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陳頌每次進(jìn)入夢境都是以受害者的第一視角,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受害者的痛苦。
尤其是劇毒女士的視角居然還能聽見兩個人在討論賣器官的事情,實在是不當(dāng)人子。
可這次的夢境開啟,陳頌居然能清晰地感覺自己就是自己。
而他還在這座屋子里,這讓他突然有了種先哲的感覺。
是我夢見了兇宅,還是兇宅里的人夢見了我?
關(guān)于夢,誰能說的準(zhǔn)?
他四下環(huán)視,見一個老人正叼著一根煙卷,正握著一塊抹布悠閑地擦拭著那個青花大罐。
老人滿臉的老年斑密密麻麻,可看起來并沒有非常猙獰的感覺,那一頭全白的短發(fā)和身上的爆款小汗衫配上那一雙粗糙的大拖鞋很有火云邪神的感覺,讓陳頌?zāi)袔追钟H切。
“大爺,您在做什么呢?”
他第一次試圖跟夢中人對話。
那個大爺扭過頭來,笑得非常慈祥。
“小伙子,看看大爺給自己定制的骨灰盒,挺不錯吧?”
陳頌看著這個夸張的大罐,點頭道:
“還真不錯,不過別人不都是用什么高檔檀木骨灰盒嗎,大爺你這個青花瓷的請別致啊?!?p> 老人聽見檀木骨灰盒頓時臉色大變,頗為不痛快地連吸了幾口,哼道:
“一提起這玩意老子就生氣。
你們這些小年輕,老人在跟前的時候不好好陪陪盡盡孝,老人掛了你花這么多錢買這玩意裝什么孝順呢?
左鄰右舍難道見了這玩意就會覺得你孝心高人一等不成?反正我老兄弟掛了的時候他兒子把他裝了個檀木盒,老子心里毫無波瀾,只想吃席。”
“哎,說實在我年輕的時候追姑娘的時候交了不少智商稅,中年的時候給兒子報提高班交了不少智商稅,年紀(jì)大了又給賣假藥的交了不少智商稅。
要是死了再交智商稅,我估計我下輩子投胎為人的可能性無限趨近于零了,我不想的啊。”
“所以我還有一口氣的時候告訴我兒子,能不能以后搞個鞋盒湊活湊活得了?!?p> 陳頌:……
好家伙。
陳頌以前覺得把骨灰盒放在住宅里已經(jīng)算是對消費主義的無情反抗,沒想到大爺居然這么絕。
“那這個青花大罐是?”
“老子的骨灰盒啊?!崩先朔浅r湴恋耐ζ鹦靥牛诠鉂嵉那嗷ū砻嬗昧Υ炅舜?。
“小伙子一看你就沒有被火化過。
你不懂,這火化設(shè)備其實很難做到一人一盒,畢竟火葬場這么忙也沒法燒一次清理一次機(jī)器,基本就是湊個大概就算完了。
你要是買了那種檀木盒還不一定能裝滿,有時候燒的不太充分也不能為了你再開一遍爐子,只能錘子把你好好砸碎再說。
你說死都死了,再受一遍罪,這是何苦呢?”
“于是大爺我創(chuàng)造性地叫人定制了個這玩意——沒想到吧,這么大的罐子才300多塊錢,大爺我往這里一躺,呸,一住,感覺還真挺不錯。
小伙子你以后不妨考慮一下,以后弄個大罐,可以跟家里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想跟爹媽一起住的話也可以分開裝,反正彼此有照應(yīng)挺好的?!?p> 大爺說話還是蠻有深度的,陳頌虛心地點頭道:
“大爺您這明顯是缺少家人陪伴了,您兒子住哪我把他弄進(jìn)來跟您擠擠唄?”
老人被陳頌逗笑了,他又吧唧吧唧嘴,搖頭道:
“你這孩子,說話怎么跟我認(rèn)識的一個鱉孫一樣說話陰陽怪氣的。
你以為大爺我是騙你?我就是因為買了這個大骨灰盒結(jié)識了一些牛逼人物,你給我等著,過幾天我就去找你談?wù)勅松?。?p> 要不是這句話,陳頌都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
對啊,怨氣,怨氣。
他明明從這罐子里感覺到了一絲不弱的怨氣,因此在靈龕的幫助下進(jìn)入了這個夢境,
可看這大爺蠻樂觀的,對生活最多也就是抱怨幾句,跟劇毒女士那樣的苦大仇深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對了,他剛才說過,火葬的時候機(jī)器沒法經(jīng)常清理,這是不是說……
他心中一震,這才發(fā)現(xiàn)大爺?shù)哪樕喜恢裁磿r候已經(jīng)生出了一層角質(zhì)般的黑色甲片。
他朝陳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整個夢境的世界一下四分五裂,陳頌只覺得世界一片天旋地轉(zhuǎn),有個聲音在身邊不住地連聲呼喚:
“陳先生!陳先生!醒醒,陳先生!”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姜恬站在自己面前不住地?fù)u晃他的肩膀,
眼前的世界恢復(fù)正常,陳頌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不知什么時候站滿了各種全副武裝的人物。
一個面容頗為英俊的瘦高個中年男人站在陳頌的面前,見陳頌雖然有些迷茫,卻目光清澈如水,沒有任何變異的跡象,這才舒了口氣,沖陳頌敬禮,一臉愧疚地道:
“陳先生,我是特別對策小組的組長宋辰,
這次對您的測試是我一意孤行展開,我自以為能控制住局面,沒想到意外出現(xiàn)了一些不可控因素,請問您現(xiàn)在的感覺怎么樣?
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請趕緊說,我個人愿意負(fù)擔(dān)您的醫(yī)藥費,請您不要擔(dān)心。”
宋辰滿臉正氣,說話又頗為誠懇,讓陳頌對他生不出半點指責(zé)的念頭。
之前姜恬已經(jīng)提示自己撤退,是自己執(zhí)意要打開罐子,
而且夢境中的那個老人挺和藹的,沒有對陳頌造成什么傷害,陳頌自然也不愿意指責(zé)特別對策小組眾人。
周揚見陳頌沒事也松了口氣,笑道:
“我就知道,陳先生連劇毒女士都不怕,這點小問題肯定沒事。
只不過這兩個記者是怎么混進(jìn)來的我們還得仔細(xì)查查,我們這么多人居然看不住他倆,這水平可以啊?!?p> 兩個?
陳頌?zāi)抗馔哆^去,那兩個記者下意識地縮了縮頭。
“另一個人呢?之前你們不是還有一個個頭不高、國字臉同事嗎?”陳頌好奇地問。
“哪,哪里有?”那個叫小沈的記者哆嗦著道,“兄弟別開玩笑啊,今天的采訪只有我們兩個人來啊……”
“不可能!我剛才還看見……”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有沒有人不重要。
他現(xiàn)在清楚地看見,那個叫小沈的記者身上似乎有點重影的跡象,
好像有個人笨拙地疊加進(jìn)了他的體內(nèi),他一臉驚恐的表情后面還有一個影影綽綽的形象。
那似乎是一個老人的面容,看見陳頌,他露出了一個非常得意的壞笑。
“抓住他!”
陳頌猛地指向小沈。
小沈大驚失色,趕緊不住地擺手道:
“做,做什么?我什么都沒做,我什么都沒做啊?!?p> 宋辰和周揚對視一眼,周揚把手背在身后做了個手勢,幾個警員立刻散開,占據(jù)了門口和窗戶的位置。
“陳先生,怎么了?”
陳頌看著小沈,嚴(yán)肅地道:
“我懷疑他遭到了變異物體的攻擊,請警方注意觀察,千萬小心?!?p> 發(fā)現(xiàn)變異怪物可以用人和手段將其消滅,這幾乎是各國政府的公認(rèn)政策。
宋辰不敢怠慢,趕緊檢查了小沈的身體狀態(tài)。
可宋辰檢查了半天,依然找不到什么異狀。
小沈的目光清澈、眼神正常,尤其是即將變異時大部分人會出現(xiàn)的心跳快速飆升的現(xiàn)象并沒有出現(xiàn)在他的身上。
他做完檢查,緩緩搖了搖頭:
“陳先生,我沒有檢查到任何變異的跡象?!?p> “陳先生?他是陳頌嗎?”跟著小沈一起來的那個記者這會兒終于認(rèn)出了陳頌的身份,忍不住驚呼道,“警官,別信他,這個人跟我們的總編有仇,他是,他是故意編排我們!”
“我和我的同事好的很,哪有什么變異,別聽他瞎說!放我們離開這里吧!”
陳頌看著小沈身上老人模糊的人形,皺眉道:
“你們要是走了,只怕有生命危險。”
“胡說八道!”那個記者暴跳如雷,“都是你裝神弄鬼是吧!”
那個小沈這會兒也從害怕中回過神來,顫聲道:
“警官,我們真的沒事,千萬不能聽他的擺布啊?!?p> 疊加在小沈身上的那個人形是如此的真實,甚是還朝陳頌露出一個惡作劇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