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車禍
半夜,月明星稀。街上,燈光璀璨,車輛稀少,一輛銀色的轎車開的又快又穩(wěn),隨著紅燈亮起,銀色的車只得停了下來。劉蘭馨一臉焦急,她回頭看了一下斜靠在后座眼睛緊閉、臉色潮紅、嘴里發(fā)出低聲呻吟的女孩一眼,說道:“玉兒,再忍忍,就快到了。”
女孩雖沒有回應(yīng),但從那壓抑的呻吟聲中,劉蘭馨可以聽出她正在強自忍著身體的極度不舒服。
綠燈亮起,劉蘭馨一踩油門,車子就躥了出去。
前面就是京華醫(yī)院了。劉蘭馨降低車速,打開轉(zhuǎn)向燈,準備轉(zhuǎn)向進入醫(yī)院。就在這時,兩只流浪貓追打著突然從路中間的隔離帶躥了出來,銀色車左側(cè)一輛急馳而來的SUV的車主吃了一驚,急忙向右猛打方向盤,車子猛然一下撞上了正在轉(zhuǎn)向的銀色車。受到撞擊的銀色車向右方猛沖過去,又一下撞上兼有裝飾作用的石制隔離敦。然后又反彈回來。劉蘭馨的頭也猛地撞上車門,然后又隨著車子的劇烈搖晃而搖晃,同時頭也在車門上連續(xù)撞擊著。等到兩輛車平穩(wěn)下來后,劉蘭馨的頭部已是血流如注。她的頭無力地趴在方向盤上,雙臂垂落地身體兩側(cè),沒有了一絲聲息。
原本靠在銀色車后座的女孩在車子受到撞擊時,下意識地緊抓車座,同時在安全帶的保護下,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驚嚇過后,她睜開眼,就看到了前座血流滿面的母親,一下子嚇得任何反應(yīng)都沒有,只是眼睜睜地看著。愣了好一會后,她才“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SUV車主也沒有受到太大傷害,瞬間的愣怔之后,他急忙打開車門,飛跑到銀色車邊,一把拉開車門,入目的是一張滿臉鮮血的臉。受驚之下,他顫抖著伸出手指,在受傷女子的鼻下探了探,卻一時探不出是否還有鼻息,也不知是他因為驚嚇而覺察不出,還是那女子已沒有了氣息。他腦子里一片空白,竟愣在了那兒,不知道應(yīng)該要做什么。
醫(yī)院門口的保安已看到了車禍的過程,他急忙跑進醫(yī)院,大聲喊道:“門口發(fā)生車禍了!門口發(fā)生車禍了!”
聽到喊聲,幾名醫(yī)生迅速推著一張行動病床奔了出來。來到銀色車旁,一名醫(yī)生迅即對愣在那兒不知所措的SUV車主說道:“請讓一下,傷者需要馬上進行手術(shù)!”
他的語速很快,語氣里蘊含著不容質(zhì)疑的權(quán)威。SUV車主聞言機械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呆呆地看著醫(yī)生小心翼翼地把受傷女子抱下車,放到病床上,然后又迅速推走了。
車后座的女孩看到媽媽被推走了,大聲哭喊著:“媽媽!媽媽!”然后一推車門跑了下來,跟在醫(yī)生后面也跑向醫(yī)院。聽到女孩的哭聲,SUV車主才猛然醒了過來,也急忙跟了上去。
傷者被迅速推進了急救室,女孩也跟了上去,又被護士攔了下來。女孩哭著大喊:“媽媽!媽媽!那是我媽媽!”
SUV車主急忙上前一把抱起了女孩,女孩握緊小拳頭,邊捶打著他的肩頭,邊哭喊著說:“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放下我!”
年輕的護士看到這種情況,還以為是女兒生爸爸的氣,脫口問道:“你是傷者家屬嗎?請不要離開這兒,我們隨時要向你了解情況,還需要你辦理住院手續(xù)?!?p> SUV車主來不及解釋,只是連聲答應(yīng):“好,好?!?p> 女孩的哭聲已有些嘶啞,還伴隨著一聲聲費力的咳嗽。SUV車主一手抱著女孩,騰出另一只手來要幫女孩擦眼淚時,卻驚覺女孩的臉滾燙滾燙的。他急忙左右看了一下,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護士站,便抱著女孩跑了過去。來到護士站,他急急說道:“請幫我給孩子量一□□溫,她好像發(fā)燒了。”
護士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奇怪他作為家長怎么不知道孩子是否發(fā)燒,但也很快拿出一支體溫計,在孩子額頭測了一下,38.9℃。護士急忙說道:“是發(fā)高燒了,你趕快去掛急診號吧?!?p> SUV車主這才想起,他對傷者和孩子的情況一無所知,他急忙對護士說道:“這是剛才那位車禍傷者的女兒,她的資料應(yīng)該在車里,我去拿一下,請幫我照看一下孩子?!?p> 護士猶豫了一下,SUV車主馬上看出,她似乎不相信他的話,擔心他逃走。他沒有再耽擱,而是抱著孩子又飛奔了出去。來到外面一看,車輛還沒有被拖走,兩個交警正站在兩輛車旁。SUV車主急忙來到銀色車旁,拉開副駕駛邊的車門,就見座位上有一款端莊大氣的女士小包。他一手抱著女孩,一手拿起小包,費力地拉開,就見里面有傷者和女孩的相關(guān)證件,他旋即拉上包,轉(zhuǎn)身就又向醫(yī)院跑去。身后傳過來交警的喊聲,他也沒注意交警喊了什么,只是高聲回應(yīng)道:“我現(xiàn)在沒時間,你們先把車拖走,我會聯(lián)系你們的?!?p> 再次跑進醫(yī)院,他匆忙幫孩子掛了急診號,又快速地請醫(yī)生診治、拿藥。好在此時已近子夜時分,看急診的就女孩一個患者,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拿了藥,他又向護士要了一個紙杯,從飲水機上接了一杯溫水,喂女孩喝了藥。女孩不知是累了,還是本就不認生,也或許是她明白媽媽處于危險之中,眼前抱著她的這個人只是一個陌生人,因此她不再哭泣,乖乖地吃了藥,又任由SUV車主抱著她來到急救室門前。
對于女孩的乖巧、冷靜,SUV車主也有一些訝異。他抱著女孩在急救室門口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直到此時,他才覺得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要用完了,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所致,還是因為抱著女孩來回跑才用完了力氣。
此時,他才有時間回想一下車禍發(fā)生的瞬間,只覺得一陣恐懼、揪心、懊悔和自責。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竟會被兩只流浪貓嚇成那樣,以至于造成了這樣嚴重的車禍,也不知道傷者的情況如何,更不知道車禍會給這樣可愛的女孩造成什么樣傷害。
午夜的醫(yī)院,沒有了白天人們來去匆匆的身影,也沒有了叫號廣播與人們聲音相混的嘈雜,但是這種冷清、安靜又產(chǎn)生了一種別樣的壓抑,令人心里更為緊張。壓下心里的恐懼、焦躁與懊悔,SUV車主強作鎮(zhèn)定地默默等待著,又時不時看向急救室緊閉著的大門。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輕聲問女孩道:“你爸爸在哪里?你知道你爸爸的手機號嗎?”
女孩點了下頭,說出了一串號碼。SUV車主急忙掏出手機打了過去,在等待對方接電話間,他又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李瓊玉?!?p> 這時,手機聽筒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喂,你好,請問是哪位?”
SUV車主急忙回答道:“您好,請問您是李瓊玉的爸爸嗎?”
那邊的男人顯然愣了一下,這才急迫地問道:“我是。請問您是誰?您怎么知道我女兒的?”
SUV車主忙答道:“我是方龍立。實在對不起,您夫人帶孩子來京華醫(yī)院看病,出了車禍,現(xiàn)在您夫人在搶救,請您……”
方龍立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對方急急說道:“是在京華醫(yī)院嗎?我馬上過去?!彪S即,聽筒里就沒有了聲音。
方龍立又對著話筒“喂,喂”兩聲,卻沒有聽到回應(yīng)。他看了一下,手機顯示還在通話中。他無力地點了一下掛斷鍵,又摁滅手機,然后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懷里的女孩,發(fā)現(xiàn)女孩也正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看著他。他緊了緊手臂,抱緊了女孩。
就在方龍立心里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焦躁之時,有醫(yī)生從急救室里走了出來,方龍立急忙起身迎了上去。他不敢開口去問,只能忐忑不安地看著醫(yī)生。那位醫(yī)生看著方龍立,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但因為傷者的傷勢太嚴重,所以沒能搶救過來。”
方龍立下意識地抱緊了女孩,看著醫(yī)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瞬間他覺得連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只在嘴里低聲喃喃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這時,走廊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一聲急迫的喊聲傳來:“小玉!”
聽到那聲音,方龍立懷里的女孩再度哭喊起來:“爸爸,爸爸!”
方龍立轉(zhuǎn)過身,就看到一個男子急匆匆跑了過來,一把抱過女孩,又急切地問醫(yī)生道:“我夫人怎么樣了?”
醫(yī)生似有片刻的迷惘,又隨即答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您夫人腦顱受到嚴重撞擊,沒有搶救過來,對不起?!?p> 男子聞言,頓時淚如泉涌,女孩也大聲哭道:“爸爸,爸爸,媽媽怎么了?”
殯儀館里,李權(quán)雙目無神,抱著淚流滿面的李瓊玉席地而坐,旁邊是他的秘書韓佳瑤代他向前來吊唁的客人答謝。
8歲的李瓊玉,已然了解母愛的甘醇,也還未脫離貪戀母親懷抱的年紀,但是她卻知道媽媽不能再愛她,不能再抱她了,她甚至永遠都不能再看到媽媽了。幾天來的哀傷,讓她疲累不堪,此時只能依偎在爸爸的懷里,嚶嚶地低泣著。
李權(quán)抱著女兒,回想起與妻子偶然的相識、相知、相愛,到后來結(jié)婚,再一起打拼事業(yè),如今公司雖然有了規(guī)模,但是妻子卻永遠離開了他和女兒。他一時感到十分迷惘,不知道自己這樣辛苦打拼有什么意義。他的心底一片苦澀,只感覺到如果真有所謂的上帝、佛祖等神明,只怕他們此時正在天上看著他的笑話:是了,所謂蕓蕓眾生的喜怒哀樂,拼搏失敗的輪回,大概只是神祇眼中的悲喜劇而已,就如人們看舞臺劇一般。所不同的是,演員和觀眾都知道,舞臺劇是假的生活,其中的喜怒哀樂是表演出來的;而神祇眼里的悲喜劇卻是現(xiàn)實中的殘酷生活,只是其中的喜不足以讓人獲得生活的解放,悲卻足以讓人陷入絕望的崩潰。
這時,方龍立手持一朵白菊,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他來到靈桌前奉上白菊,又深深鞠了一躬。再轉(zhuǎn)過身來向著李權(quán)和李瓊玉再深鞠一躬,低聲說道:“對不起?!?p> 此時,李權(quán)已經(jīng)了解到就是他的車撞上了妻子的車,從而導致了這場慘烈的車禍。他無力地輕擺了下手,沒有說什么。方龍立這才轉(zhuǎn)身,輕輕走了出去。
后來交警查明,是因為兩只貓猛然躥出,導致方龍立下意識地猛打方向盤,才引發(fā)了車禍。在車禍中,方龍立無刑事責任,但需承擔民事賠償責任。在雙方開始協(xié)商時,方龍立就主動提出賠償1000萬元,李權(quán)沒有說什么,就答應(yīng)下來。對他來說,錢多錢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錢再多也無法換回妻子。因此,這場協(xié)商于他而言,只不過是必須要走的一個過程而已。于是,從雙方進門,到達成一致,還不到5分鐘。對警察們來說,這大概要算是有史以來最順利、最無爭議的協(xié)商了。
口開無聲
現(xiàn)在搬到這里,不知道起點的讀者會不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