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云就這么陪柳問心坐著,過了一會,柳問心忽然笑著說道:
“你們帶來的那三人早已經(jīng)痊愈了,神醫(yī)谷之事也已平息,你要走了對不對?!?p> 她說的是問題,卻用著陳述的語氣。
寧云沒有辯解,他不可能就這么待在神醫(yī)谷。
重生以來,一切似乎都莫名其妙的,定要弄個清清白白。
他深深看了柳問心側(cè)臉一眼,崖上清風(fēng)吹動她的發(fā)梢,她沒有看他,只是自顧自捋了捋鬢邊舞動的青絲,淚痕未干,佳人淺笑,風(fēng)景如畫,美不勝收。
寧云忽然心中一動,以“異能”拿出存著的炭筆紙板為柳問心素描作畫。
這是兩人相處期間寧云用來打發(fā)無聊的游戲之一,月余時間,不僅寧云的畫功有了進步,連柳問心也學(xué)會了素描畫法。
柳問心發(fā)現(xiàn)寧云在畫自己,默契的不亂動了。
半柱香時間不到,寧云就畫好收工,費這許多時間還是他加入許多背景入畫的緣故。
寧云反復(fù)看了看,真和柳問心坐于崖邊的情景一般無二。
柳問心湊上來看了看畫,說了一句“畫的不好”,話音未落,已經(jīng)伸手一把把畫奪走,卷好往懷里一藏。
寧云惱道:
“你是有千年內(nèi)力的高高手,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柳問心俏皮一笑道:
“大不了我也給你畫一張?!?p> 于是她讓寧云坐好,自己也學(xué)著寧云的樣子,為寧云畫了一副背景云天相接,意境甚是唯美的炭筆素描。
寧云見她畫好才說道:
“拿來給我看看,我倒要瞧瞧你畫的好不好?!?p> 柳問心知道寧云“不懷好意”,哪里肯給寧云數(shù)落自己,倏地一晃,又將畫藏了起來。
寧云不服,起身追她,她每每輕易躲過,終于被寧云佯裝跌倒,使了個詐術(shù)捉住皓腕。
柳問心抵死不從,寧云也不好搜她身,只得作罷。
又是一番玩鬧,寧云拉著柳問心重新坐回崖邊,和她相視一笑。
柳問心沒有說話,她在等寧云開口,這是寧云和她的約定,寧云說等神醫(yī)谷事了,就會在問心崖上,給她一個答案。
寧云正色道:
“呂道長將你我初見的深谷設(shè)為了陰陽無極陣新的陣眼,那里千年白晝,陽氣旺盛,作為陽極陣眼再適合不過。
你放心,我會回來看你的,到時候我一定能帶你離開這里,要是你愿意的話,我也會帶你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
也許你最后會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也不過如此的……”
柳問心其實早就明白,自己中了情花之毒,是不可能和寧云在一起的。但她還是忍著鼻酸,問道:
“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嗎?”
她也知道寧云必須離開,否則自己一旦毒發(fā),將無藥可救。
寧云咋一聽不明所以,雖然不知道柳問心口中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依舊肯定道:
“當然,這是我們的約定!”
柳問心哽咽道:
“或許我們當時就不該有任何約定?!?p> 他想的是,他會回來找她。
寧云此時只想安慰柳問心,給她帶去一些期望和信心。
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記憶。
柳問心看著寧云充滿神采的雙眼,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和寧云相處的點點滴滴,她一邊回想,一邊低聲重復(fù)道:
“我們的,約定……”
寧云深吸了一口氣,笑著道:
“清風(fēng)有信,明月天涯,他日再見……”
他探出右手刮了下柳問心的鼻子,接著道:
“縱使青山白首,愿你我仍如初遇。”
在寧云心里,柳問心還是那個和自己相處一月的煩人“小妹妹”。
柳問心分神回憶著過往,不想寧云忽然對自己做了親昵動作,頓時腦海思緒混亂,心底一片羞澀,卻又聽得下文,不由心頭一緊,她不知自己還能活多少個千年,而寧云只是常人,一生不過匆匆百年……
寧云話一說完,心里就有些后悔,他只想安慰柳問心喪親之痛,分散些離別之感,卻不小心做了個親密動作,要是因為自己引得柳問心發(fā)飆,那真是作死有道了。
好在柳問心沒有異狀,寧云心下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山下數(shù)名神醫(yī)谷弟子匆忙而來。
寧云和柳問心回到眾人身邊,聽得弟子稟報,寧云等人帶來的那位銀發(fā)少女又大鬧一番,不僅傷了數(shù)名丹房弟子,還將煉丹爐毀去不少。
神醫(yī)谷武力值最高的幾人都在后山,弟子們拿那少女不得,只好上山前來求救。
寧云瞧那幾名敘述的弟子眼含怨氣,眼角時不時瞥向自己和無因真人這邊,敢怒不敢言,心里知道自己幾人雖對神醫(yī)谷有恩,但已因那少女被神醫(yī)谷弟子遷怒,不離開也不行了。
眾人在報信弟子的帶領(lǐng)下下山,來到神醫(yī)谷丹房區(qū)域,這里器皿四散,藥瓶歪倒,丹爐破碎,確實一副被打劫了的樣子。
留守弟子見三位長老齊至,紛紛臉上一喜,上前一一行禮。
許長老最擅煉丹,也最愛護丹房器物,見到此情此景,心中絞痛不已,但也不好與一懵懂少女計較,只能對一留守弟子問道:
“那位銀發(fā)少女呢?”
被問的弟子答道:
“稟長老,那位姑娘大鬧一場,最后拿了瓶乾陽丹,回住處去了?!?p> 蘇長老斥責道:
“那少女不懂事也就罷了,你們這么多人,見她胡來,不會制止嗎,你們都是廢物不成?”
現(xiàn)場一眾弟子均低頭不語,一副認錯模樣。
過去月余時間,朱笙與那少女相處最長,他對蘇長老說道:
“蘇長老莫要責怪門下弟子,說起來是我們的不是。
那少女年紀輕輕,力氣、速度很是不凡,尋常練武之人接近都接近不得,卻又少不更事,行事只憑自身喜惡。
是我們給神醫(yī)谷惹了麻煩?!?p> 寧云聽得有些懷疑,那個可愛的昏迷少女,又是一個柳問心般的人形怪物?不會吧……
蘇長老聽了朱笙的話,倒是沒有繼續(xù)責怪弟子們了,陳長老說道:
“乾陽丹和谷主服用的紫宸丹是同種類藥物,其藥力雖不如紫宸丹,但對常人來說,只需一粒,就能確保三天之內(nèi)氣血充盈,精力充沛。
若是連續(xù)服用,怕有虛不受補,脫力而亡的危險。”
朱笙擔憂道:
“那姑娘不知輕重,拿了整瓶藥去,萬一貪吃可不大妙?!?p> 寧云總覺得自己和那少女有些莫名緣分,聽了陳長老和朱笙的話也有些著急,正好三位長老指揮弟子收拾丹房,他和朱笙、無因真人言語后,立馬借機提出告辭。
柳問心下山半道就已離開,她現(xiàn)在每日都有功課,學(xué)習(xí)如今的常識、武功、陣法、內(nèi)力的運用,以及學(xué)習(xí)如何管理神醫(yī)谷,短時間內(nèi)少有閑暇。
當寧云等人回到住處,見到沐嫣然呆坐在窗前,司徒柏拿一根樹枝在門口逗弄螞蟻,幾人此時記掛少女和那一瓶丹藥,也就沒有停留,直接進門看去,銀發(fā)少女躺在塌上酣睡,邊上顯眼的倒著一個空丹藥瓶。
朱笙驚喝道:
“她居然把整瓶丹藥都吃下去了,我馬上去找陳長老來救命!”
無因真人叫下他道:
“世子莫急,老道我看那姑娘氣息悠長,并無不妥?!?p> 寧云走到少女身前,細細觀察。
這少女除了一頭銀發(fā),肌膚雪白之外,與尋常人沒有區(qū)別,此刻睡在塌上,略微稚嫩的眉眼倒是十分可愛。
少女鼻頭微動,輕輕嗅了幾下,猛的睜開了眼睛,見到寧云果真就在面前,她開心道:
“我見你好吃!”
?????
寧云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向朱笙,他與少女相處了許久,應(yīng)該知道少女什么意思。
朱笙尷尬一笑道:
“這姑娘不怎么會大荒語言,我教了她大半月,可惜我并非名師,她只學(xué)的不倫不類。
我想她的意思是,見到你很開心?!?p> 寧云想起初見少女之時,少女只是反復(fù)“救我”二字,真有可能是不會說其他字眼。他看向少女,溫聲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若…若……”
少女似乎還不習(xí)慣大荒語言的發(fā)音,重復(fù)了許久,寧云才聽清一個“若”字。
寧云道:
“你叫若若?”
少女搖頭,伸出一根手指。
寧云恍然道:
“你是說你的名字只有一個字,你叫,若?”
少女這才點了點頭。
“我叫你若兒好不好?”
女孩又點了點頭。
“好妹子,來,送你個見面禮?!?p> 寧云想拿出幾串糖葫蘆作見面禮,卻想起來自己所有好吃的早已經(jīng)被吃完了,但話說出口,總不能沒有東西可給,他暗自罵了句“柳問心,貪吃鬼”,之后伸手入懷,實則是用“異能”取出了一樣物什。
這是一盞好看的荷花花燈,正是登城之時寧云第一次猜謎獲得的獎品。
花燈以蓮花做樣式作頂,蓮臺樣式作底座,中間六面分別描繪一部分夏日蓮池的景色,每一面又各有琉璃彩繪花瓣作襯,尤其點上燈火之后,琉璃熠熠生輝,雖然整體尺寸不大,卻十分別致,頗為好看。
大荒之人懂得煉制琉璃者多,而能煉制出上等琉璃者極少,蓋因煉制琉璃雖步驟不多,僅制模、燒制、拆模、粗磨、細修、拋光、清洗等七步而已,但每一步驟都要下極深的功夫才能掌握,而且哪怕入行多年的老師傅每次煉制也不能保證成品質(zhì)量。
因此成色好的琉璃價值千金,而雜色多,層次混亂,品相不好的琉璃價如土石,分文不值。
花燈制作者別出心裁,使得廉價的花燈與琉璃展現(xiàn)出別樣的美感,讓它身價上漲了數(shù)倍。
說起來這花燈對寧云意義非凡,是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憑自己才能獲得的獎品。原本他想好好珍藏,但眼下沒有其他東西可以送出手了,只好犧牲了這件“珍貴”藏品。
少女若接過荷花花燈,就傻傻的看著,整個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好半晌,她才有了反應(yīng),張嘴咿咿呀呀半天,見寧云聽不懂自己在說什么,又著急的撓了撓頭上的銀發(fā),最后空出右手指著自己,面帶期冀的看著寧云。
寧云身后,無因真人原本對少女若的來歷十分好奇,但聽了她咿咿呀呀一陣怪語之后,竟微笑著點了點頭,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好似明悟了什么。
寧云見少女的模樣,當即明白她是在問自己這花燈真是送給她的么,寧云笑了笑說道:
“沒錯,這花燈就是我送給若兒的見面禮,是我非常珍貴的東西,你喜歡嗎?”
少女若點了點腦袋,發(fā)出重重的一聲“嗯”,然后一臉興奮的把玩著手里的花燈。
寧云這才回頭問無因真人道:
“呂道長,你看若兒怎么樣了,她吃了一整瓶乾陽丹,沒有大礙吧?”
無因真人道:
“小友放心,若兒姑娘無事,相反,她現(xiàn)在好得很?!?p> 寧云狐疑的看了老道一眼,又對少女問道:
“若兒,你從哪里來的,你家在哪里?”
少女語言天賦很好,從朱笙那學(xué)了大半月,已經(jīng)能聽懂許多大荒語句,但有些字詞她始終難以理解,比如“家”的概念。
寧云又耐心解釋了一番,她終于明白了家就是住的地方。
于是少女先用手指了指上方,接著又指了指北邊。
上面是天,北邊是大荒江。
寧云思來想去,少女一會住天上,一會住水里,實在匪夷所思,雖然當時是在船上發(fā)現(xiàn)她的,但不代表人家就住水里,更不代表有人會住天上,更不要說從天上掉下來,這個世界又沒有飛機、火箭、太空站,看來這個小妹妹還是沒理解自己說的“家”的概念……
“好吧,反正不著急,我以后慢慢教你說話認字。”
寧云揉了揉少女的頭,少女則一副乖巧的樣子,輕輕“嗯”了一聲。
要是讓之前照顧少女的神醫(yī)谷弟子看見,非得驚訝的下巴脫臼,眼珠沖出眼眶不可,這混世小魔王居然能如此聽話!
接著,寧云看向沐嫣然和司徒柏,比起不知從何而來的野生少女,這兩人才是真正的麻煩。
一個是當朝太傅的兒子,被人坑的差點送命,很明顯其中存在某種陰謀或者政治斗爭。另一個更夸張,直接就是阻止國家分裂的關(guān)鍵證人。
自己該不該參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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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寧云等人踏上了返回揚州的旅程。
和他們一起回去的,還有神醫(yī)谷許長老,這是無因真人推測沐府有人擅用毒物,需要神醫(yī)谷協(xié)助克制,而許長老正好在登城開設(shè)醫(yī)館,走一趟也算輕車熟路。
荒江,船上。
陽光明媚嬌艷,照射著江水波光粼粼,春日暖陽恰是最令人倦怠。
甲板上,放著一張?zhí)僖?,寧云慵懶躺著,閉目假寐,時不時打個哈欠,一副閑人模樣,只覺愜意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