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靈礦洞內(nèi)，鬼婳又嚇唬了一波試探的雜魚，回到此處時，白楓已經(jīng)第六次嘗試沖擊靈圣。
只見他端坐在七轉(zhuǎn)冰玉臺上，絲絲縷縷的寒意洗滌著他的筋骨血脈，讓他的心神空明澄清。
而他的身前懸浮著一座斑駁古樸的陣臺，陣臺之上則是矗立著那面漆黑玄妙的石碑。
他的靈力靜若靈空，動如利刃，時不時在他身邊顯化而出，十分奇異。
沖擊靈圣一階就想纂刻千變?nèi)f化的空間秩序，還是以那個人留下的陣法為靈臺，該說他膽子很大，還是悟性很高呢？
鬼婳斜倚在石床之上，氣質(zhì)慵懶地咬著紫玉葡萄，享受舌尖上綻開的甜味。
他倒是聰明，知道她進(jìn)不了四相界的仙境空間，這才肆無忌憚地向云鶴套話。
要不要給他一個教訓(xùn)，施法打斷他的悟道呢？
鬼婳低聲笑著，終是沒有動手。
殊不知自己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圈的白楓依然閉目打坐，全身心沉浸在鏡訣的領(lǐng)悟中。
萬界如鏡，虛實相生，絕對平衡。
這是來自于石碑的靈空七訣之一，亦是他如今戰(zhàn)斗中出奇制勝的手段，但是他感覺他所使用的鏡訣太過淺顯，僅僅摸到了秩序的門檻，仍然處于靈術(shù)的范圍。
以空間為鏡，分虛實、平雙像，這似乎是尋常的思路，那么，若是打亂這個順序又該如何？
不需要額外生成空間，能否直接以肉眼所見分虛實？
不需要鏡像的出現(xiàn)，能否憑借法則扭轉(zhuǎn)敵我的實力？
空間秩序變幻莫測，一念間天塌地陷，一念間星宇無垠，攻可破碎萬千，御可獨守八方，僅僅是七訣之一的鏡訣，就讓他絞盡腦汁、如癡如醉。
萬事開頭難，白楓并不氣餒，既然他之前的領(lǐng)悟有缺，那就全部推翻重來。
萬界如鏡，萬界如鏡……何為萬界？何為萬界！
白楓如同走火入魔一般，周身靈力暴動沖撞，化作千萬無形利刃似要摧毀一切。
鬼婳嘖了一聲，捏破一顆葡萄，從指尖彈出一道力量，鎮(zhèn)住礦洞里的空間。
一時間，礦洞里光芒四濺，無數(shù)空間利刃橫沖直撞，在崩碎、聚合、折疊間快速轉(zhuǎn)換，甚至逼近白楓的身體，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沒有功法典籍，沒有師門傳承又如何？神明創(chuàng)世之后，法則秩序溢散在天地間，先輩們何嘗不是靠自己的領(lǐng)悟開創(chuàng)萬千大道？”
鬼婳依然是一副散漫的姿態(tài)，對于渾身染血的白楓無動于衷，“將你帶到這里，你這一生容不得其他選擇……又是一位有趣的姑娘家來找你了，你這小子命中帶煞，走得太近可沒什么好下場……”
白楓聽不到她的詆毀，依舊沉浸在法則領(lǐng)悟中。
何為萬界？或者說，何為界？
界分大小，拾一粒塵埃，抖落為星辰；界比乾坤，上至無窮處，下抵無盡淵；界成虛無，靜為無形，動則有形。
礦洞中的無數(shù)空間碎片剎那間平和下來，像是有一只手捋順了它們的秩序，迫使它們漂浮在白楓周圍微微顫動。
何為鏡？
金鏤銅刻，光滑無紋，映照虛相，此為凡鏡——
萬千碎片倏地沖向白楓，化作無數(shù)凡鏡，倒映他的面容。
行至山澗，水面澄澈，映照靈魂，此為心鏡——
又過了一會，隨著他的領(lǐng)悟加深，這些碎片聚合、折疊，將他封閉在一處空間里，投射他的靈魂。
若是此時白楓睜開眼睛便能看到，他的靈魂不同于常人的虛無縹緲，而是一團(tuán)漆黑的云霧，其上纏繞著無數(shù)厲鬼魔影，如同背負(fù)著巨大的罪孽。
他對此渾然不知，繼續(xù)領(lǐng)悟于心。
山河為臺，天宇賜光，萬界皆我，萬界無我，映照道法，此為神鏡——
白楓周圍的心鏡劇烈震動，他的靈魂也在鏡中搖曳飄忽，而他的身體更是要消散崩碎，血痕遍布、筋骨外露。
“看來出問題了?！惫韹O難得露出幾分凝重的神色，“沒想到他不是悟道失敗而陷入危險，竟是悟道太深而超出了肉身的承受能力。我若此時出手強行中止，是否會將他的道行全部打散？”
“好一個山河為臺，天宇賜光?！?p> 石碑上下浮動，并未顯露玄衣男子的身影，卻有某種神念傳來，似乎與白楓的領(lǐng)悟達(dá)成某種奇妙的共鳴。
本想出手的鬼婳輕挑眉頭，顯然對傳出神念的碑靈沒什么興趣。
緊接著，那道神念又說，“可惜你的境界太低，以為神鏡之光乃是天宇賜下，心境如此低微，終身難以證道神明?！?p> 白楓也聽到了它的傳念，沉吟片刻，“非是我心境低微，我若為神明，我即是天宇，神鏡不過我手中之物。天宇賜光，即是我彈指演化鏡像秩序，怎是低微之言？”
碑靈不語，石碑蕩起一陣微妙的波動，當(dāng)即安撫了震動的心鏡，而他的身體也停止了綻裂。
“萬界如鏡，你已領(lǐng)悟七分，鏡訣玄妙，待你逐一發(fā)掘。”
碑靈認(rèn)可了他的悟性，而不是僅僅將他當(dāng)成是空間靈力的普通修煉者。
他所領(lǐng)悟的心鏡霎時化作無盡白芒，滲入四相界的陣臺，逐漸纂刻出新的紋路，爆發(fā)更為強大的力量，而那石碑依舊巍然不動，玄妙古樸。
過了許久，這種神奇的變化終于停止，四相界陣臺的光芒黯淡，恢復(fù)原樣，但是白楓能夠感知到它與自己建立了某種深刻的感應(yīng)，似乎四相界已經(jīng)與他融為一體。
只需他心念一動，冰玉臺瞬間遁入其中。
鬼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恭喜你，這下你就沒辦法用四相界討好小姑娘了?！?p> 白楓習(xí)慣了她的嘲弄，不甚在意地隔絕空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雖然悟道過程兇險異常，但是他的收獲巨大，也不算白吃苦頭。
“凝練靈臺、纂刻道紋只是第一步。靈臺九筑，高懸于天，只要到了這一步，才算真正地踏入奪天地造化的修煉之途?！?p> 白楓站在鬼婳身前，面無表情地傾聽她的話語。
雖然她在數(shù)萬年的沉睡中遺忘了前世的功法和秘術(shù)，但是修士對于境界的理解已經(jīng)深入骨髓。
盡管白楓對于她喜怒無常的性格沒有絲毫的好感，也不得不承認(rèn)有她在身旁，自己能夠少走一些彎路。
“靈圣境界頗為奇妙，你若是急于進(jìn)階，那么你大可以各類陣法為靈臺，稍加領(lǐng)悟，再凝聚靈力，靈圣大圓滿信手拈來?！?p> “但是也得看陣法的品階，譬如休語的第一層靈臺僅僅是地階上品的封靈陣，包括她的其他靈臺亦是防御、限制的陣法居多，這就注定了她不善戰(zhàn)斗的弱點?！?p> 鬼婳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力量，探入他的眉心，“而你，以四相界陣為靈臺，確實有取巧之嫌，只是這座陣法來頭很大，足以支撐你纂刻超越靈圣的法則，所以你的起點注定要比其他靈圣修士更高?！?p> 靈圣境界是最難琢磨的一道大關(guān)。靈臺九筑，既可以是一種秩序?qū)訉舆f進(jìn)，也可以是九種秩序并列而行。
有天才如休語，本身先天靈覺圓滿，再以陣法為靈臺，輔以奇陣堂的豐厚資源，不過兩年便能達(dá)到境界巔峰。
也有追求至高戰(zhàn)力的修士，游歷在四方世界，尋找悟道契機(jī)，每一層靈臺的修煉都力求極限，恨不得紋刻天地最深奧的法則。
這世間除了靈陣師外，大多都采用后一種方式提升境界。
首先需要數(shù)倍增長的靈力用以支撐靈臺的修煉，若是靈武師時期并未打好基礎(chǔ)，導(dǎo)致體內(nèi)靈力增長有限或者增長緩慢，那么靈臺修煉也隨之滯緩，甚至不得不自廢境界、重新開始；
其次，世間萬道無貴賤，法則有深淺，靈臺承載了修士對于秩序的領(lǐng)悟，而個人的悟性不同，所以得到的法則也不同，這不僅直接反映實戰(zhàn)的威力，還會影響到將來沖擊更高境界的成功率。
但是一味追求法則的高深繁雜也并非好事，如同今日的白楓就差點被自己所領(lǐng)悟的道意摧毀——神鏡的法則過于玄深，在一定程度上引起大道共鳴，而他的肉身還不具備共鳴大道的條件。
白楓對于自己的悟性并不驕傲，也不會畏懼于悟道的兇險，只是他有此經(jīng)歷之后，突然察覺自己的身體雖然具有頑強的自愈力，但是骨骼肌體的強度算不上出眾。
靈武師本是凝練靈脈、淬煉軀體的最好時機(jī)，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錯過了，看來只能尋求其他辦法。
說起來，他被神罰貫穿的顱骨尚未愈合，這是祁山血泉無法修復(fù)的創(chuàng)傷，也需要他著手重視。
就在白楓垂眸沉思時，鬼婳抬手撤掉了禁錮礦洞空間的力量，他立即感覺到礦洞外有熟悉的靈力波動。
秦明月，她怎么會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