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郎才女貌
蕭越的心情是很復雜的。
一方面,他的親生父親不要他,并發(fā)動對大興的戰(zhàn)爭,生靈涂炭,流離失所,他是恨之入骨的。
另一方面,他的父親并不是合格的父親,他對他也似乎沒有太大的感情,恨是恨他置黎民蒼生于不顧,恨是恨他造成了這一切,恨他獨夫之心,一意孤行。
但這一切,私人感情出發(fā)的話,蕭越與博克善又有難以化解的仇恨。
不過,本來二人從未產(chǎn)生一絲一毫的情感,單說血緣聯(lián)系他們?yōu)楦缸印?p> 可血緣是萬能關(guān)系的理由嗎?博克善不喜歡蕭越,蕭越又何嘗多愛戴博克善?
紀韶元緩緩道:“你恨不了他,是博克善壓根和你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相處感情。若真的有,蕭越,你會時時刻刻掙扎痛苦?!?p> 紀韶元自從了解了蕭越的過去后,心中的感慨從未缺過。
人的命運是一個天一個地,她在壽昌侯府的生活再不如意,也比蕭越時刻活于刀尖下的生死一瞬,也好不少。
蕭越聞言,啞然失笑,“博克善心心念念要讓楚嵐活下來,可惜啊可惜,楚嵐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心一意要復仇?!?p> 楚嵐挑撥北境部落,屢次三番挑釁大興邊關(guān),作為大將軍,蕭越義不容辭,必須馬上征服北境。
紀韶元微笑,“楚嵐要對付,北境我陪你去?!?p> 本來將軍的家屬是要留京充當人質(zhì)的,但是紀韶元蕭越身份不同,同時二人皆會武功,隆泰帝相信他們并肩作戰(zhàn)無人能比。
蕭越神色愧疚,“委屈你了?!?p> 哪有新嫁娘隨夫一塊去邊關(guān)的?而且,新婚燕爾,這么快趕赴前線,實在不像樣。
紀韶元一聽此話,頓時不開心了,“哎,你我可是最佳盟友。是盟友就應該并肩作戰(zhàn),同生共死?!?p> 同生共死,并肩作戰(zhàn),紀韶元從未當做一句空話。
蕭越主動握住紀韶元的手,大手溫暖有力,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因常年習武,指尖還有繭子。
紀韶元繼續(xù)表示,“北境部落是因為你才平定的,那些百姓素來身不由己,卷入戰(zhàn)爭中已然無奈,大將軍有辦法的話,盡量別牽連太廣。”
升平大長公主告訴過她,戰(zhàn)爭中的百姓九死一生,大興的公主們即便不是皇子皇帝,也需要愛護子民,保護臣民。
她們是紀氏皇族的成員,履行責任,承擔責任,肩負使命,別人眼里或許是辛苦的,可享受了世間無數(shù)榮華的公主們,承擔相應的責任,也是她們應該做的。
要知道,底層百姓遠比公主們來得朝不保夕。
蕭越頷首,“打仗,是為了捍衛(wèi)和平,而非擴大戰(zhàn)爭,爭權(quán)奪利?!?p> 他從骨子里并不喜歡打仗,打仗起來,那么多人家就得生離死別,家破人亡,蕭越是將軍,必須想辦法保護子民,這才愿意披甲上陣。
倘若要他為了一己之私,毅然決然發(fā)動戰(zhàn)爭,那不好意思,蕭越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很慶幸,紀韶元也是抱著相同的想法。
“北境,我會與你堅守的?!?p> 紀韶元仰望著皎皎月光,鄭重其事地承諾。
以吾之名,護吾之國民。
“嗯?!?p> 蕭越紀韶元并肩一笑,凝視著星空。
……
欣昭儀有喜,這個消息在東宮里引來不大不小的風波。
紀常登心態(tài)坦然,其他人可就不一樣了,他們認為欣昭儀的孩子是禍害,一旦生下的是皇子,那么太子殿下的優(yōu)勢將不復存在。
紀常登無語,“一個還未成型的胎兒,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們這般上心,是否杞人憂天?”
不是紀常登太淡定,主要是隆泰帝年事已高,距離駕崩也就幾年的時光??v然那孩子是個皇子又如何?欣昭儀身后無朝中權(quán)貴撐腰,盛寵也不如皇貴妃安貴妃,爭奪儲位,優(yōu)勢不大。
總不至于隆泰帝腦袋一熱,想把皇位傳給乳臭未干的孩子吧。
除非隆泰帝想提前亡國,不然那孩子得到了皇位,也坐不久。
紀常登相信依隆泰帝的智商不會干這么蠢笨的事情,但是他的屬官幕僚想法不同。
“古往今來,老來子,老來寶,陛下那兒,也不得不小心。殿下的母親早逝,襄黎公主即將出嫁,很快就得啟程離京,殿下可得為自己打算打算?!?p> 幕僚一副擔憂的口吻,主動幫紀常登出謀劃策。
寧妃去世,紀韶元蕭越要走了,紀常登沒有個人幫襯自己,劣勢很明顯了。
紀常登似笑非笑,“看來,你們忘記了孤的母舅啊?!?p> 前不久,隆泰帝封寧震為三等新恩伯,海氏為三品淑人,順應紀韶元的意思,還為寧震的女兒們賞賜金銀珠寶、綾羅綢緞若干,算是添妝。
之前紀韶元見過寧家姑娘一面,覺得她們都是安分守己的,索性給一個體面,賞賜了不少好東西,這一回加上隆泰帝的賞賜,寧家姑娘的婚嫁不麻煩了。
寧震才干平平,恩封侍中,寧震的大兒子有點力氣,隆泰帝直接下旨丟去驍騎營訓練訓練。
其他的孩子則去入國子監(jiān)讀書,出于外戚的作用,好歹培養(yǎng)一些有學之士,將來幫一幫紀常登。
一提到寧家,一些人流露出幾分不屑,“那等末民之家,能出什么好苗子?”
“嗯?”
紀常登瞇了瞇眼。
屬官們方知自己禍從口出,不小心說出心里話,只好連連下跪求饒。
“寧家是孤的母家,榮華富貴不會缺了他們,不過僅限于此。孤不能為了他們,強行將他們?nèi)M其他地方?!?p> 紀常登語氣淡淡道。
寧妃因?qū)幖揖壒?,入宮沒幾年就去世了,這一點,紀常登耿耿于懷。
寧家那對老太爺夫妻駕鶴西歸,紀常登有時倍感遺憾,如若不然,他是必然替寧妃討回公道的。
寧家是寧震夫妻當家了,再怎么不滿意,紀常登出于長遠考慮,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當然,寧家不老實,他不介意新仇舊恨一起算。
幕僚指了指天,“別忘了,殿下,你的母親是先皇后,東平郡公府,才是你正兒八經(jīng)的外家?!?p> 為了抬高紀常登的身份,也是為了名正言順,隆泰帝將紀常登記在昭德皇后名下,而他名義上的外家也確實是東平郡公府。
“郡公世子是可塑之才,殿下得此良將,如虎添翼?!?p> 幕僚不缺時機地恭維紀常登。
紀常登想起霍家人的做派,啞然失笑,“姐姐即將和姐夫一塊到北境,屆時霍家人的安危,皆由孤照拂?!?p> 沒有紀韶元,便沒有紀常登的今天。
一個屬官突然提議,“殿下,霍家千金至今未有婚配不如……”
“不可,她們的親事,孝貞夫人和康國夫人自有主張,孤不能插手?!?p> 紀常登皺了皺眉。
霍家和他始終是沒有血緣的,貿(mào)貿(mào)然插手管她們的私事,霍家那些人領不領情另當別論,可是,心里有了疙瘩就麻煩大了。
提議的屬官訕訕一笑,“是,下官唐突了?!?p> 大年三十,喜氣洋洋,京城的燈籠紅彤彤,正如那絢爛的煙花,永不停止。
皇宮內(nèi)一邊忙著新年,一邊也加快繡嫁衣。
嫁衣是讓九十九個繡娘在三天之內(nèi)務必趕制出來的鳳冠霞帔,以往只有皇后可用的玲瓏錦,這會兒隆泰帝十分大方地賜為襄黎公主的新娘嫁衣所用。鳳冠與蓋頭用的是華燦奪目的琉璃寶珠,紅艷艷的一片,綴以耀眼奪目的寶珠,別人一瞧便知,那是一般人難以比擬的盛大婚禮。
繡娘為了嫁衣能夠盡快完工,而且必須萬無一失,從圖案繪制到下手繡花,這里面的心血是一般人想象不來的。
自古以來,天子嫁女,皇子娶妻,何嘗有過這么大的架勢?端看襄黎公主與升平大長公主便可知,嫁衣準備不能馬虎。
宮中繡房忙于天之驕女的嫁衣趕制,內(nèi)務府也忙著清點各路貴人為襄黎公主添妝送來的嫁妝,由于名單太長,內(nèi)務府總管數(shù)了好久好久,才終于數(shù)完。
“公公,嫁妝也太多了?!?p> 小太監(jiān)喝完茶后,下意識地腹誹道。
這么多的嫁妝,一股腦全部作為襄黎公主的陪嫁,這確定不是送了一個國家給襄黎公主嗎?
內(nèi)務府總管瞪了小太監(jiān)一眼,厲聲呵斥,“多嘴什么?那是陛下和皇貴妃交代下來的差事,馬虎不得。陛下素來疼惜襄黎公主,打點嫁妝,可是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好差事,好好替主子辦事,少說話。在宮中,多嘴多舌的沒有活路,聽見了嗎?”
“是,公公?!?p> 內(nèi)務府總管擔心小太監(jiān)不懂事,緊接著又說,“陛下即將派蕭大將軍去北境,公主也得跟著去,陛下自然得為公主撐腰,省得有些人看低了公主?!?p> “這……”小太監(jiān)十分驚訝。
“告訴你,這件事還沒有公之于眾,等公主大婚后,這件事大家很快就會知道的。”內(nèi)務府總管面色嚴肅,“待會你去替我把嫁妝名單交給公主,別惹公主不高興,懂嗎?”
“是,奴才遵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