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頭看向君不折,沐萱寧眉頭一跳,這Y賊又擺出了一副氣竭力衰的模樣,他想扮豬吃虎多少次?
君不折此時心中已經(jīng)焦慮起來,「龍行天下」威力絕倫,但耗費的內(nèi)力也是尋常武功的數(shù)倍,以他目前的實力,最多連續(xù)施展三次。
他第一次施展「龍行天下」之后裝著氣衰是示敵以弱,但第二次還這么做完全是為了真真假假的叫人猜疑之下不敢貿(mào)然上前,他好拖延時間,盡量恢復。
沐萱寧果然中計,一時之間不敢再叫人上前對陣君不折了。
不得不說,大元帥手下的四大戰(zhàn)將不僅個人實力高超,而且個個都有獨當一面的資格。
然而一時半刻之間,再怎么恢復,又能恢復幾成?
感受著體內(nèi)一絲絲多出的內(nèi)力,君不折因此焦慮不已。
僵持了一陣之后,沐萱寧反應過來,若是君不折內(nèi)力充沛早就帶著沐嫣然突圍離去了,怎會在這和自己僵持,定是這Y賊虛虛假假叫我不敢拿他!
覺得中計的沐萱寧惱羞成怒,指著君不折對府兵喝道:
“此賊力竭,萬不可放他離去,誰殺了此人,我賞他白銀萬兩,擒下此人者,我賞他黃金萬兩!”
原本見識過君不折掌法的府兵們畏畏縮縮不敢上前,但聽了沐萱寧的話后,不少人當場紅了眼,更多的人則是一只眼里印著銀元寶,另一只眼里印著金元寶,再也不畏死傷了,大喊大叫的沖了上去。
君不折見眾人沖來,無奈之下,只好再發(fā)一招「龍行天下」。
只此一招,不知死傷了多少府兵,只剩零星幾人沒被波及,站在原地尿了褲子。
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是如此了。
就在君不折收招之際,忽覺身后一涼,似有飛鳥掠過,接著被人點住了玉枕穴,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看,就雙眼一翻,昏了過去。
確認君不折昏迷之后,沐萱寧在君不折身上連點數(shù)下,封了他周身經(jīng)脈穴道,這才微笑轉(zhuǎn)頭看向失神的沐嫣然,說道:
“你的情郎已經(jīng)被我擒了,你現(xiàn)在可以說說看,背叛沐家,背叛大燕,會是什么下場?”
別說君不折,就算認識了沐萱寧十幾年的沐嫣然也從不知道,沐萱寧會武功,她隱藏的太深了。
這也是沐府中保護沐萱寧的高手不多,連貼身丫鬟杏兒都從未習武的根本原因,不需要。
命人將沐嫣然帶下去之后,沐萱寧思前想后,覺得還是讓君不折死了妥當,正要動手,門外進來一人,喘著氣拉住了沐萱寧舉起的纖細玉手。
來人正是朱笙。
杏兒跟著朱笙走進大廳,急的帶著哭腔說道:
“小姐,我已經(jīng)拼命阻攔世子了,他一定要來,杏兒實在……”
沐萱寧打斷道:
“行了杏兒,你先退下,其他人也先退下吧?!?p> 眾人躬身應諾,相互攙扶、抱抬著出了大廳。
沐萱寧抽回自己的手,看著朱笙問道:
“你為什么要過來?”
朱笙反問道:
“我原本只道你會些身法,原來你真會武功?”
沐萱寧不說話。
“正月十五,大家被迷暈的那晚,你暈了嗎?”
沐萱寧還是不說話。
“那黑衣人和你是一伙的,他舉刀砍你,你根本不會有事,對也不對?”
沐萱寧鼻頭一酸,眼中蒙上了霧氣,仍然沒有說話。她不是在意朱笙說的內(nèi)容,是在意朱笙對自己說話的質(zhì)問語氣。
沐萱寧怎么都想不明白,一貫狠辣果決的她,怎么到了這書生世子面前如此小女兒態(tài)?
朱笙見沐萱寧的樣子,也沒有改變態(tài)度,繼續(xù)問道:
“我問你,劉三和陸全怎么樣了,你是否叫人殺了他們?”
“他們只是被關在城守府大牢之中,吃喝不愁?!?p> 話一出口,沐萱寧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為什么要告訴他?
朱笙聞言松了口氣,他看了君不折一眼,慶幸的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一切都還來得及,你還沒有釀下大錯?!?p> 他擺正臉色,雙手扶著沐萱寧的肩膀,對沐萱寧鄭重的說道:
“寧兒,你聽我說,大荒一統(tǒng)九州,是天道注定,大勢所趨,三國紛亂千年,九州百姓苦不堪言,思定久矣。
當今圣上是萬年不遇的雄主明君,比之大荒祖皇毫不遜色,又有司徒大人、寧大元帥等千古未有的賢臣武將輔佐,你欲逆天而行,如何能夠成功?
趁著大事尚未暴露,隨我入京謝罪,可保沐家無恙,到時我也辭了州牧官位,與你游山玩水,吟詩作畫,我們浪跡江湖,馬放南山,正好應了我對月許愿,與你相守的誓言?!?p> 聽著朱笙真切的話語,沐萱寧確實心動了,但她腦海中剎那間浮現(xiàn)出沐嫣然的身影,隨之國仇家恨浮上心頭,渾身一顫,狠下心道:
“既然笙哥把話說開,寧兒也想請你幫忙,你去坐上州牧之位,自會有人配合你掌控揚州道的軍隊,到時整個揚州軍政皆在笙哥手上,待娘親聯(lián)絡各地返回,你就相應沐府舉事。
我們先占了揚州,進而攻取荊、徐二州,配合其他地方的義軍,足以將葉青圍困于雍涼之間。
屆時大燕復興,天下同樣可以大治,我讓娘親封你做丞相,讓你來創(chuàng)造你心目中的盛世,如何?”
“你…你……”
朱笙愣愣的看著沐萱寧,你了半天,多余的字一個也說不出來。
他心下一狠,從袖中抽出事先藏好的水果刀,閉著眼全力刺向沐萱寧的心口。
刀子抵住了沐萱寧的胸口,朱笙以為得手,哭道:
“寧兒,為了陛下,為了大荒百姓,我決不能讓你一錯再錯,你先下去,我馬上就來陪你!”
“你,拿刀刺我?”
朱笙聞言抬頭看向沐萱寧,只見她渾身真氣流轉(zhuǎn),似是有一層透明的薄膜,這是修為有成的表現(xiàn),真氣成罡,自主護體,尋常之人、尋常刀劍根本不能傷她分毫。
沐萱寧的身體沒有受傷,但心里卻真真切切被人捅了一刀。
“你拿刀刺我!”
沐萱寧衣袖一揮,朱笙連帶著昏迷不醒的君不折都倒?jié)L出了兩三丈距離,她沒有再看朱笙一眼,腳步輕踩就飄出了大廳。
之后進來數(shù)人,綁著朱笙和君不折送到了城守府大牢。
一進牢房,朱笙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打著飽嗝喝著茶水,一個翹著腿躺在簡陋的木床上,嘴里還叼著一根稻草。
正是劉三和陸全二人。
三人見面,一陣噓寒問暖,劉三和陸全更是直接跪下,以身為護衛(wèi)無法保護朱笙周全為由向朱笙告罪,這會功夫,君不折也醒了過來,他和三人互不認識,由朱笙牽頭,大伙都自我介紹了一番。
“在下姓朱單名一個笙,表字長安,先父正是揚州牧朱松。
原本來登城是想?yún)⒓诱率宓木胖轃魰?,誰想飛來橫禍,落得如今這般窘境,叫大俠見笑了。”
君不折連說“哪里,哪里”,他不喜歡和這些文縐縐的書生打交道,但朱笙世子的身份倒是引起了他的重視。
“我叫劉三,在家排行老三,我們?nèi)值芏紖⒘塑?,大哥死在?zhàn)場,二哥混得不錯,但我不稀罕他的關照,也不想離開揚州登閣縣老家,戰(zhàn)事情平息后就選擇入了縣兵隊伍,后來跟了朱世子,一朝被抓,到了這城守府大牢之中?!?p> 君不折抱拳行了一禮,道了聲“幸會”。
“我叫陸全,出生在揚州渡百里外的山寨里,本來以為這輩子就當個綠林了,誰料碰上朝廷打戰(zhàn),寨里老人趕我去投了軍,也沒參與什么大戰(zhàn),混到戰(zhàn)事平息依舊算個新兵蛋子,被分配到揚州縣兵隊伍,認識了劉三,成了兄弟,后來和三兒一起跟了朱世子,一起被抓。”
君不折見他二人身處囹圄仍然談笑自如,對朱笙尊卑依舊,就知道兩人都是難得的忠誠義士,他重新抱拳對兩人行了禮,自我介紹道:
“我是君壽,得寧帥賜字萬玉,原是寧帥帳下鎮(zhèn)南軍統(tǒng)領,后意外染了奇毒,毒發(fā)之時生不如死,不得不做出些有違軍規(guī)之事,只好化名君不折,以免損了陛下與寧帥的臉面。
實不相瞞,原本我來揚州是為了尋歡作樂的,沒想到在登城意外得知了朱州牧的死因,本想調(diào)查一番,卻發(fā)現(xiàn)了沐家天大的陰謀,結(jié)果不用多說,我也被抓了。”
劉三和陸全聽了君不折是鎮(zhèn)南軍統(tǒng)帥,都是眼前一亮。陸全覺得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而且看起來為人豪爽率直,值得結(jié)交。劉三則是想打聽一番自己二哥的近況。
“你家同胞二哥可是大名劉二,過去效力于李鎮(zhèn)帳下?”
劉三和陸全還沒開口,君不折先對劉三問道。
李鎮(zhèn)也是寧帥手下四大戰(zhàn)將之一,他的事,暫且不提。
劉三聽了連忙點頭應是,君不折看他欣喜之情表露無疑,也是笑著說道:
“劉二那小子好得很,據(jù)說現(xiàn)在成了京城御林軍的副統(tǒng)領,負責京城防務,風光無限!”
聽了自家二哥過的好,劉三也是開心,陸全得知自己的生死兄弟上頭有人,也是咧嘴大笑,只有朱笙沉默不語,他最在意君不折那一句“意外得知了朱州牧的死因”。
其實對于朱松的死,他心中早有懷疑,只是不愿相信,糾結(jié)許久之后,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還請君兄告知,我父究竟是如何逝世的?”
君不折如實說道:
“據(jù)沐嫣然,也就是沐府管家的妻子親口所說,朱州牧之死是她奉命潛入州牧府,兩年內(nèi)不斷在州牧的飲食中下藥所致?!?p> 朱笙聽了頓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一下癱坐在牢房泥地上,喃喃道:
“果然,果然……”
既然父親真是沐府下的手,那么朱貴定是寧兒所殺,她殺了我父,她原本還要殺我……
朱笙的惆悵讓大牢里的氛圍陷入了沉寂。
……
三個月后。
沐萱寧的心伴著登城內(nèi)外“知了”、“知了”的聲音起伏不絕。
她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為什么會在朱笙刺向自己的那一刻氣到發(fā)狂,又為什么關了朱笙三個月,既不殺他,也不放他,更不敢去看他。
當同齡少女們都在懷春相思的時候,沐萱寧內(nèi)心不屑之極,但令她害怕的,是她此時此刻,覺得這感覺沒什么不好。
想到這里,沐萱寧深深皺起了眉頭。
不知怎么,又忽然浮現(xiàn)出之前和朱笙花前月下的場景,朱笙以景入詩,衣擺輕揚的模樣,簡直是畫中走出的濁世佳公子。
沐萱寧臉露微笑,美人計很成功,朱笙明顯中計了??伤麨槭裁床淮饝獛妥约簣蟪鹉??
嘴角未收,柳眉已皺。
沐嫣然一下驚醒,患得患失,如此扭捏作態(tài),根本不是她的性格。
杏兒站在一邊為沐萱寧輕搖羅扇,看著自家小姐一會兒含羞微笑,一會兒瞪目薄怒,一會兒焦心皺眉,一會兒迷離發(fā)楞,她小小的腦袋里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三個月了,自從抓了朱世子后,小姐幾乎日日如此,小姐這是怎么了?
小丫鬟雖然未經(jīng)人事,但喜惡愛恨是明白的。
要是擔心人家,就放人出來唄,要是討厭人家,就關著,不行就讓舅老爺殺了,哪有像小姐這般,不管不問,自己擱這三個月茶不思,飯不想的?
今年夏天來的早,六月底,知了已經(jīng)爬滿了全城,正在發(fā)呆的沐萱寧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對杏兒問道:
“杏兒,府里的冰窖還富足么?”
“冰多著呢,小姐?!?p> “今日起,差人每天往牢里送一車去?!?p> 杏兒點頭應下就出門辦事去了,邊走心里還邊念叨著,小姐不僅每日查詢牢里的狀況,更是缺什么送什么,城守府大牢都快趕上沐府別院啦。
城守府大牢,這里與三個月前已經(jīng)截然不同,周遭的犯人都被各種借口遣送到了隔壁城。
牢內(nèi)相鄰的牢房被打通,改建成了四間大房間,內(nèi)部各自安了可以自由進出的木門,每個房間各有特色,布置妥當,裝飾宜人。
朱笙、君不折、劉三和陸全一人一間,倒也住的舒適。
牢頭不止一次抱怨過,哪有犯人成爺,看守成孫子的道理,可一但四人有什么需要,支喚一聲,牢頭又馬上陪著笑過去了。
沒法子,誰讓這是城守下的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