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靜依舊,邕城外的山嶺起伏,無人知曉誰會是下一個慘死荒野的修煉者。
白楓知道自己難以擺脫擁有命運靈術(shù)的神判者,所以他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再次重創(chuàng)這些神的走狗。
“需要我出手嗎?”他的影子一晃,傳來鬼婳的聲音。
“我希望不需要你出手。”白楓輕點眉心,召出四相界陣。
此時他身上的血色紋路已經(jīng)退去,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較量,特別是控制碎裂空間的短暫片刻,他的靈力已經(jīng)見底了。
若不是利用鳳凰泣血術(shù)汲取那三個倒霉靈圣的血氣,轉(zhuǎn)化為靈力反哺自己,他連跑路的力氣都沒有。
余家的鳳凰涅生術(shù)原本是利用自身本源提升靈力或血氣,再以靈力或血氣蘊養(yǎng)本源,而白楓受到高嶸的啟發(fā),將血祭與其相結(jié)合,變成了掠奪他人生命用以滋補自身的邪法,即鳳凰泣血術(shù)。
或許生與死暗含著同根同源的玄妙,這不過是死人留給活人的最后一點價值。
他立于高空,俯視四相界兩側(cè)的云鶴和雙頭龍角巖蛇。
后者能夠以白骨之身復(fù)活,永遠困于鏡像世界中,何嘗不是另類的永生?
“這里可不是悟道的好地方?!惫韹O傳音打斷他的思緒,“我勸你謹(jǐn)慎些,到時候又要把你那破爛的身體傳回我這里,有你痛得嗷嗷叫的時候?!?p> “好?!卑讞鲬?yīng)了一聲,將四相界融于山谷中。
他曾以四相界陣在臨鶴山坑殺陳氏嫡系,當(dāng)時姚灃也受波及。他作為黎神教的爪牙,必然會把有關(guān)消息傳回去,所以神判者這伙人愿不愿意闖進來,還真不好說。
白楓如此想著,抬眼便看到神判者等人御動飛行靈器而來。
神判者剛出現(xiàn),立即使出秘術(shù)掃蕩山谷,并幻化出一顆日星鎖定他,“我以為你會把詹家那小子喚來做埋伏,沒想到還是一人在這等死?!?p> 他怎么提到詹北林?
白楓亮出血龍刀,“少說廢話?!?p> “因為我怕你等會沒機會說遺言了。”神判者嘴上放狠話,暗中卻是傳音,“王奕,鐘行,你們務(wù)必謹(jǐn)慎,不要被空間幻象迷惑,稍有異常立即遁出這座陣法?!?p> 山谷中有一瞬間的安靜,兩名神仆率先沖入四相界的范圍,白楓揮刀硬撼,不過兩個回合便被打退三丈遠,看上去像是余力不足的模樣。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你還往哪跑?!蓖蹀染o追向前,御動金錘,共鳴神光秩序,一擊將他虎口震裂。
鐘行緊隨其后,銀鞭熠熠奪目,力量稍遜一籌,順勢捆住他的腰腹,試圖把他拖到身前。
白楓在心中冷笑,這兩個蠢貨竟是不知自己進了陣眼。
四相界的陣眼,即是安放石碑的地方。
白楓渾身肌肉繃緊,單手以蠻力拽住銀鞭,右手再次硬接一記重錘,再度被擊飛三丈。
王奕面露欣喜,以為他已是窮途末路時,頭頂忽然籠罩一團陰影。
鐘行反應(yīng)略快,運轉(zhuǎn)神光同行遁離此處。
只聽身后傳來一聲慘叫,他再回頭時,十丈高的石碑矗立在山谷之間,不僅壓斷了他的銀鞭,還硬生生把王奕鎮(zhèn)死在碑下。
神判者眉頭一皺,略感不妙,當(dāng)即沖入陣法,“任彪,把他救回來?!?p> 名為任彪的神仆快如驚雷,竟是繞過眼前的鏡像,飛向鏡子另一面的鐘行。
四相界本就是獨立于外界的空間陣法,加之白楓的鏡像秩序爐火純青,不僅是神判者,就連鐘行本人在逃命的慌亂中都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調(diào)換了位置。
只有靈尊以上的修士才能快速察覺天地間的靈力變化,識破這些防不勝防的招式。
不過,白楓的空間瞬移在短距離內(nèi)就是極致速度,即使是靈尊也要慢他半息。
僅僅是這半息時間,鐘行就被拖入隱匿空間中,一刀了結(jié)了性命。
此時他還有三成的靈力,急需他人的血氣用以施展鳳凰泣血術(shù)。
可是他忘了神判者早已用日星鎖定他的位置,任彪逼至近前,靈尊的力量樸實無華卻足以摧枯拉朽,直接揉碎他所藏身的空間,險些將他轟成肉餅。
白楓鮮血飛濺,像是破爛的紙鳶在空中滾了幾圈,就連血龍刀也力竭脫手,掉落在地。
“當(dāng)心別把人殺了。”神判者皺眉傳音。
“這小子恐怕沒那么容易死?!?p> 果不其然,任彪即將擒住白楓時,山谷間陣紋驟亮,隨著尖銳的鶴唳響徹云霄,磅礴的生命靈力如同夏雨疾風(fēng)擋住他的身形。
“四級靈獸,白鶴后裔,終于將你逼出來了?!?p> 完成黎神的命令固然重要,眼下白楓已是重傷在身,若是能夠有額外收獲何嘗不是意外之喜。
任彪毫不猶豫,轉(zhuǎn)身與云鶴酣戰(zhàn)一場。
神判者看到白楓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不由得嗤笑一聲,“張輝,你去處理他?!?p> 話音剛落,四相界陣紋再度亮起,張輝還沒靠近白楓,便被水缸粗的蛇尾從空中掃落,吃了個小虧。
“這是……雙頭龍角巖蛇!”
兩具碩大的蛇頭在夜空中揚起,僅是蘊藏天生靈力的龍角就有兩人高,長達百丈的身軀隨意擺動便能擊碎山谷的崖壁,更重要的是,龍角巖蛇的鱗甲會隨著存活的歲月變得愈發(fā)堅硬。
如此龐大的龍角巖蛇少說也活了三四千年,恐怕尋常的天階靈器都難以留下痕跡。
當(dāng)初臨鶴山一戰(zhàn),陳雷老賊可是被它逼到絕境,不得不恢復(fù)靈神修為硬拼三頭龍角巖蛇,再聯(lián)合諸多靈尊客卿的力量,這才致其重創(chuàng),砍斷其中一頭。
雙頭龍角巖蛇如今不復(fù)巔峰,但是這遍體的鱗甲保留下來,應(yīng)對張輝這等靈尊綽綽有余。
神判者握緊雙拳,沒想到局勢還有轉(zhuǎn)機,“高睿,你暫且等候,我親自去會會他?!?p> 他御風(fēng)而來,目標(biāo)直指角落里的白楓。
此時的白楓在萬靈予生術(shù)和祁山血泉的作用下初步修復(fù)外傷,靈力也略有恢復(fù)。
當(dāng)他察覺到神判者的靠近,抬手召回血龍刀準(zhǔn)備與之較量,心中忽然升起某種不妙的預(yù)感。
只見神判者手中卦牌飛舞,命運因果無中生有,隨著他的祈禱定下敵人的結(jié)局。
“神說,刀尖的亡靈將行你所行的事?!?p> 白楓一愣,這是他第一次直面命運靈術(shù),可是對方的靈力毫無指向,似乎只是說了句話,然后……
血龍刀倏地翻轉(zhuǎn),刀刃掠起紅光,當(dāng)即割開白楓的脖子,留下一寸深的傷口。
他的臉色驟變,捂住汩汩流血的脖子,完全依靠身體的本能接連避開血龍刀的數(shù)次進攻,最后不得不將其封印于隱匿空間。
這僅僅是兩人交戰(zhàn)的第一回合,他差點尸首分離。
原來不是命運靈術(shù)太過雞肋,而是威力過于邪門,以至于只有神判者等少數(shù)信徒算是精通此門。
所以,他該如何應(yīng)對這種玄乎其神的法則?
白楓使出空間瞬移拉開他和神判者的距離,腦海中忽然出現(xiàn)鬼婳的聲音,“你躲不了的。”
什么意思?
白楓感到疑惑,神判者再度追來。
“神說,不義之人將會被他的罪孽束縛?!?p> 白楓渾身寒毛乍起,直接激活封靈陣籠罩而下。
命運靈術(shù)也在此時生效,他經(jīng)歷過的戰(zhàn)斗被命運判定為累累罪行,化作無形的枷鎖禁錮住他的靈力。
神判者,即是承載著神的意志宣判世人功過的使者。在命運秩序面前,所有發(fā)生過的一切都將成為審判的籌碼,反噬天平另一端的罪人。
白楓滿心駭然,同時意識到對方失去了靈力。
“該死的陣法!高?!?p> 神判者正呼喊救兵,白楓當(dāng)機立斷沖到近前,拳腳相加將其踹倒。
原先有序排列的九張卦牌散落在地,白楓感受到身上的禁錮也出現(xiàn)空隙,他立即搶過一枚,切斷卦牌之間的聯(lián)系。
如果他猜得沒錯,這種靈器以九為極,缺一不可。
卦牌既是神判者橫行霸道的倚仗,也是命運靈術(shù)的弱點——命運以無序為常態(tài),以有序為非常,因此,卦牌所牽引的因果是極為脆弱的,只要機會合適,三歲小孩都可以輕易破掉所謂的審判。
白楓瞥見高睿趕到近前,右手凝聚化風(fēng)掌,劈向神判者的頭顱。
電光火石之間,神判者周圍蕩起水藍色的波紋,快速幻化成龜甲法相,揚起鰲頭、張開巨口,如同無底深淵般吞噬化風(fēng)掌的力量,甚至白楓也抵擋不了這股吸力,徑直被吞入口中。
緊接著,山谷響起震耳欲聾的怒吼,麒麟攜裹萬千劍光沖向神判者。
白楓本是想親自殺了他,再以重蓮子應(yīng)對高睿的襲殺,最后成功脫身,可他沒想到此人身上也有毫不遜色的陣法。
眼下重蓮子已觸發(fā),高睿又及時救下神判者,他還不跑更待何時?
思及此,白楓簡直是長了翅膀似的,轉(zhuǎn)眼瞬移了三四里。
四相界有碑靈鎮(zhèn)守,不怕弄丟,但是他這小命只有一條,就算滿身手段盡數(shù)使出,對上靈尊也毫無勝算。
然而,事實比白楓所想的更加糟糕。
因為這名尚未出手的神仆不是靈尊修為,而是足以橫掃一城的靈神!
“天吳小賊,你是如何拿到我教的麒麟劍陣?”
嚴(yán)厲的質(zhì)問在山谷間回蕩,白楓不可置信地止住身形——高達百丈的巨大靈體降落在前方,轟然踏碎兩座山丘。
天地剎那失聲,萬物匍匐跪拜。
神靈不顯,靈神即是這片大地上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