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南北賽馬

　　這天午后，女眷們都在風和日麗的臨水樓上看戲。

　　府里來的人多，便也請了人進府來玩雜耍，她們坐在樓上聽得下面敲著鑼地耍猴戲。

　　熱鬧非常。

　　看那兩只猴子翻筋斗，伴著鑼鼓聲聲。才停下來，便有一老一少走了過來，說書。

　　說的便是這時候平城流行的長篇敘事詩《木蘭辭》的故事演繹。

　　故事里的花木蘭，代父從軍，保家衛(wèi)國。請的便是此次南征將領(lǐng)家的夫人女眷。

　　也有的帶了孩子過來。自樓上看耍猴人遞個棗糕給猴子，兩猴子捧著，蹲坐木臺下兀自吃得津津有味。

　　“猴子吃棗糕?！?p>　　府上四小姐馮清聞聲，便也看了一眼。孩子的母親正在跟她三嫂說著話，聽到了，順手遞了一塊鮮羊奶酥給自己孩子。

　　又跟太師府的三少夫人說，“聽說，長樂王又得了幾匹西域來的天馬？”

　　“還是原來的，養(yǎng)在莊子上，寶貝成什么樣子?！碧珟煾俜蛉四率弦蚕氲搅?，是她成親時候，背負嫁妝的良駒。

　　原是說的世子妃，嫁的又是太師府嫡長子，她父才額外給了她駿馬良駒。

　　落選駙馬，便可能要上沙場，建功立業(yè)。她父穆亮原是說，男兒自當如此，現(xiàn)在卻看低了他。說原本看他父熙還不失光明磊落。

　　時年領(lǐng)軍者重德。穆氏遂笑著說，“那等好馬也不是總能遇到。天子說要賽馬，說是每人出三匹馬，才叫人拿了出來。”

　　來這里的女眷，此刻在太師府水閣之上看猴戲，自然是當家男人應邀來了太師府里賽馬。

　　也有好馬，還說要贏了天子的異邦貢馬回去。那婦人接著說，“可惜離得遠了點，賽馬可比這猴戲好看多了。”

　　孩子和老人喜歡，喜歡這等滑稽熱鬧。府上的老夫人也看得目不轉(zhuǎn)睛，跟前也坐著孩子，一男一女，倒是眼生。

　　停了停，又說，“我陪嫁的馬都叫他拿了去，卻是蠕蠕國過來的。說是沖刺速度差了些，勝在耐力好?！?p>　　蠕蠕國，柔然國，馬種應該是后世的蒙古馬。以耐力見長。

　　太師府四小姐馮清身側(cè)的丫鬟彩云，卻是知道，府上都有，說是生得威武矯健的還是西域來的馬。

　　魏天子出巡，便多是用的西域的高頭大馬，一派天家氣象。還有吐谷渾的馬。

　　然后，聽這些出身或者嫁到文官武將家的女眷，說起氐人建立的前秦國與南朝東晉一戰(zhàn)，公元383年淝水之戰(zhàn)，戰(zhàn)敗。

　　被東晉趁勢追到了黃河流域。而南朝，眾所周知原是西晉皇族，瑯琊王司馬睿南遷后，于公元317年建立起來的王朝。

　　簡單來說，是要在南地重建北方的家園。也是要光復他們北方的失地，就像是亂世里的桃花源。

　　吸引了不少人前去投奔?，F(xiàn)在，來了北地的南方商隊說，他們走南闖北，南朝的馬并不稀罕。

　　也有遼闊草原放牧，牛馬羊都有。丫鬟彩云聽她們中也有出身商賈的人說，“說是他們喜歡用牛耕地，不用駱駝。商隊便也不要。”

　　“是說的，他們的馬不走我們這里也沒有關(guān)系。吐谷渾給他們馬，他們給牛羊，還有孔雀?！?p>　　也就是說，南方也有好馬。太師府四小姐身邊的丫鬟也是知道的，一開始懷疑是吐谷渾，說是，那時原是不許將馬等軍用物資運到長江以南的。

　　現(xiàn)在，吐谷渾仍然不認。

　　事實上，他們追了上來，追到了黃河流域。五萬人，就有五千匹戰(zhàn)馬。可不就是兵敗如山倒。

　　然后，聽她們接著說，“并不差的。說是他們更加訓練有素，射殺了馬，兩人騎一匹馬，速度也沒有慢下來?！?p>　　負重和耐力出眾。太師府四小姐馮清也聽說了。

　　來了北地的商隊說，南朝也有絲綢之路，秦朝就在修了。就得用牛用馬負重。

　　南方絲綢之路，并不像西北絲綢之路那樣被世人熟知。南方絲綢之路，也稱蜀身毒道，是一條起于蜀地（今四川），經(jīng)滇（云南），到達印度的通商孔道，總長約2000公里，是中國最古老的國際通道之一，正式由官方開鑿始于秦代。

　　《史記》所言：“秦時，常頞略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這是關(guān)于南方絲綢之路最早的官方權(quán)威書籍記載。

　　歷史上的云南馬在南方古絲綢之路和茶馬古道上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也就是秦朝時期就得在南方畜牧。

　　我國是最早開始馴化牛馬犬等的國家之一，從大汶口文化時期及仰韶文化時期遺址的遺物中，都證明距今6000年左右已有馴化的馬匹。

　　據(jù)考古發(fā)現(xiàn)，在舊石器時代與新石器時代間，西南地區(qū)沒有馴化馬的歷史，?南方地區(qū)主要以農(nóng)耕為主，在一系列考證中，人們最終認為西南馬是隨古羌人南遷來的，即由北(?陜南、四川)?往南(云南)，再往東(貴州、廣西)進行分布。

　　古羌人是上古時期，生活在現(xiàn)今中國隴山山脈以西的地區(qū)上一個重要的群體。

　　古羌并不是一個民族，而是對西部許多不同族群的統(tǒng)稱。他們有著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習俗、服飾、語言等等。唯一的相同之處就是涿水草而居，以遷徙農(nóng)牧業(yè)為主，所以古羌人與羌族不是同一個概念。

　　商朝時，殷人就把中國西方的許多部落統(tǒng)稱為“羌方”。是我國古代民族中極其重要的群體，分布范圍廣，部落支系繁多，對中國歷史和民族發(fā)展產(chǎn)生過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古羌族是人類歷史上最早成功馴養(yǎng)動物的族群，至少亞洲牛、羊、犬均由他們馴化而來。到了南北朝時期，南朝可能通過印度購買阿拉伯的馬種，還有波斯馬，馬其頓馬等。

　　阿拉伯國建立在我國唐朝時期，這時候區(qū)域政權(quán)林立，而這時期的印度也是個松散的多政權(quán)區(qū)域，南朝商隊可以途徑列國到達波斯等地。

　　“他們的馬種繁育也早。也就是說，如果南朝的宋來和我們賽馬的話，可能不會輸。”馮清聽這些見多識廣的將軍夫人如是說。

　　而她的三嫂穆氏也是這么說的。據(jù)南來北往的船隊和商隊說，南朝的馬負重好，耐力好，比駱駝劃算。

　　“是說的，他們商隊偏愛南朝的馬，性情溫順。也不怕水，水勢平緩，南馬能游過洛水寬的河?！?p>　　他們說，馬是會游泳的。它們甚至背上馱著人也可以游起來，但是馬游泳的時間比較短，距離也不長。

　　在水流湍急的河中，馬會因為失去平衡，而被水流卷翻喪生。

　　“相對在深水中的游泳，馬更喜歡在淺水區(qū)奔跑追逐。是說的，他們平日里就這么馴馬?！?p>　　又說，“有四肢傷病的馬，還會在水中進行康復訓練，但是水不會很深，馬蹄可踏在水底的地面上?！?p>　　聽得更多的人恍然，南朝的馬確實一戰(zhàn)下來，折損更少，其實是他們會給馬治腿傷。而吐谷渾證實了，馬可以在淺水里養(yǎng)傷。

　　吐谷渾，《金壺字考》謂其音讀為“突浴魂”，“谷”讀為“浴”，是從吐谷渾語原音。

　　據(jù)《宋書》記載，吐谷渾控制的勢力范圍大致在現(xiàn)在的青海東南部、甘肅蘭州西南和四川西北部分地區(qū)。

　　吐谷渾從事畜牧業(yè)，尤善養(yǎng)馬，故其國以產(chǎn)良馬知名。那時吐谷渾有方圓千里的湖泊，湖內(nèi)有小山。

　　每到冬天結(jié)冰，吐谷渾把一批優(yōu)良的本地牡馬（雄馬）放進小山上，然后放入從波斯引進的牝馬（母馬）。到了第二年春天，母馬們就都“有喜”了。

　　由于兩類都是選出來的優(yōu)良品種，生下來的馬長大后高大神駿，耐勞耐寒，這就是青海驄。史籍上說：“能日行千里，世傳青海驄者是也”。

　　還有一種是“蜀馬”，體型小，善于走山地。吐谷渾兼有兩種良馬，既可在草原上馳騁，又可在山地上奔跑。而退居高原，地處邊國，吐谷渾尚且沒有能力與中原林立的政權(quán)爭雄。

　　偏安一隅。晉義熙元年（公元405年），其首領(lǐng)樹洛干自稱大單于、吐谷渾王。

　　南北朝時，先后附屬宋、齊、北魏。梁大同元年（公元535年），其王夸呂始稱汗，建都伏俟城（今青海湖南鐵卜卡古城），他奉行睦鄰政策，與東魏、隋室相繼通婚。

　　唐初，其政權(quán)分為東西兩部分，西部由其王伏允子達延芒結(jié)波率領(lǐng)，以鄯善為中心，后臣服于吐蕃；東部由伏允長子慕容順率領(lǐng)，以伏俟城為中心，臣服于唐。

　　貞觀九年（公元635年），慕容順被部下殺，子諾曷缽繼位。次年，受唐封為河源郡王，號烏地也拔勤豆可汗。后尚唐宗室女弘化公主，受封為駙馬都尉。其二子亦娶唐金城縣主、金明縣主。

　　龍朔三年（公元663年），因受吐蕃攻擊，率部逃涼州（今甘肅武威），吐谷渾國滅亡。后部眾散在朔方、河東之境。部族分散，史稱“退渾”。

　　這里提到的“蜀馬”，肯定是原產(chǎn)蜀地的馬，可能是三國時期蜀漢運糧的木牛牛馬所用到的馬。以速度推斷，可能做了個木頭套，方便拉車，也不容易被射殺。

　　南北朝時期的南朝，并不缺馬，西南有蜀馬，南遷的西北馬種(青海馬)逐漸適應西南自然環(huán)境，形成了體形小巧、刀狀肢勢、抗逆性強、善走山路等特點的云南馬。

　　云南馬，也稱“滇馬”，是中國歷史上優(yōu)良的馬種，大理馬、烏蒙馬、騰沖馬都屬于云南馬。

　　在舊時的南方古絲綢之路和滇藏茶馬古道上隨處可見云南馬的身影，這種馬以肌腱發(fā)達、性格機敏、善于爬山越嶺，長途持久勞役、耐粗飼等特點見長。據(jù)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記載：“蠻馬出西南諸番……大理馬為西南番之最。”

　　蠻馬和大理馬都是當時滇馬的別稱。明代設軍馬場于永勝縣，宋代以來，滇馬仍不斷向省外輸出。故而南北朝時期，北朝和南朝僵持很多年，騎兵各有側(cè)重而已。北朝以鐵騎為主。

　　南朝的兵種，有步兵、水兵和騎兵，進而在宋王劉裕時演化多兵種聯(lián)合作戰(zhàn)成型。南北朝時期的均勢，說明各有優(yōu)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