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車準(zhǔn)時將李漢平投放在下午六點(diǎn)的步行街旁邊。他下車就緊了緊衣服,大大的出兩口氣,快步走進(jìn)人流中。
李漢平踩著永遠(yuǎn)是沾著液體的黑色的瀝青,在人流中時走時停。他低下頭就能看到街兩邊用編織袋墊著的菜,成捆的芹菜和散亂堆著的土豆,細(xì)一點(diǎn)卻更加緊密的韭菜,全都在白的根上帶著干的濕的泥。賣菜的老頭坐在馬路牙子上,把頭慢慢沉進(jìn)大綠并且?guī)е辽拿抟\里,半睜著眼睛打瞌睡。還有賣水果的,李漢平可以平視到的水果攤零零散散的有點(diǎn)蘋果之類常年都在的???。前面有賣鹵肉的,香氣像引子一樣順著風(fēng)飄來,讓李漢平?jīng)Q定今晚炒個菜再加點(diǎn)不用開火的鹵肉。抱著這種想法,李漢平滿意的翻兜,在一堆皺的錢里慢慢扯出一張十塊的和一張五塊的。在賣肉的挑肉裝袋時,他把十五塊錢對折又對折,然后一手交錢一手拿塑料袋。
在回家的整條路上,李漢平只是悶著頭走。他沒有再想白天的會,也沒有想晚上要生火做飯,也沒有想自己爸的病,也沒有想兒子上次開家長會后不太活潑的表現(xiàn),也沒有想媳婦要買的衣服花的錢在哪里找回來,也沒有想單位的未來,也沒有想跌宕的政治,也沒有想今天的陰冷是不是意味著這個春天并不是那么溫暖的一個冷春,也沒有想在腦海中默聲唱最近商場都在播的流行歌曲,也沒有想檢修的進(jìn)度,也沒有想那些他甚至不知道的困難問題。他只是在走著,隨著步伐呼吸,左腿提起、向前、落地;右腳跟離地、提起、向前、落地;手中拎著芹菜和鹵肉,隨著身體前后擺動著,腦袋斜向下和地面成45°角,眼睛看著地面,骨骼在肘部的緩沖區(qū)內(nèi)摩擦,損耗著李漢平的年齡和心情。
李漢平的確什么都沒有想。
直到他走上四樓,敲了右邊那個貼著對聯(lián)和福字——福字中間還扣了一個洞來給貓眼讓出地方——的深黑的鐵門三下。噔噔噔的腳步。門嘎吱嘎吱的開了。一股溫乎乎的熱氣沖了李漢平一臉。
李漢平把碗邊最后幾粒有點(diǎn)發(fā)硬的米扒進(jìn)嘴里,放下筷子和碗時故意發(fā)出聲音來表示自己吃完了。嘩啦水聲響起,水面上浮起一層油紋。油在水上是一滴一滴的,兩滴油碰到一起像碰碰車一樣,李漢平用手指插進(jìn)兩滴油的縫中再拔出來,兩滴油合到了一起。第三滴從上空落下,洗滌劑把油滴又打散開。最后分不清油和水,都沉默在洗滌劑一層又一層的泡泡下面。李漢平看了看兒子剩的飯,打開冰箱放了進(jìn)去。
晚上閉了燈,李漢平直挺挺的躺著,眼睛睜著看天花板。過了一會他翻了個身,眼睛睜著看旁邊的床簾。床簾上的紋路被無處不在的黑淹沒了,他也分不清自己看的是床簾還是眼睛在黑夜里出現(xiàn)的灰色斑點(diǎn)。過了一會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呼吸,在夜里顯得很大聲。于是他深呼吸了幾下,感覺媳婦的手搭到了他的身上。李漢平不再亂動了,沒過一會,李漢平睡著了。
七個小時之后,天在看不見的太陽下亮了。
千方綬禮
基本李漢平就完事了吧? 大概如此。 可能不會再寫章節(jié)了,也就是改一改細(xì)節(jié)之類的。 歡迎關(guān)注下一本小說:)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