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淅淅瀝瀝。”
“轟隆隆”
天空響起了一陣陣的雷鳴,伴隨著陣雨綿綿。
天穹陰暗,低沉,在這廣袤而人煙稀少的邊塞之地,更給人一種厚重的壓迫感。
而瓢潑的春雨,和無盡雄渾的春雷在耳畔不時炸響。
拓跋玉兒已經來這里一個多月了,今日是驚蟄,這片高嶺上的每個人都在享受著難得的春雨和透徹的涼意。
原平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最愛淋雨,只不過長大一點后就不去了,雖然,內心仍然向往那種徹底的自由。
因為他需要自己洗衣服了,而他的時間,不能用太多在這上面。
不過這次他想要再去淋一次雨,因為他可以用源氣烘干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烘干。
雖然這需要很強的源氣掌控力,但是這些日子隨著他修煉的愈發(fā)精進,他已經有這個自信了。
然而,當他再次真的靠在門邊的時候,他伸出手摸了摸細密的雨絲,任憑它噼啪噼啪帶著直透心底的涼意地打在手上時,卻笑了。
雨線,仍然充滿涼意,他也確實可以亳無拘束地出去了,但是,他終于發(fā)覺,原來是自己已經不愿意出去了。
想,但是沒必要了。
少年聽雨閣樓上,中年聽雨客舟中。
而今,鬢未星,心猶烈,卻更愿意,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不是老了,他只是長大了。
只是在已經能圓夢的時候才發(fā)覺到這點。
“喂,燕平哥哥,吃飯了?!蓖匕嫌駜汉魡镜穆曇粼谏砗箜懫?,拉回了正在沉思的原平。
“哦,來了?!彼D身笑道。
“平哥哥很喜歡下雨嗎。”拓跋玉兒拿起一塊餅滿意的啃了一口,好吃的眼睛都快瞇起來了。
“是啊,很喜歡。”原平也坐下端起了一晚面,今天是打鹵面,鹵濃純,香滿四溢幾乎填充了這間雖小卻很溫暖的屋子。
一下便驅逐了寒涼,暖了心。
老大說巖雀嶺很久沒這么熱鬧了,就帶著陳哥和佰長去了敵臺去找阿姨吃飯,把塔樓留給了他們年輕人呆著。
拓跋玉兒也開始隨著小二郎一起喊原平叫“平哥”,小姑娘自來熟的很,靠著自己的可愛和漂亮,幾乎已經和所有大的小的人打成了一片。
“嘻嘻,”拓跋玉兒開心道,“我也很喜歡下雨?!?p> “為什么啊?”麻雀抬起頭問,她剛攪起一大筷子面吃完,太好吃了!
“因為……”拓跋玉兒目露向往,“我的意中人,應該就在這個時候,腳踏白色的流云來接我。”
“噗嗤!”
“哈哈哈!”
在場的幾人都被逗笑了,小姑娘想的還挺美。
“那你可要小心了。”原平慢悠悠道,“讀書人可最會騙人了。”
“哦?平哥哥上過讀書人的當嗎?!蓖匕嫌駜汉闷鎲柕?。
麻雀、阿狗和小二郎也紛紛好奇地把頭扭過來。
“上過,還不少呢?!痹綄櫮绲孛嗣匕嫌駜旱念^,道,“而且玉兒妹妹也上過呢?!?p> “嗯?”拓跋玉兒有些疑惑,“我也有被騙過嗎?!?p> “不可能,”拓跋玉兒粉拳緊攥,一臉兇相,“誰敢騙我,我兩個哥哥可不會放過他們?!?p> “哈哈?!痹叫α?。
“喂喂喂!”麻雀不滿的敲了敲桌子,“燕平你夠了啊,沒事兒逗玉兒妹妹干什么呢?!?p> 而阿狗在一旁看著這一幕,開心地笑著,和小二郎又一起開起了原平的玩笑。
他們圍著還煮著面的熱氣騰騰的鍋開懷地大笑著,說與聽著,享受著這美好的時光。
春雷一聲聲轟隆隆地炸響在塔樓外,春雨越下越大,門、塔樓、巖雀嶺長城、更蜿蜒的長城,直至整片天地都漸漸淹沒在這雨簾下。
漸漸隱去了視線。
……
……
“報!”
一個士卒拉開了厚重的門簾走進了一處軍帳之中,伴隨著他拉開門簾,一股混著雨水與泥土清新的空氣也撲面泄入了軍帳內。
“報告少將軍,拓跋氏來信,巖雀嶺戍衛(wèi)所暫不劃入戰(zhàn)爭區(qū)域。”那士卒正身道。
百里宇尋放下了正寫字的筆,不屑一笑,“呵,他們也得敢這個時候在巖雀嶺來戰(zhàn)?!?p> 拓跋宇尋繼續(xù)書寫他未完成的書信,邊寫邊問道,“玉兒小姐如何了?”
士卒道,“還在巖雀嶺游玩?!?p> 百里宇尋問道,“這屆的執(zhí)劍人選拔,我沒記錯的話,是在驚蟄之后七日舉行?”
士卒回道,“是的,少將軍。各大軍區(qū)、各段長城士卒都可以參加,指令在一個月多前就已經發(fā)放下去了?!?p> 百里宇尋道,“巖雀嶺那個老大,我聽說過,他們有幾個內定名額?!?p> “這……”士兵有些猶豫,似乎在思索,而后道,“那是嚴將軍所轄戰(zhàn)區(qū)的事情,屬下不知。”
“嗯,好?!蓖匕嫌顚し畔鹿P,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笑瞇瞇道,“那就再給他們兩個,你去和嚴將軍說,就說是江水原氏的意思,沒必要再比了。”
“是!”士卒在領命后,便疾步退出了軍帳。
在這軍帳中再無外人后,拓跋意大馬金刀地坐下,臉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原平啊原平,這才多久,拓跋玉兒都讓你騙來了。”
他雙手抱頭后仰,笑道,“這些讀書人,可真是會騙人吶?!?p> “可是屬下聽說,拓跋玉兒或許是聽了那拓跋意的話去的巖雀嶺,此刻,那拓跋意已經帶罪入軍了。”
一直站在百里宇尋身后的男子出聲了,他聲音清澈,眉目俊朗,仿佛自帶一種書卷氣,披掛一身黑甲卻更顯英朗。
正是已與原平分別多月的寧缺。
“拓跋武烈的弟弟啊,”百里宇尋頗有趣味地轉動著指尖的狼毫筆,“以前倒是沒聽說過?!?p> 他轉頭問道,“拓跋家的少主不一直是拓跋武烈嗎,還有人能使喚動拓跋玉兒那小魔王?”
寧缺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他靜靜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那拓跋意按年齡與血脈,是拓跋玉兒的二哥,只不過由于是庶出,平日行事低調,所以聲名不顯。”
“這倒是有趣了?!卑倮镉顚し路鹗窍氲搅耸裁?,“你說阿平改名燕平,會不會被他猜出什么來了?”
“不會?!睂幦睌蒯斀罔F道,“少主的實力下滑很多,按照最近的戰(zhàn)績分析,他最多只是一個二等世家繼承人的實力,燕氏那邊我們已經做過預防了?!?p> “而且?!彼^續(xù)道,“如果他真的恢復了些許實力,那天拓跋意不可能安全回到拓跋家?!?p> “一夜的戰(zhàn)斗,即便是當初的少主,也決計逃不過一個四境通脈強者的擒殺?!?p> “那就不知道了,”百里宇尋努了努嘴,“阿平其實還蠻愛玩的來著?!?p> “姑姑答應了嗎?”百里宇尋問道。
“沒有,但是承澈大人來信了?!?p> “說?!?p> “她說,原平必須回到原氏接族長位,不能跟著我們在長城再胡鬧了。”
“嘻嘻~”百里宇尋摸了摸鼻子,這一刻他仿佛化身成了原平,笑嘻嘻道,“胡鬧,我喜歡這個詞。”
“可是,她終究不懂阿平呢,就像那天一樣?!?p> 百里宇尋接過寧缺遞來的大髦,一把披上掀開簾子便直直出了軍帳。
外面的大雨仍然在下,排列整齊的士卒穿行而過,在灰沉的天色下沉默地行進著。
今春新雨后,天地草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