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皇帝造反
洛陽城北方，陳橋。
趙光義絕望地望著一個又一個歡呼萬歲的營寨，相比之下，他的兄長趙匡胤就穩(wěn)重多了。
“天使說了什么？”趙匡胤平靜地問。
“輜重營那邊傳來的消息，”趙光義低聲道，他完全是咬著牙齒說話，“天使說，皇帝正在籌備我們討要的軍餉，不出意外的話，半月之內(nèi)就能送到，朝廷會一次性送來一百五十萬兩軍餉，除了補足拖欠的軍餉外，多余的全部用來獎勵此次作戰(zhàn)中奮勇殺敵的將士。”
“天使還說，皇帝為了籌備軍餉，已經(jīng)在削減宮中的用度，掏空了自己的內(nèi)庫，還向大臣們募集銀兩，皇上希望我大周的將士在流血流汗的同時，不要再流淚?！?p> 趙匡胤深呼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真沒想到，天使竟然會直接到各營宣講皇帝的意圖，而不是通過我們……他來的時候都沒跟我們打招呼，我不過是睡了一個午覺，醒來時六萬將士的軍心就不屬于我了?！?p> “大哥，別這么說，”趙光義急切道，“事情未必沒有轉(zhuǎn)機……”
“放下你的美夢吧！”趙匡胤冷冷道，“現(xiàn)在就是高級將校都不見得能有一半站我們這邊！這不是梁翼能做出的事，是皇帝親自下場了！你現(xiàn)在搞事，明天我們的頭顱就都掛在紫微城頭！”
又有一個營寨開始歡呼萬歲了。
皇帝補發(fā)軍餉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七十多個營，但伯嚭依然堅持一個營一個營地巡視演講，將最真實的消息告訴一線的士兵。
“這是第幾個營了？”趙匡胤問。
“他已經(jīng)巡視到第十二個了?！壁w光義一直在計數(shù)。
“那就讓他繼續(xù)挨個講下去吧，希望在見到我們的時候他沒有累死?！?p> ……
“荒唐！”
精致的物什砸在皇帝的腳邊，皇帝立馬跪下，承受太后的怒火。
“……你都快成京城的笑柄了！”
“母親息怒！”韓守濤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兒子是真心喜歡?。 ?p> “糊涂，你糊涂?。 碧笠桓蓖葱募彩椎臉幼樱斑@要傳出去，天下人會怎么看我，看你，看朝廷！”
“母親！兒子不在乎天下人怎么想，兒子就是喜歡！”
韓守濤索性吶喊起來。
“你！”武姜高高舉起巴掌，韓守濤沒有躲，閉上眼睛把臉一橫。
殿內(nèi)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過了好久，那一巴掌還是沒落在臉上，韓守濤睜開眼睛，卻見太后一副心疲力盡的樣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幾歲，她揉著太陽穴，唉聲嘆氣起來。
“算啦，算啦，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兒子翅膀硬嘍，聽不到話……”
“娘！”韓守濤伏在地上，一副惶恐的模樣，“娘這么說，實在是折煞兒子！大不了我不納了……”
“算了，我還不了解你那德性，”太后還是嘆氣，“要我說，你要真心喜歡，那就選個好位置，選個好時辰，把人家納進來，不要委屈慕容家的人?！?p> 韓守濤臉上浮現(xiàn)出一陣意外的狂喜:“謝謝娘，謝謝娘，兒子給您磕頭了！”
太后想伸手攔著，韓守濤卻用力地磕了下去，額上甚至隱約有血痕，俯下身的瞬間，他的眼中盡是止不住的冷意。
殿外突然傳來了風雨之外的喧嘩，似乎有什么人想止住來者，但都沒攔住。
紅漆木門被驟然推開，肆虐的狂風卷起了殿內(nèi)的簾幕，驚雷照見了落湯雞般的來者，濕漉漉的鎧甲不斷地往下滴水。
韓守濤和武姜都驚呆了，一時間竟忘了斥責來者的無禮。
張達快步上前，惶恐跪下，他的聲音像干枯的木材。
“梁冀，梁冀，要反了……”
……
“又是一場突然的雨，秋冬打雷，真是不吉利啊?！表n守濤嘆了口氣，看向身邊的張達，“范疆呢，傅士仁呢？”
“他去相府通知丞相了，傅士仁去北軍勸說糜芳?！?p> 張達低聲說。
“梁翼計劃多久動手？”
“今晚宵禁一個時辰后?！?p> “哪怕雨沒停？”
“越是這樣，越要動手?！?p> “懂了?！?p> 韓守濤反復踱步，走了幾個來回，停了下來。
“張達取紙筆來，朕做以下部署調(diào)整?！?p> “是！”
“第一，丞相到后，讓他立即去見太后，向太后說明梁翼造反的事實?！?p> “第二，傅士仁已經(jīng)倒向了我們，糜芳估計也猶疑不定，南軍之中梁翼的親信你是知道的，朕馬上下令，以我的名義邀請這些人，騙入宮城，嚴加看管，然后讓傅士仁掌握南軍，封鎖皇城！”
“第三，分別派出信使，給北軍不屬于梁翼親信的將領(lǐng)送信，傳朕旨意，命令他們誅殺梁翼！”
“第四，向城中各世家送信，告訴他們梁翼謀反，命令他們動用家奴私兵，火速勤王！”
“第五，派最可靠的人，給趙點檢、司馬太傅送信，告訴他們梁翼謀反！”
“第六，抽調(diào)部分青龍衛(wèi)，白虎衛(wèi)的人馬，協(xié)助南軍控制皇城！”
……
雨終于停了。
梁翼看著大將軍府內(nèi)聚集的私兵和死士，這會是第一批出發(fā)的人，配有正規(guī)軍的制式裝備，足有數(shù)百人，都是無論面對什么敵人都可以一戰(zhàn)的精銳，他很滿意。
數(shù)百人在一起聚餐，每個人分到的酒只有一碗，但案幾上的菜肴卻異乎尋常地豐富，各式御菜小吃，點心蜜餞，干果粥湯，一應(yīng)俱全。
死士們卻不喜歡過于精致的玩意兒，他們抓著烤肉盡情地撕咬著，整個大將軍府都彌漫著肉香。
裝著金銀的寶箱在一旁放著，遠遠望去流光溢彩。家奴們挨個分發(fā)金銀，一把把金錠和銀錠放在沾滿湯汁和油膩的案幾上，卻沒有死士去碰，他們只是在享受美餐。
說不清他們是想做個飽死鬼還是想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急促的腳步傳來，梁翼回頭，卻見披頭散發(fā)往他奔來的許攸，往昔從容的體面蕩然無存，許攸的鞋都跑掉了一只。
梁翼知道事情不對了，他抓住正在喘氣的許攸的肩膀：“怎么？”
“剛剛的消息，紫微城戒嚴！京城內(nèi)到處都是送信的斥候！”
梁翼的瞳孔猛然緊縮，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心中成形。
“皇帝，要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