弩之末,我也余力無多,而且他留下的那些同伙不過一群散兵,實力低下,不足為懼,到時候我們回到墨城,請城主大人寫書一封,告知最近的城池出兵圍剿即可。”
王副隊目送白楓回到馬車上,心想,這小子也會幾招空間靈術(shù),只可惜他境界差距太大,沒能在最后關(guān)頭攔下二當家。
“風柏,可否方便說上幾句?”馬車旁傳來秦明月的聲音。
“稍等?!卑讞鲃倱Q下沾染血污的衣服,連忙穿戴好走下車,“秦小姐,可有要事?”
“明日晚間便會到達鶴城,我想請你幫個忙?!?p> “但說無妨。”
“段震在鶴城為我們一行人包下了幾間客房,但客棧人滿為患,耳目眾多,不便修煉,再者,我最近忽有靈感,創(chuàng)作了新的陣法,但苦于細枝末節(jié)的改進,缺少典籍查閱,我想在到達鶴城之后,跟你去奇陣堂借閱幾本古籍?!?p> 白楓撓撓頭,覺得小事一樁,“我自然沒意見,到時候我與鶴城分堂的掌柜說一聲,若是他也同意,你便跟來罷。”
翌日傍晚,來自墨城的馬車隊穩(wěn)當?shù)赝T邡Q城的一間客棧前。
秦明月下車之后去找白楓,卻發(fā)現(xiàn)他的馬車里空無一人,“請問,風柏去哪了?”
馬車夫老實回答,“他一進城就說有要事離開,我也不曉得他去哪了?!?p> 她眸里的光芒暗了兩分,似是猜到了他的去處,可是他如此急不可耐,也不知會自己一聲,難道他要食言嗎?
可惜若是白楓在此知曉她的想法,也不會與她解釋,更何況他如今沒法解釋。
鶴城奇陣堂的建筑與墨城分堂不同,后者看起來古樸厚重,前者看起來宏大奢華。
白楓大老遠就看到了巨大的木刻立在十丈高的奇陣樓頂端,心底的暴虐之氣愈發(fā)翻騰,短暫與車夫交代一句,便使了瞬移竄進奇陣堂。
“小潘,客人讓你——哎呦?!毕蛭饕活^撞上硬邦邦的肌肉,捂著額頭抬眼看,“你誰???神出鬼沒的,嚇死個帥哥了?!?p> “是風某唐突了,請問,奇陣堂掌柜何在?”
半大的小少年撅起嘴唇,雙臂抱胸,“向某不才,正是掌柜?!?p> 白楓向來不以貌取人,只是眼前這小伙子看起來比他還小,當他弟弟綽綽有余,居然就是鶴城分堂的掌柜。
“風柏見過向掌柜,我是來自墨城的靈陣賽晉級修士,此次前來交換信物?!?p> “原來害得方叔降了一級的人就是你啊?!?p> “淘汰賽的意外并非風某所為,亦非風某所愿,說是害得有些過理,但如果有機會彌補方掌柜的損失,我定然愿意?!?p> 向西撇撇嘴,看著眼前少年不卑不亢的身姿,心里滿意了幾分。
“這是鶴城分堂的客卿靈牌,你既然被方叔推舉代替墨城分堂參賽,那就拿出真本事來,別讓他平白被人算計?!?p> “風柏謹記。”白楓雙手作揖,謙遜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敢問,這個時辰可還有靜心陣?”
“有倒是有?!?p> 向西的眼里露出幾分好奇,在他周身轉(zhuǎn)了一圈,忽然伸手點向他的兩處琵琶骨,他下意識地作出防衛(wèi),卻發(fā)現(xiàn)身體被壓制得無法動彈。
能有如此氣勢的,至少是靈圣修為,果然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位看上去十三四歲的少年竟是靈圣境界。
白楓心里如此想到,身后琵琶骨傳來酥麻的感覺,兩股靈力一路向上,竄入腦海中,緩解了片刻的頭痛。
“你似有走火入魔之兆,但又不是我見過的情況?!毕蛭髀晕⒆聊?,將一瓶清心丹扔給他,隨即指了一個方向,“靜心陣在丁堂,拿著客卿靈牌即可吩咐,時長隨意?!?p> “多謝向掌柜?!?p> 白楓大步走向丁堂,順利進入靜心陣的密室。
“白楓……”
夜明珠幽幽的光芒照亮他身后顫動的影子,腦海中的鈍痛愈發(fā)劇烈,就連清心丹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暴虐的想法。
只是相比上一次以麒麟劍陣誤殺上百人所帶來的副作用,這一次的痛楚還在他可以忍耐的范圍內(nèi)。
是的,副作用,他粗略判斷每一次殺人之后,會帶來某種副作用,只是他并不清楚根源在哪,所以只能咬牙承受。
“好痛,嗚嗚嗚,為什么要殺我……”
“啊!讓我死,讓我去死!”
“罪惡的靈魂會被我永遠詛咒,直到你的雙眼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都給我閉嘴!”一聲嬌俏的女聲呵斥道,“不要欺負哥哥。”
白楓緩緩睜眼,汗水落入眼眶,使得他的視線更加模糊。
好像有一團嬌小的黑影站在他身側(cè),抬手指責他身后那些晃動的影子。
“鬼瑤,鬼瑤,讓我吃一口他的身體吧,我真的好餓……”
“不行!”
“嗚嗚嗚我好痛,瑤妹妹,可憐姐姐,我想喝血……”
“你去找鬼婳姐姐。”
“白家的人都該死!白楓!這都是你應(yīng)得的!”
“不準嚇唬他!”
意識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一位十一二歲的女孩站在他身前,大哭著斥責那些丑惡嘴臉的人們,而他骨肉盡碎,毫無反駁之力。
“她馬上就回來了,你們讓楓哥哥最后看一眼她,求你們,求你們……”
“我們等不了了!”
“他馬上就要神魂寂滅,最后留一點魂力給我們有何不可?”
“不行!不行!我不讓!”
女孩一身嬌嫩的粉衣,硬是把一群貪婪的壯漢攔在一丈外,而他終究是油盡燈枯,撒手而去,沒等到他想見的人,也辜負了女孩的保護。
“白楓!”似有一道熟悉的女聲從遙遠的天際傳來,不復平日的沉穩(wěn)冷艷。
“叩叩,叩叩?!泵苁业氖T被人敲響,“風道友,風道友,時長已過,是否續(xù)時?”
白楓疲憊地掀起眼皮,竟不知自己何時從打坐變成昏睡的姿態(tài)。
“風道友?”小廝見他許久不應(yīng),又想起掌柜的交代,連忙拉開石門查看,“您可是走火入魔了?”
“無事?!彼呀?jīng)整理好衣冠,劇痛讓他流了一身的冷汗,此時身上汗酸味刺鼻,他只想趕緊回客棧洗浴一番,“勞煩你替我再次向掌柜道謝,我離開已久,必須回去報平安了?!?p> “稍等?!毙P祭出一張凈身符,轉(zhuǎn)眼就把他身上的汗?jié)n、臭味清洗完畢,“道友慢走,奇陣百千,唯君無二。”
“……多謝?!?p> 被鶴城分堂獨出心裁的待客之道驚到的白楓一回到客棧就悶頭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王副隊把他們叫到樓下用膳時,他身心清爽地下樓,不經(jīng)意看到秦明月復雜的眼神,但還沒等他上前詢問,便被彭小虎一把拉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哥,這一頓是我加錢讓后廚做的,必須讓你吃個飽?!?p> 白楓無奈地拒絕,“我既不是你大哥,也不愿無緣無故花費你的錢財。”
彭小虎討笑地往他身邊湊,“你救了我,就是我大哥,我那天都以為自己快死了,誰知道你如天神降臨,一劍削斷賊人的氣管,又細心給我包扎傷口,我彭小虎雖然虎了吧唧的,但絕對知恩圖報?!?p> 白楓側(cè)目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葫蘆里賣什么藥。
他那日分明直接一掌劈暈了他,他只字不提,非要念叨什么報恩。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正打算起身離開時,彭小虎忽然在他耳邊低語道,“那天你困住二當家的時候,我都聽到了,鶴城臨鶴山天坑。”
白楓的神情倏地冷下來,兩眼深沉地盯著他。
“別緊張,我不會做出殺人奪寶的勾當,但是……”他轉(zhuǎn)頭打量周圍吃飯的眾人,以眼神警告企圖偷聽的人,“鶴城最近有一個拍賣會,我家里的探子提前打聽到消息,拍賣會上有一幅天坑寶藏圖流出,如果我拿到了它,還請你跟我走一趟?!?p> “一定是我?”
“你身上有幾個功用奇特的陣法,我自愧不如,況且你有瞬移之術(shù),危險來臨時,還請你大發(fā)慈悲救我小命?!?p> 白楓臉上的冷色退了幾分,轉(zhuǎn)眼看到秦明月那復雜的目光,心神一動,“不如把秦小姐也帶上?”
沒想到彭小虎聽了,反而奇怪地打量他,“我說你……不會看上她了吧?”
“這倒不是,只是秦小姐的陣法造詣也不低于我,那日我看到她那座銀色的……”他的話語一頓,心想她與他的追求不同,不見得她會欣然同去,他既無權(quán)替她作主,也不該暴露她的底蘊。
“銀色的什么?”
“沒什么,你考慮一下,秦小姐的本事也是有的,多一個人多一分保障。”
“害,急什么,先把寶藏圖拍到手里再說?!迸硇』]把他的話放心上,畢竟以他自負的靈陣天資,確實看不上秦明月目前顯露的實力,于是他隨手撤掉兩人周圍防止偷聽的壁障陣,大咧咧地倒了兩杯酒,“就這么說好了,大哥,我敬你一杯?!?p> 白楓這一次沒有推脫,仰頭喝下一口熱烈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