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阿斐的首次成功,給了他很大的信心與鼓勵,十月也稍稍的松了一口氣。但仍然憂心忡忡時刻提點著吳阿斐,吳阿斐為了不讓妻子擔心也是滿口答應和保證。
轉眼又到了一個秋高的日子,大大小小的捕魚船緊鑼密鼓的準備出動,吳阿斐也在十月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出發(fā)了,眨眼間吳阿斐他們已經(jīng)去了三月有余,其他的捕魚團隊陸陸續(xù)續(xù)的都已經(jīng)回來了,一時間安靜的小鎮(zhèn)瞬間活潑了起來,小孩子們穿著新衣服拿著小零食,在大街上炫耀,老爺們也終于得空三五成群相約打牌,嘰嘰喳喳的小頑童,打牌的喝彩聲,海風吹,炊煙升,真真是一副美輪美奐的風景畫。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瞬間天地間一片模糊。因為此時吳阿斐的團隊依舊沒有動靜,家里人都十分著急,一時間“陰霾”籠罩著小鎮(zhèn)的上空,小鎮(zhèn)也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其他捕魚團隊紛紛成立搜救隊,尋找吳阿斐他們,每每看著搜救隊趕回來,失聯(lián)人口的家里人總是一擁而上,而搜救隊面對急切的面孔也只能委婉的勸導,隨著天氣逐漸惡劣,搜救隊陸陸續(xù)續(xù)的撤回,不知何時小鎮(zhèn)的角落里流傳出吳阿斐他們已經(jīng)全部遇害,一時間流言就如同“病毒”一般席卷整個小鎮(zhèn),對于殷切盼望他們回家的親人無疑是一種傷害,尤其是走在路上看著其他人想要安慰又不知從何安慰的臉龐,又或者談論這個話題時總是支支吾吾的刻意回避他們,也讓這些親人們的心情雪上加霜。
就在所有人都放棄尋找,認為他們全部遇害的時候,一群在海邊玩耍的孩童發(fā)現(xiàn)了一條在海上漂泊的船,稍大一些的孩子一邊往回跑,一邊大聲的喊:回來了!回來了!吳阿斐他們回來了!
一時間小鎮(zhèn)的人全部往海邊涌去。有些因為跑的快,連鞋跑丟了都不自知。是的,回來了,回來了,他們真的回來了。人們心急如焚,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海邊來回打轉,等待搜救隊去接應他們。近了,近了,有些已經(jīng)顧不得刺骨的海水,迫不及待的想要第一時間抱抱那日思夜想的人,但是看著一張張飽經(jīng)風霜的面孔,心頭一酸,紅了雙眼,紛紛抱頭痛哭,有些看不下去的只能別過頭去用袖口擦擦忍不住掉下來的眼淚。
原來當時吳阿斐他們收獲頗豐就一時貪戀多留了幾天,正當返航之際,卻突遇暴雨被吹離了原來的航線,最后在一座小島邊上觸礁從而停了下來,休整了一段時間才重新上路。他們幾人說的輕松,但其他人都知道當時一定是九死一生,危險重重。不由得再次紅了雙眼。
這邊大家正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喜悅當中,吳阿斐發(fā)現(xiàn)妻子十月并沒有來迎接他。于是向其他人打聽,但都是支支吾吾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吳阿斐預感不好,心里仿佛被無形的大石壓住,嘴巴不停的顫抖。腦子一片空白。然后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拔腿就往家里跑。
停在家門口的吳阿斐,久久的抬不動腿,他不敢想象自己會面臨怎樣的場景。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直到建樹好內心的防線,才推門而入。
家里靜悄悄的,吳阿斐來到窗邊,看見坐在床上瘦骨嶙峋、昏昏欲睡,但任然雙手合十在祈禱的十月。剛剛建立好的“防線”瞬間崩潰,十月一抬頭看見吳阿斐,激動的要下床去迎接他,掙扎著來到床邊,一個沒支撐住,身體搖搖欲墜差點掉了下來,幸虧吳阿斐手疾眼快飛奔來到床邊,一把扶住了十月。十月也因看見吳阿斐再次激動起來,咳嗽不止。吳阿斐趕緊拿帕子給她擦嘴,鮮紅的血刺痛了吳阿斐的眼睛,吳阿斐緊忙把帕子藏在身后。假裝若無其事的哄妻子開心。
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吳阿斐事無巨細的照顧妻子,十月的咳血次數(shù)越來越多,她總是遮遮掩掩的不想讓吳阿斐知道自己的病情,吳阿斐也假裝自己不知道,配合著她。
午后,陽光溫潤。連都人有些慵懶。十月央求吳阿斐推她出去走走,吳阿斐帶著十月再海邊走走停停,時不時的停下來幫她掖一下衣服,跟她講自己出海的經(jīng)歷,十月無精打采的閉著雙眼,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復,直到天空的云彩被夕陽染上了緋紅色,倒映在海面上,整個海面煥然一新,此時天邊像燃起了熊熊烈火。吳阿斐和十月才停下腳步。
十月努力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吳阿斐的臉,但是火紅的夕陽模糊了吳阿斐的臉龐,十月只得作罷。只能艱難的招招手,讓吳阿斐蹲下來。一邊斷斷續(xù)續(xù)的告訴吳阿斐她終于想明白太陽和月亮能不能相見了。吳阿斐一邊撫摸著十月的臉龐,一邊笑著問她,能不能相見。十月嚴肅的告訴吳阿斐,可以,因為夕陽就是太陽送給月亮的見面禮,也是吸引月亮出來的“法寶”,更是給黑夜一點甜頭,希望它高抬貴手,送給那些在外漂泊的人一個指向燈——月亮。吳阿斐聽著她稀奇古怪的想法寵溺的笑了笑。你知道嗎,每每看著夕陽西下,我就知道當天夜里一定是個好天氣,這樣你們生還的機會就增大了,所以看見夕陽就不要覺得有什么不好的心情了,“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再看見夕陽就是我在想你,你就好好欣賞它好不好?吳阿斐看著十月的眼睛,真誠的回答道好,一定。
太陽墜下了地平線,天空中的夕陽漸漸回歸了潔白,如同天使的翅膀。十月也在夕陽回歸之際,安詳?shù)淖吡恕?p> 吳阿斐解散了團隊,守著十月生前打理的小鋪子,但整個人變得沉默寡言、萎靡不振,只知道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之前團隊的兄弟看不下去,看著只知道悶頭喝酒的吳阿斐,大罵道到,如果嫂子知道她用自己生命祈求上天只為換回平平安安的你,但你卻整日酗酒,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時,她會多傷心。
原來十月在出事時,在海邊從白天跪到晚上,祈求上天能夠保佑吳阿斐平安回家,誰勸也沒有,整整三天,滴水未盡,然后暈倒在海邊。
被人發(fā)現(xiàn)抬回家,大病一場,昏迷之際,還在祈求上天用自己的余數(shù)不多的壽命來換取吳阿斐團隊平安回家。醒來的時候,給吳阿斐團隊的親人們每人都磕了一個響頭,不求他們能夠原諒吳阿斐,但求他們把怨恨發(fā)泄在自己身上,然后掙扎著去海邊,祈求上天保佑。眾人攔截未果,只能隨她去了。
寒冷刺骨的冬天,身著單薄的十月跪在海邊虔誠的祈求老天爺。直到她又一次暈倒在雨夜里,此時的十月凹陷下去的面孔煞白,那手臂瘦的跟竹竿是的,那有點窄的褲腿,風吹過來,鼓鼓囊囊的,感覺風一吹就要散架了。原本因為吳阿斐而遷怒十月的人,看見十月這個樣子,也不忍心埋怨十月了。只留下一句,我們已經(jīng)夠糟心了,就不要再出門礙我們的眼了,就走了。
此時的十月憔悴,消瘦,三四十歲年紀就變得如此蒼老,虛弱多病,像秋日池塘里的一枝殘荷……
吳阿斐淚眼婆娑的看著我說道,她生前是那么一個心思細膩的人,是怎么扛過其他人對她的冷嘲熱諷的,那么一個藏不住事的人,是怎么瞞著我,不告訴我她生前所遭受的折磨,那么一個悲觀的人,是怎么把夕陽描繪的那么浪漫美好的……
如果當初我沒有趴墻頭好奇這個小姑娘,是不是就不會……如果當初我們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沒有走到一起,是不是就不會……如果當初我聽從她的建議,沒有涉足捕魚行業(yè),是不是就不會……我沒有貪念那一點點收獲,而是早點返航,是不是就不會發(fā)生這一切了……
可犯錯的人明明是我,怎么苦難都被她一個人承受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或者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也不知道他這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我只知道見到他時他成了一個坐在輪椅上只知道看夕陽的小老頭……
夢夢爺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