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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青冥

第十章 折花郎

三生青冥 旭日晨鐘 4462 2021-10-10 00:01:00

  一想到這么美好的一幕竟再也不可能重現(xiàn),杏兒只覺得陣陣酸楚涌上心間,不知不覺,濕了眼角。

  若有人問起,她為何而哭,或許杏兒自己也答不上來,但她總覺得,既然自己見到了這個故事,那就是該哭的。

  沐萱寧一點都不想開口說話,她覺得,此時此景或許此生不會再有。

  朱笙原本是想問清楚自己父親和沐萱寧之間的事才提出春日游園的,來到這桃林之中,卻是怎么都開不了口,仿佛一開口,眼前這美好的世界就會崩塌,心中那些曖昧甜蜜就會全都化作苦水劇毒。

  后面杏兒的低聲抽泣終究影響到了兩人,沐萱寧頭也不回的問道:

  “杏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杏兒本想隨意掰扯些往常偷懶的說辭,說自己肚痛頭昏,可若是那樣,小姐定要她下去休息。

  她現(xiàn)在怎么也舍不得離開,她是這畫卷的唯一見證者,若是連她都離開了,今后恐怕沒人會知道,在這冷清的沐府內(nèi)院,在這看似艷麗的桃林之中,曾有過這么一副海市蜃樓般的絕美畫卷。

  “我沒事小姐,只是方才起風(fēng),叫眼里進了些沙,杏兒自己哭一會,讓眼淚洗了沙塵便無礙了。”

  意境已被破壞,朱笙也頗為惱怒,但這怨不得別人。他看向沐萱寧,沐萱寧也正好看向了他。

  “寧兒,我能這么叫你嗎?”

  沐萱寧依舊看著他,微微搖了搖頭。

  她不是拒絕,只是想告訴朱笙,這種問題,根本無需開口詢問。

  “這也是我想說的,笙哥,寧兒能這么喊你么?”

  朱笙同樣目不轉(zhuǎn)睛的微微搖了搖頭,沐萱寧抿嘴一笑,笑靨生花。

  他們兩人,是相知的。

  對視久了,沐萱寧心中越發(fā)羞澀,她終于忍不住低下頭去,看起來頗為局促。

  但她依舊大著膽子問道:

  “笙哥,你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寧兒的?”

  朱笙反問道:

  “那寧兒又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我的?”

  沐萱寧紅著臉再次看向朱笙,糯糯道:

  “你先說?!?p>  杏兒在后面傻了眼,她有些后悔留在這桃林里了,杏兒十三歲入的沐府,跟了自家小姐三年,平日里小姐怎么狠辣果決她都見過,但唯獨沒有見過她這般嬌羞的小女兒姿態(tài)。

  “若我說,在以詩贏畫的畫攤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你信嗎?”

  “那你當(dāng)時還要收了其他女子的香囊?”

  “我喜歡寧兒,自然要看看寧兒對我是否一樣了,不試上一試如何知曉?”

  沐萱寧還要追問,朱笙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放在她的唇邊,溫柔道:

  “莫說其他,該你回答我了?!?p>  沐萱寧同樣溫柔的握住了朱笙的手,牽著朱笙慢慢往前,她背對著朱笙,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你這壞人數(shù)次三番調(diào)戲,寧兒那時當(dāng)真恨透了你。

  但兩月之前,你為寧兒擋刀重傷,從那一刻開始,寧兒知道自己此生絕忘不了笙哥了……”

  —————————分割線——————————

  不提沐府之中朱笙與沐萱寧二人真真假假的游園散心,假假真真的桃林定情。

  揚州近兩月來發(fā)生了數(shù)起婦女奸Y案,罪犯來無影,去無蹤,各城城守幾次派兵追拿,都無功而返。而被害婦女及其家人事后俱都閉口不言,更使得案件毫無頭緒,無從查起。

  唯一的線索,是犯案現(xiàn)場每次都留下的一枝鮮花和一句詩。

  詩曰: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么一名四處作案的采花賊,應(yīng)當(dāng)人人喊打,百姓恨不能食其肉。

  但奇就奇在,揚州大部分百姓不僅不恨此人,反而多有吹捧者,酒樓飯館之中更有好事之人為這Y賊取諢號為“折花郎”。

  原來這折花郎并不是胡亂作案,見色起意,但凡被他光顧的婦女小姐,事后親朋均能發(fā)現(xiàn)她們昧著丈夫或未婚夫偷人的實情,只是家丑不可外揚,了解內(nèi)情之人往往刻意隱瞞,除親近家人外不予細(xì)說。

  也因此,數(shù)月以來,折花郎的所作所為在百姓間越傳越開,而在公家官府卻摸不著頭緒

  折花郎奸Y了這些女子,不僅沒有遭到百姓的厭惡,反而讓原本不明真相的丈夫、未婚夫知道了自己女人丑陋的另一面。

  登城城西有一武姓男子,每日起早貪黑干活賺錢,就是為了讓媳婦過的更好,誰知他媳婦趁他外出干活,與一員外有染,已有半年之久。

  前不久武姓男子冬日做活染了風(fēng)寒,臥床休養(yǎng),他媳婦竟然伙同員外找來毒藥毒死了病中男子,對外宣稱其暴病而亡,員外更是買通仵作,蓋下此事,之后和那毒婦整日光明正大的風(fēng)流快活。

  要不是折花郎光顧了那藥死丈夫的惡毒女子,此事尚不為人知也。

  又說揚州某地有一跑商商人,常與好友一起外出經(jīng)商,一去短則數(shù)月,長則經(jīng)年。

  一次外出跑商,其好友獨自歸來,將商人遇匪身亡之事告知商人之妻,并許諾照顧商人家小,久而久之好友與商人之妻相互愛慕,兩人共結(jié)連理。

  不料原來商人之妻早已和商人好友相互勾搭,兩人約好,只等商人外出,將他殺死,謀其財物。直到商人之妻為折花郎“光顧”之后,真相才浮出水面。

  登城狀元樓三樓包間中,一青年男子正聽包間外大堂上的說書老者說著最近沸沸揚揚的折花郎,他一口喝掉了杯中二十年的狀元紅陳釀,盯著空空的酒杯苦笑道: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寧帥啊寧帥,為了你,我可真是遺臭萬年啦!”

  此人正是折花郎本尊,姓君,花名不折,乃是當(dāng)今九州大元帥帳下副將之一,雖年僅三旬出頭,但實力在江湖中已稱得上少有敵手。

  兩年前他為元帥前往神醫(yī)谷試藥,不幸染了神醫(yī)谷禁忌奇毒,發(fā)作之時不要人命,只叫人欲火焚身,欲仙欲死,只有陰陽交泰之后,才能暫時緩解。

  君不折有心一死了之,卻又想到寧帥如今不知所蹤,朝廷戰(zhàn)事平息不久,自己這么死了,如何對得起寧帥栽培,如何對得起陛下信任,又如何對得起那些與自己同生共死的袍澤兄弟?

  他耐心求醫(yī),然神醫(yī)谷善醫(yī)者眾多,耗費一年竟也解不了此毒,君不折心中已然明悟,連神醫(yī)谷都解不了的毒,天下當(dāng)無人可解。

  原本君不折靠著各地的青樓妓館安身立命,也算有個解決的辦法,哪知隨著新政的推行,女子地位大大提高,漸漸沒有人敢逼良為娼了,大荒律明文規(guī)定,除自愿外,不得以任何形式逼迫婦女賣Y。

  自甘墮落的女子不是沒有,但這和新政之前的娼妓數(shù)量比較起來,可說是十不存一。

  戰(zhàn)事平息后,為君不折說媒之人都快踏破了君府門檻,君不折本也想在寧帥和陛下完婚當(dāng)天成自己的好事,來個雙喜臨門,誰料那一天……

  說多了都是淚。

  不知聽誰說起,揚州是個好地方,煙花之地處處皆是,鶯歌軟語夜夜不停。君不折當(dāng)即動心,告別神醫(yī)谷眾人之后,就連夜馬不停蹄的奔赴了揚州。

  一開始,君不折確實到了人間天堂,過的日子簡直醉生夢死。但他哪里知道,揚州如此只因為朝廷新政還未推行。

  沒過幾月,官府貼出通告,朝廷新政開始在江南各地施行。

  連著來了幾波欽差,抓了十幾次非法嫖客和組織賣Y者,讓揚州百姓都明白了朝廷此次新政的決心。

  大力整頓之下,整個揚州風(fēng)氣隨之一變。

  君不折也在被抓了幾次之后,徹底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深深惡意。

  人一旦不想死了,為活下去,什么方法都會嘗試。

  毒發(fā)的痛苦令君不折催生出極端的辦法。

  他不能被這毒折磨下去,寧帥還需要他。而大荒律例中,背夫偷漢是死罪,既然這些女人該死,死之前幫他一幫豈不妙哉?

  就這樣,采花賊“折花郎”誕生了。

  大堂上,說書老人一腔說罷,舉起茶碗喝水,這在說書彈唱界有個名堂,叫做討潤,意思是告訴各位看官們,我這都說的嗓子冒煙氣兒了,你們聽的開心,不給些賞錢潤潤喉嗎?

  倒真有不少聽客掏了銀子,一旁的學(xué)徒這時候也收起吹拉彈唱的工具,路過每個包間,將賞銀一一收下。

  不過說書人停了,聽客們可沒停,包間雖然個個獨立,可此時里面的顧客們都面對面似的,談?wù)摬恍荨?p>  “你們說這折花郎是怎么知道那些女子紅杏出墻的秘密的?”

  “我估摸折花郎不是一個人,應(yīng)該是個組織。你想想,折花郎十天至半月犯一件案,這間隔,一定就在調(diào)查每家每戶的娘子是否忠貞,偌大揚州,若是單靠一人,怎么查的過來?”

  “要我說,這天底下哪有那么許多偷情的女子?說不得是折花郎為了掩蓋自己的惡行偽造污蔑這些苦命女人的?!?p>  “呵,聽說了嗎,就連沐府管家的娘子都偷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還用問,這事在登城都傳開了?!?p>  “快具體說說。”

  “那沐府管事年過四十,辦事周到穩(wěn)妥,沐家大事小事沒有不拜托他的,也因此,他常常忙得腳跟不著家。

  可他偏偏有個年僅雙十的媳婦,正是花前月下的年紀(jì),卻獨守空閨,久而久之有了心病,時常悶悶不樂。

  沐府管事不明妻子心事,只道有病就該瞧醫(yī),請來了城北養(yǎng)生堂的大夫,這大夫和管事年紀(jì)一般大,但醫(yī)者善于保養(yǎng),膚白須美,為人和善健談,一來二去,竟和管事的妻子勾搭成奸!

  說來也巧,今日上午,沐府小姐興之所至,府內(nèi)游園,不想被下人打擾,沐府雜役,連帶著管家統(tǒng)統(tǒng)放了一天的假。

  原本管事是不必回家的,沐府就有他歇腳休息的單獨院子,但他念及自己心愛的發(fā)妻,特意到城東訂了一批綢緞脂粉,帶著幾名幫忙提拿貨物的雜役高高興興的往家趕去。

  結(jié)果自不必多說,管事當(dāng)場撞見了妻子偷情,奸夫逃竄的場面。

  沐府管事那是火冒三丈,勃然大怒,可笑他連日以來見妻子身體日好,笑容漸多,還以為是那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不知給了他多少診費賞錢,他哪里知道,這些錢是拿出去供別人玩他娘子的!”

  說話之人聲音漸大,沐府門高院深,沐府的事,在登城沒人不感興趣,整個三樓就都安靜下來聽他講話,最后一句說完,三樓中人無不大笑,就連收錢的學(xué)徒都一時站在原地,捧著討賞的缽盤哈哈大笑。

  有人問了:“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方才說話之人答道:

  “那沐府管事當(dāng)時羞怒難當(dāng),喝退了提貨的雜役,那些雜役雖然不至于逢人便說,但對親近之人又怎會守口如瓶?

  在下書童之堂弟,正是數(shù)名雜役之一,他說給了我家書童,書童又當(dāng)樂子講與我聽,因此在下便一清二楚?!?p>  ……

  君不折在自己的包間里也是聽的真切,正愁沒有下一個目標(biāo),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決定今晚就去夜探管事府,查清楚這件事,如果屬實,那管事的娘子就是他下一次毒發(fā)的緩解之藥了。

  夜幕降臨,登城內(nèi)外炊煙裊裊,一片祥和。

  君不折換上了夜行衣,悄無聲息的來到了沐府管事的家中。

  內(nèi)院,一名下人都沒有,只有主屋亮著燈。

  君不折悄悄靠近,就聽見里面?zhèn)鱽砹艘荒幸慌穆曇簟?p>  “你這蕩婦,我供你吃穿,給你金銀,是讓你背著我尋男人作樂的么?”

  女子哭道:

  “老爺息怒,妾身知道錯了,妾身一時糊涂啊,老爺!”

  這時君不折已貼在主屋窗前,他豎起右手食指勁力凝聚輕輕一戳,窗上就開了道寸余長的口子,凝神看向屋內(nèi),只見一妙齡女子跪在男人腳邊不斷哭泣,畜須男人一腳踢開了女子,怒聲道:

  “你這賤人,害我失態(tài),今日大庭廣眾之下捉奸在床,要不是念在你臥底州牧府兩年為沐家立下功勞,我早就將你沉尸揚子江了!”

  揚子江,是大荒江在揚州最大的一條支流,由西北至東南幾乎貫穿了揚州,揚子江之于揚州,就等同大荒江之于九州。

  女子聽了男人的話,以為自己死罪已免,喜極而泣道:

  “多謝老爺不殺之恩,多謝老爺留妾身一條賤命,妾身明天就離開揚州,永遠(yuǎn)不回來,永遠(yuǎn)不回來!”

  男人猙獰一笑,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說道:

  “呵,這里有一瓶斷魂散,你自己吃了,我留你一條全尸?!?p>  女子嚇得往后一倒,用手反撐著地面向后挪了幾米,驚恐的不斷喊著:

  “老爺,不要,老爺,不要??!”

  女子的叫聲完全阻擋不住男人靠近她的腳步。

  “怎么你真以為自己有功于夫人、小姐,就可以為所欲為?”

  聽到有功兩個字,女子眼前一亮,高聲道:

  “我有功,是我為夫人殺了州牧大人,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窗外,君不折聽到女子的話渾身一震,兩個月前,揚州牧朱大人舊傷復(fù)發(fā),暴斃而亡,全大荒都議論紛紛,朝廷百官無不對此感到萬分惋惜,就連陛下都發(fā)吊文,哀嘆國失棟梁。

  難道揚州牧并非舊傷復(fù)發(fā),而是沐府派人暗中殺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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