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女人能獨自存活十二天,而且在我來之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她叫張婷,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大學畢業(yè)生,準備考研究生的她在這個小區(qū)里租了一個房子,獨自生活了有兩個月了,對周圍環(huán)境很熟悉。
今天小區(qū)里的蟲子比昨天又多了不少,從樓上看下面能看到有蟲子到處轉悠,我準備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天一亮我就往她這里來了,這個時候蟲子大多還在休息,不過盡管是這樣我也險些被發(fā)現(xiàn),她所在的地方和我隔著有一棟樓,五十多米的直線距離彎彎繞繞走了十幾分鐘。上樓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棟樓五層以上就沒有蟲子的痕跡了,墻上沒有了那些刀割一般的爪痕,而那些衣服也掛在五樓的陽臺上,當時我還不確定這些是有關聯(lián)的,但事實證明她確實用了些手段使蟲子不往這邊靠近。
我和她交談了很久,也知道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她說我的到來引來了更多蟲子在周圍盤旋,也從她那里得知蟲子是可以發(fā)現(xiàn)我,從我到這里的第一天它們就察覺到了我的氣味。她是用殺蟲劑隱藏自身的氣味的,并且蟲子很討厭這個味道,一般情況下不會向這種味道靠近。之前那個超市里的東西就是她拿的,靠著冰箱里的儲備,她成功堅持了七天,前幾天才去的超市。
我之前剛出這事的時候就逃出了城市,一直是在城市外生存,所以對城市這種人口集中的地方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我向她講了我在城市外的故事,以及我死去的同伴們,我們相對而泣,卻又控制著自己不哭出聲,僅是望著,就能感覺到內(nèi)心的苦澀。待情緒穩(wěn)定后,她告訴了我這些天里這個小區(qū)發(fā)生的事。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老實說,現(xiàn)在的人沒有看新聞的習慣,不然事情也不會發(fā)生的這么突兀,令人措手不及。
她所在的城市比我所在的城市早兩天爆發(fā)病毒,那天上午張婷正在家里和朋友視頻,聊了十幾分鐘后相約出門,還一直開著視頻。那個朋友比較快,先張婷一步出門,但剛出門就看見了一個躺在地上的掙扎的大叔。那個朋友是個熱心腸的女生,上前詢問大叔的情況,但是大叔沒有回應,只捂著頭掙扎著。女生怕受傷沒敢靠太近,打了120急救電話,剛打完電話向張婷吐著槽碰上這攤子事,抱怨著今天怕是不能碰面了,沒辦法一起去嗨了。
背后那個大叔突然停了下來,撲倒了女生,當然張婷這邊沒看全,女生被撲倒后手機掉在了一邊,但從聲音來看應該是遇害了。張婷也被嚇了一跳,慌張地對著手機大喊女生的名字,但那邊回應過來的只有女生的哭喊聲和大叔的嘶吼聲,時時能看到一只手出現(xiàn)在鏡頭慌亂揮舞,很快便看到鏡頭被紅色的東西遮住了,哭喊聲也變成了慘叫聲。
張婷沒有愣住,打了110報警電話,但是電話那邊得知詳情后并沒有對這件事正面回應,知道在哪個小區(qū)后就叫張婷待在家里關好門窗,不要發(fā)出聲響不要亂跑,他們會去查看情況,不用著急。張婷也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警察的回應摸棱兩可,關鍵是連地址都沒詳細詢問就表示會去查看,總覺著他們在隱瞞著什么。不過張婷還是聽話的安靜待在家里。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樓下嘈雜起來,張婷拉開窗簾往下看,一些大爺大媽圍在一圈。角度問題也看不見圍著個什么,大爺大媽們正議論紛紛的發(fā)表著自己的看法。張婷關著窗戶,又是在五樓,聽不見大媽們在說什么,只見不一會兒一個大媽被拉倒在地。周圍的大爺大媽們慌了神,一個個上前拉住大媽和另一個人。
張婷這才看見圍著的是個年輕人,正瘋狗一樣的嘶吼著,大爺們沒見過這陣勢,只緊緊縛著年輕人。大媽好像是被咬了口,正罵罵咧咧的“手舞足蹈”,對著年輕人破口大罵。一個大爺往保安廳去了,其他大爺還是縛著年輕人免得他作亂,大媽們則圍成個半圓對著年輕人說著什么,應該是職責的話。小區(qū)里膽子小些的兩個大媽看著年輕人癲狂的勁頭走開了,樓里也有大媽下去看看熱鬧,不一會兒下面圍了一大圈人。保安也在那個大爺?shù)膸ьI下拿著棍子慢步跑來,看著年輕人瘋癲的樣子覺著不對勁,猶豫著掏出了手機,應該是準備報警。
張婷也看出來了,這樣子正和那個大叔一樣,當即推開窗戶朝樓下大喊,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年輕人掙扎著終于擺脫了幾個體弱大爺?shù)氖`,一下?lián)涞箤γ娴拇髬?,一口咬在了大媽的脖子上。張婷關了窗戶不敢再出聲,躲在窗簾后面看著事情的發(fā)展。
年輕人的瘋狂舉動把周圍人嚇了一跳,被咬的大媽大叫著掙扎,一個大爺奮力推著年輕人,其他人手忙腳亂的不知該如何再拉開年輕人,還是保安眼疾手快一棍打在年輕人的身上。年輕人頓了一下,又繼續(xù)撕咬著,大媽很快就不再掙扎大叫。保安也不敢再耽擱,一棍子直朝著年輕人的頭部打去,在圍觀群眾的驚呼中,保安掏出隨身攜帶的繩子快速的將年輕人捆了起來。
年輕人掙扎著被保安和熱心群眾抬著去保安室,頭上還流著血,但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嘶吼著。受傷的大媽也跟著去,被咬了脖子的大媽倒在地上,血已經(jīng)流了一地,那個大爺跪在地上用衣服壓住了大媽的脖子。
過了沒多久響起了警笛聲,警察和救護車先后趕到,醫(yī)護人員急忙救護大媽,警察了解了情況后留下兩個警員做筆錄,其他四個全往保安室去了。生命垂危的大媽被簇擁著抬上了救護車,發(fā)狂傷人的年輕人被架著上了警車,令張婷費解的是那個年輕人似乎恢復了安靜,老老實實地低著頭上的車。
事情仿佛就這樣過去了,張婷不敢掉以輕心,跑去超市買了大量的物資,之后就把自己封閉起來靜觀其變,只在網(wǎng)絡上查看事情的發(fā)展。
安靜的,就這樣過了一天,知道夜晚降臨,張婷感到了困意,卻突然被劇烈的碰撞聲驚醒。
好像是樓下,聽不清楚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能聽到摔東西的聲音。張婷小心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悄咪咪往外瞟了一眼,有人開門差查看情況了。從張婷門前晃過,便不再有其他動靜,樓下也慢慢安靜下來,似乎事情已經(jīng)結束了。
張婷關上門,靠在門上放空自己,或許是自己太緊張了?但是并非,很快隔壁也響了起來,聲音很大,能清晰聽到電視砸在地上的聲音。很快又傳來關門聲,隔壁門重重砸入門框,接著就是砰砰砸門聲。張婷被嚇壞了,捂著耳朵蜷縮起來,不一會兒卻還是聽到了刺耳的慘叫聲。
小區(qū)里廣播也叫了起來,說那些發(fā)狂傷人的是感染了病毒,政府已經(jīng)開始干預,叮囑住戶一定要獨自一人關在房間里,不要給任何人開門。小區(qū)里慢慢嘈雜起來,到處是此起彼伏地叫喊聲。張婷打電話給父母,但是沒用接通,頓時感覺心力交瘁,哭著躲到臥室,用被子捂住自己。
不知不覺睡去,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外面已經(jīng)安靜下來,張婷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窗簾,外面三兩個游蕩著身染鮮血的感染者,他們很安靜,很和諧。
突然幾個感染者猛的看向一方,張婷順著看去,有一個人倒在了地上,那幾個感染者開始向那個人跑去。倒在地上的人沒有一點動靜,就像是死了一樣,直到那些感染者中有一個咬上了他,他像是被驚醒般猛烈掙扎起來,但很快又沒了動靜。
而這樣的事在這一天,單是張婷所看到的就發(fā)生了三起,站著的感染者突然倒地,然后被其他感染者撕咬。于是張婷不再管外面發(fā)生的事,把自己封閉在家里,開始用肥皂劇麻木自己,用之前買的東西維持生活,每天用殺蟲劑噴死不知道從哪里鉆進來的蒼蠅,直到前兩天食物吃完了,張婷才離開房間。
仿佛穿越一般,世界大變樣了,僅僅幾天時間,走廊上便“長出了”骨架子,空氣中充斥著血腥味。粘著腐肉殘衣的恐怖骨架像垃圾一樣的散在各處,相對完好的頭部歪斜著,因為失水而干巴巴的眼珠依舊是死前驚恐的樣子。整個世界被拉入了地獄,但天空偏還艷陽高照。張婷忍受不住惡心感哇的吐了出來,連滾帶爬的躲進了家里,關上門就往衛(wèi)生間跑。
之后那些大概就是我所知道的了,在寫的這些過程中,我們嬉笑打鬧,忘卻了這雜亂世界,真的很開心。多想真的就能在這里一直待下去,我向張婷表達了留下的意愿,沒想到張婷同意了,世界都這樣了,互相幫助才是最重要的啊。
從窗戶往樓下看去,能看見兩只黑色的蟲子打架,只可是我從沒見過的新奇場面。
張婷說那些蟲子一般情況下是夜伏晝出的,我的東西有很多都在之前那個房間里,尤其是處理傷口的物品,我一件都沒帶過來。樓下的蟲子更多了,既然蟲子通常白天活動,那我可以晚上借著路邊燈光,回到那個房間把東西都拿過來。
今天我難得吃了頓熱的,張婷家里有冰箱,可以存放不少東西,不過里面只有些不太新鮮的素菜,以及僅剩的兩個雞蛋。現(xiàn)在哪怕是超市里也沒有什么肉食,不然張婷也無法從超市回來。
我不會做飯,但也不好意思閑著,就主動去淘米,張婷則去廚房備菜。米是前幾天張婷用背包從超市背回來的,只有五公斤的一袋米,夠我們吃好幾天了。菜才是最大的問題,超市里的素菜要不了多久就完全不能吃了,而葷菜更別說,全被蟲子吃了。蟲子雖然不吃雞蛋,但雞蛋這種易碎品幾乎全被弄壞了。
飯也煮上了,菜也備好了,閑來無事,我就跟去廚房打下手。當然也幫不上忙,沒添亂就很不錯了。張婷沒有開抽油煙機,排出去的油煙可能會引來蟲子的注意,所以也沒加辣椒,炒菜時不會熏到咳嗽。
因為菜品不完善,所以就炒了個清炒小白菜,煮了一鍋紫菜雞蛋湯,兩個蛋都給用了,算是迎接款待我吧。
味道也還不錯,湯很好喝,吃完我就出門,跟張婷交代了。說實話我也不確定能不能安全回來,但是總得試一試,斷口的疼痛感時刻提醒著我要處理好,不然我可能會死于感染。如果可以的話我是非常不愿意回去的,我穿著厚厚的棉襖,里面夾著一本本書,左臂上緊緊纏著書包,右手握著那把伴我出生入死的短斧,它也是吳毅留給我的遺物。我出發(fā)了,手機就不帶了,明天再寫下今晚發(fā)生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