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水訣,踏在水面之上,如屢平地。
是一個很好用的初等水系法術(shù)。
高級一點(diǎn)的,能夠踏波奔跑,逐浪疾馳。
但現(xiàn)在,踏水訣也夠用了。
鄧少鈞輕輕在水面踏步,腳踩在水面,水面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紋,緩緩向四面擴(kuò)散。
他感覺自己,就好像在跳天鵝舞,情不自禁地掂起腳尖轉(zhuǎn)了一圈。
這奇特的動作,令方欽明四人,看得目瞪口呆,同時怒火中燒。
他們仿佛看到了鄧少鈞輕蔑的眼神,不屑的向上歪斜的嘴角,以及鼻子漏風(fēng)似的冷哼。
這是妥妥的示威啊,氣得渾身發(fā)抖。
幾只仙鶴見到此景,單腿直立,站在水面,驚訝地瞪著他,然后沖天而起,似乎在響應(yīng)他的舞步。
他見過徐阿年掉進(jìn)水里,卻不知多深,此時低頭一看,湖水澄澈,能見度很高,卻深不見底。
再看那些仙鶴,才知道,它們竟然全都是踏水而行。
這才醒悟過來,這個天池果然不是普通高山深湖。
呵呵!
舉目四顧,天、水、人,融為一體,說不出的玄妙,鄧少鈞心中無比愉悅。
走到天池中間,扭頭一看,岸邊四個傻傻的身影,木然站著,眼睛里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師兄,這是水系的法術(shù)?”
“哼,小法術(shù)而已,沒什么用,咱們遠(yuǎn)了御劍,近了大跳,根本就是無用之術(shù)!”嘴上這么說,臉上全是羨慕之色。
方欽明把踏水訣視為小法術(shù),無用之術(shù),也并非沒有道理。
如今的天下,因?yàn)槟ё咫[退,妖族不興,眾仙一心追求長生,不大喜歡鉆研“小法術(shù)”了。
像上次與通源宗火拼,大家也都是遠(yuǎn)處甩劍氣,極少面對面廝殺,連劍術(shù)都不大用得上了。
對于修仙之人,最重要的是心法,其他劍術(shù)陣法,各種攻擊防御法術(shù),在這些修為不高的人眼里,都是末學(xué)。
“諸位師兄,不用目送了,我一切安好?!?p> 鄧少鈞冷冷地喊了一句,雖然隔得遠(yuǎn),但聲音直撞耳膜,清晰可辨。
手一抬,一點(diǎn)星火從指間激射而出,正中岸邊那艘隱藏的小舟,嘭地一聲,大火爆燃,將小舟吞沒。
這不過是小小的火球術(shù),但三昧真火豈是開得玩笑的,一丁點(diǎn)火星,就濺起那么大的火,鄧少鈞自己都嚇了跳。
心說,假如要?dú)⑷耍@個也不比靈劍差。當(dāng)然,因?yàn)樗淖约旱男逓?,不如靈劍方便。
啊——
四人大驚。
“姓鄧的,你損壞公共財物!”
“毀了我們的船,我們拿什么去喂食仙鶴?”
“欺人太甚,你太過分了!”
……
在四人忙亂之中,鄧少鈞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抵達(dá)小島。一看,雜草叢中,赫然隱藏了一個小小的碼頭。
心中不禁冷笑。
我看你們?nèi)绾蔚叫u這里喂食。
“哈哈哈——”
一陣笑聲從小島處,向四周放肆地擴(kuò)展開來。
方欽明緊握著拳頭,狠狠地朝空中砸去。
“好啊,我們只不過是揶揄了你幾句,你竟敢動手毀壞公物!”
四個人撲滅大火一看,那船已經(jīng)燒穿了。
一個人氣憤地說:“方師兄,怎么辦?去揍他一頓?”
方欽明這個時候倒是冷靜下來。
打是不能打的,一個是宗門禁止弟子斗毆,二是,他已經(jīng)走火入魔了,咱們還四個人群毆他一個,說出去不好聽。
而且,為了揍他一頓,還得游過去,渾身濕漉漉的也不舒服。
其他三人不忿,那就算了,由他了?
當(dāng)然不可能算了。
方欽明恨恨地瞪了遠(yuǎn)處小島一眼,咬著牙說:走,去找靈玉仙子告狀!
四個人氣勢洶洶跑到靈玉仙子那里,狠狠地告了一狀。
不能說的自然隱去不提,能說的當(dāng)然是添油加醋。
靈玉聽得眉頭直皺。
她萬沒想到鄧少鈞還能與他們起沖突,這是為什么呢?向來那么低調(diào),那么乖的孩子。
難道,是因?yàn)樽呋鹑肽?,心情不佳?p> 這事不能不管,又不能讓別人來,只能親自來了解情況了。
來到天池邊,查看了被燒壞的小舟,靈玉仙子皺眉道:“為什么要讓他去小島那里呢?”
方欽明振振有詞:“以前你就說過,湖心小島,最好也派個人去。但是這么多年,也沒人愿意去。我們年紀(jì)大了,也不想去。他一個年輕人,就去那邊住著,有何不可?”
靈玉仙子沉聲道:“我又沒讓他來幫忙喂食仙鶴,他是到這里來修煉的,你竟然把他當(dāng)雜役看待?”
“那就是了,他不是來喂食仙鶴的,就不要在我們面前礙手礙腳,耽誤工作!天池又別無房舍,我看來看去,也只有湖心小島可以建個草廬?!?p> 方欽明資歷高,年紀(jì)大,說的話又似有理,靈玉仙子無法駁倒他。
再說,自己是金羽宗的大師姐,處理事情不能偏私。
因此,她只能責(zé)怪自己:“鄧少鈞是去那里療傷的,我考慮不周,不清楚天池的具體情況。這樣吧,既然他燒了小舟,那就讓他參與喂食仙鶴,你們也別欺負(fù)他,好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面子給足了,方欽明沒什么不滿意的。
遙望小島,靈玉朱唇輕啟,朝對面說:“鄧少鈞,你在干什么?過來,我有事要交代。”
聲音悠悠傳到小島。
俄爾,小島也回傳一句過來:
“對不起,靈玉仙子,我正在開辟空地,打算在天黑之前建好草廬,沒什么事就不過去了?!?p> 居然當(dāng)面回絕。
靈玉仙子臉一紅,這小子,是不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破罐破摔,也不講禮數(shù)了?
“靈玉仙子,你看看,這么拽,完全不把咱們放在眼里啊。”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元嬰境大佬呢。”
“居然敢擺這個譜,還真是匪夷所思啊?!?p> 他們想借機(jī)拱一把火。
靈玉沉著臉,沖他們瞪了一眼,頓時不吭聲了。
臉上掩藏不住的訕笑,大家就等著看,人家撅你一下,打算怎么辦吧。
“你們在這等著吧,我去跟他說說。”
說完,靈玉也掐起了踏水訣,以水面為地,一搖三擺,從水面迤邐而去。
靈玉仙子身穿綠色衣服,完全融在綠色的湖水里,從遠(yuǎn)處看,就好像湖水噴出一股清流。
遠(yuǎn)處幾只仙鶴,也踏在水面上,翩翩舞蹈,似乎在與靈玉仙子應(yīng)和。
這步法,這身姿,簡直就與剛才鄧少鈞一模一樣。
我了個去,原來是……
四人這才明白過來,到底是誰的真?zhèn)鳌?p> 此時面面相覷,都有些后悔了。
他們都想起,靈玉主修木系,但是也兼修水系的。只是一般見不到她用,竟然忘了這茬。
心中暗罵,奶奶的,這小子到底什么機(jī)緣,怎么還會得到靈玉仙子的親傳?
只是因?yàn)橐桓逼つ覇幔?p>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四人不敢亂動,站在湖邊,失神落魄。
……
靈玉仙子來到湖心小島,只見鄧少鈞砍倒了島上的一叢竹子,正在搭竹棚。
宗門發(fā)的那把劍,已經(jīng)給他砍得卷了刃。
心里暗罵,未免太不珍惜東西了!
“我來幫你吧?!?p> 靈玉伸手往虛空中一抓,抱來一堆木頭。
“這是堆放在我殿前的木頭,修繕玄虛殿剩下的,用在這里也挺好。”
鄧少鈞苦笑道:“我在這里,不知能呆幾個月,沒必要修那么結(jié)實(shí)?!?p> “扯淡,你不在這里住了,就不能留個房子在這里么?”
再一伸手,又抓來一堆木板,拿來當(dāng)椽子最好不過。
這是打算建個長久的建筑了。
靈玉讓他站一邊,運(yùn)用法力,很快就給他搭了一間房,沒讓他動手。
鄧少鈞靜靜地看著她,會心地笑道:“多謝靈玉仙子?!?p> “哼,當(dāng)著我的面,一本正經(jīng)的,背后喊我靈玉靈玉,都不知多少回了吧?”
嗯,是的。
鄧少鈞也不撒謊。
“不但我,宗門上下,哪個背后不是喊你靈玉呢?你要知道,靈玉仙子,四個字,總是不如靈玉,兩個字,更簡單。”
“哼,沒家教……”靈玉嗔道。
“稱呼不在字?jǐn)?shù)多少,而是內(nèi)心是否敬重?!彼贿叴罘孔?,一邊說。
“對啊,少說兩個字,能說明內(nèi)心不敬重嗎?”
“我不知你們內(nèi)心如何,但能看到你們的禮。禮都不守了,內(nèi)心就更不用想?!?p> 鄧少鈞聽她這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還是個苦逼的打工人,經(jīng)常聽自己的主管說,表面工夫都不會做還能指望你做點(diǎn)實(shí)際的事嗎?
“那好,以后我在背后,再也不敢只喊兩個字了。”
“不,我的意思是,以后在我面前,只要沒別人,就不必那么拘禮,直接喊我靈玉就可以了。如果你愿意,喊我一聲姐姐,就再好不過了。”
姐姐?鄧少鈞忍不住笑了。
心說,都幾百歲了,騙人喊姐姐,臉皮真厚啊。
靈玉嘴角帶笑,不像開玩笑。
鄧少鈞搖頭:“姐姐喊不出來,喊你靈玉吧。”
“也行?!膘`玉的表情,明顯是有些失望。
……
“方師兄,你,你看到了嗎?”
……
“方師兄,他們在干什么?”
……
“方師兄……”
“別吵,閉嘴!”方欽明不耐煩地喝道。
他們四人,站在天池邊上,遙望湖心小島,看到了讓他們驚掉下巴的一幕,靈玉仙子,金羽宗的大師姐,竟然在幫一個走火入魔,大概率無法繼續(xù)修煉的中級弟子,蓋房!
而且,還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堆木頭。
不用問,肯定是靈玉仙子搬運(yùn)的。
他們隱隱感覺自己可能看錯了一件事情。
“我到金羽宗修仙,到今天也一百二十年,因?yàn)楦鞣N原因,半路棄我們而去的,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從來沒見過靈玉大師姐,對這樣的人如此關(guān)心?!?p> 方欽明皺眉道:“這個姓鄧的,真的如他們傳言的,馬上就要死了么?”
一個很低的聲音咬著耳朵傳來:“方師兄,你說,是不是,他們,有沒有可能,那個那個,就是那個……”
“閉嘴,別胡說八道,小心把你扔進(jìn)盤龍窟!”
靈玉仙子在金羽宗,是坦坦蕩蕩,纖塵不染,如圣女一般的存在,沒人敢胡思亂想。
……
房子建好了,兩人走進(jìn)去查看一番。
“怎么樣?”
“很好。其實(shí)不需要那么好?!?p> “你到我金羽宗,就沒睡過正經(jīng)的房子。藥伯那破地方,你居然能睡那么多年?!?p> “是啊,一晃那么久了?!?p> 鄧少鈞呵呵笑了起來。
到金羽宗來,本就不是享福來的。無論有多差,總比東海祖洲好吧。
“鄧少鈞,你為什么會跟他們起沖突呢?”靈玉冷不丁問。
“沒什么,口舌之爭而已。”
“那也不至于燒了人家的船啊?!?p> “堂堂的金羽宗的筑基弟子,燒了船就沒法干活了嗎?我看就是找借口,想怠工?!?p> 靈玉抿嘴一笑。
“你不知道,天池是圣地,有很多禁制的,他們都只修木系法術(shù),不像你,可以踏水而行?!?p> “我賠他們一艘船吧。”
“算了吧,普通的船在這里不能行走的,回頭我重新弄一艘吧。”
鄧少鈞愣了,他想不到這小小一艘船還有這些道道。
他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對不起啊,我不知道,當(dāng)時不過就是想出個氣而已。早知道就不燒了。”
“你為什么要使用火系法術(shù)呢?”靈玉嚴(yán)厲的眼神里,分明帶了一絲慍怒。
“唉,對不起,以后不亂用了?!?p> “你真以為自己是三系兼修的天才?好好活著不行嗎?為什么要尋死?就算修不成仙,也有好幾十年好活,何必折騰自己?”
這番話,靈玉一口氣說出來,自有一種威嚴(yán),就好像大姐姐在訓(xùn)斥弟弟。
鄧少鈞不敢看她,低聲說,以后真不敢了。
“那就好?!膘`玉微笑道。
“還有一件事?!彼樕蛔儯坪踉诟塘?,“以后你也幫著喂食仙鶴,就當(dāng)你燒船的懲罰。”
“好!”
鄧少鈞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
這爽快的態(tài)度搞得靈玉都愣了一下。
“你,你不推脫一下?”
“你安排的,我為什么要推脫?”
靈玉舒心地笑了起來,這個工作就好做了。
那一刻,鄧少鈞還真覺得她是姐姐。
仔細(xì)一想,她也不過是五百多年,自己穿越過來,也是五百多年,還真是同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