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命運的狂想曲
VIP包廂。
一個小時前,就有侍者悄悄進來,遞給德龍何塞一張打孔卡片。
卡片上的內(nèi)容只有德龍才能懂,大概說的就是夏亞阿茲納布發(fā)現(xiàn)了煤氣泄漏,正在解決問題。
德龍何塞當(dāng)時忍不住露出輕蔑的笑容。
要知道,通用實驗室聯(lián)合最擅長的就是用爆炸處理競爭對手,有多種預(yù)案,除非這個叫夏亞·阿茲納布的假面佬,可以把地下的煤氣都排光,不然今晚絕對會炸。
而只憑那么短的時間,他們肯定沒辦法把煤氣全排光了。
要知道地下除了順著煤氣管道過來的煤氣之外,還有裝滿所有儲氣罐的煤氣。
本來要求排空儲氣罐方便拆裝的,但是通用實驗室的人在儲氣罐壓力計上做了手腳。
一個小時前,“德龍·何塞”堅信爆炸無法阻止,他還又復(fù)習(xí)了一遍待會撤離的過程。
距離爆炸還有十分鐘的時候,他會站起來去廁所方便一下,然后跟已經(jīng)完成安德里亞綁架作戰(zhàn)的別動隊匯合。一行人會偽裝成運送廚余垃圾的隊伍,從劇院離開。
到時候安德里亞會被放在廚余垃圾之中,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出去。
然而,現(xiàn)在距離爆炸還有半小時,他忽然看見一個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出現(xiàn)了。
因為過于驚訝,他甚至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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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整個VIP包間的大人物們都停止閑聊,疑惑的看著德龍何塞。
今晚這些人是來見威利·阿爾瓦的,但是威力阿爾瓦沒出現(xiàn),那么德龍何塞就成了通用實驗室聯(lián)合的代言人。
大人物們都等著德龍何塞用那臺全息投影儀,給他們一場精彩的演說呢。
這些大人物們,要么是莊園主,要么原來是莊園主,別看他們現(xiàn)在整天參加各種文學(xué)沙龍,買藝術(shù)品,其實他們都沒什么文化。
整個聯(lián)邦國,也就最初由英格利斯的國王陛下分封的那些老貴族,真的有來自英格利斯正黃旗的底蘊。
所以老歐羅巴的紳士們,都看不起新大陸的聯(lián)邦國,到現(xiàn)在還稱呼他們?yōu)橹趁竦厝恕?p> 所以偌大的包廂,完全沒有人在聽音樂,全都眼巴巴的看著那個托馬斯·阿瓦爾有什么驚人計劃,自己能從這個計劃中撈到多少好處。
現(xiàn)在“德龍何塞”站起來了,很多人第一反應(yīng)是他終于要開講了,那全息投影儀終于要投射出藍不拉幾的畫面了!
然而德龍何塞站是站起來了,卻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的瞪著臺上那個紅衣服的家伙。
包間里的人,沒文化歸沒文化,但并不蠢,何況這個時候傻子都知道出事了。
有心腹隨從在包間里的,立刻給隨從遞眼色,隨從也心領(lǐng)神會,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而沒資格帶心腹進來的現(xiàn)在都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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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龍何塞”意識到自己這個下意識站起來的動作搞砸了,但是他很鎮(zhèn)定,這樣的意外他見多了。
他準(zhǔn)備用演技來應(yīng)對,于是他笑了,對身邊的市長大人說:“我期待阿茲納布閣下很久了!”
市長剛給心腹遞眼色,這時候愣了一下,然后附和著笑起來:“是嘛,我也很期待啊?!?p> 但是市長并沒有召回自己的心腹。
德龍·何塞心中,把對這個肥豬市長的評價稍稍提高了一點點。
可惜啊,他的隨從不可能離開包廂所在的樓層。
德龍何塞一邊活用自己的表演天賦,一邊關(guān)注著夏亞·阿茲納布。
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得出了結(jié)論:這個夏亞,他沒有驚動我設(shè)置在外面的眼線,那應(yīng)該是從劇院內(nèi)部上來的,可能是挖開了被封死的煤氣管道。
那么他很可能發(fā)現(xiàn)了沉睡的湯姆,以及湯姆設(shè)置的引火裝置。
他現(xiàn)在自信滿滿的上臺唱歌,肯定是覺得沒有引火裝置了,爆炸就不會發(fā)生。
這樣的話,我要在VIP包間待的爆炸發(fā)生前一刻,等爆炸的起浪掀起第一層的觀眾席的時候,再撕掉手里的緊急傳送卷軸。
這樣就可以麻痹所有人,等爆炸搞定一切。
事后湯姆可能會出來作證,控告通用實驗室聯(lián)合,但那時候整個城市的法官都已經(jīng)死翹翹了,只能等將來聯(lián)邦巡回庭過來。
然而戰(zhàn)爭大概過不了幾個月就會開始,再也沒有什么忠于南方水牛黨的聯(lián)邦巡回庭了。
“德龍何塞”得意洋洋的想,他看著臺上了夏亞·阿茲納布,心中默念:你還是太年輕了,玩陰謀的經(jīng)驗太少了,這筆學(xué)費我就收下了,你到天堂去活用這份經(jīng)驗吧。
這時候,講臺上的紅衣面具紳士高聲宣布:“我要清唱的第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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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沙本來想的是,先來一首豪情萬丈夸耀勝利的歌,比如《甘灑熱血寫春秋》,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個是京劇,就算自己有外掛能神填詞,但這個調(diào)子會是原來的調(diào)子啊。
讓這幫異世界白皮聽京劇,他們能欣賞得來嗎?
馬沙自己本來也是不聽京劇的,后來聽多了突然有一天,啪的一下就覺得咦,有點好聽啊。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這樣。
他小時候本來不喜歡吃胡蘿卜,后來也是突然一下就覺得胡蘿卜挺好吃,完全沒理由沒契機,反正事情就這么成了。
于是,馬沙放棄了來一段“今日痛飲慶功酒”的想法,換別的歌。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匆忙間點的歌唱家專精到底有多專精,所以決定第一首先來個比較容易唱的歌。
容易唱的歌,大概就是那種沒有什么高音低音,適合大家一起大合唱的歌。
比如國際歌這種,但是馬沙本能的覺得,自己在一群資本家和莊園主面前唱這個沒啥意義,還引起別人的警覺。
這歌就該找個合適的時候,對勞苦大眾唱。
馬沙想了想,這種時候還是唱情歌吧,于是他開口道:“我要清唱的第一首歌……”
這時候,馬沙看見那位紅衣上校推開二樓看臺的門。
他沿著看臺中央那條寬闊的過道,一直走到了看臺的護欄旁。
馬沙緊緊的盯著他。
馬沙的話中途停止的時候,很多一樓的觀眾就好奇的扭頭看向二樓看臺,而三樓的貴賓們因為看不到二樓看臺,都在疑惑的交頭接耳,猜測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上校把一件染血的衣服搭在二樓看臺的護欄上,然后對馬沙露出得意的笑容。
馬沙認出來了,那衣服是皮平的外套,看染血的位置,估計是后心中槍。
說來奇怪,明明今天才認識這個機靈的年輕人,明明對他的一切都不了解,也談不上有多深厚的羈絆,但是馬沙這個時候依然悲憤欲絕。
可能是因為皮平的性格很討人喜歡吧。
馬沙決定換歌,順從自己內(nèi)心澎湃的情緒,換歌。
“這首歌,”他接上剛剛中斷的話,“要送給一位剛剛逝去的朋友。”
說完他開始用腳掌輕輕的打著輕快的拍子。
說實話這么輕快的拍子根本不像是送別亡友的調(diào)子。
馬沙開口了:“啊朋友再見,啊朋友再見吧再見吧!如果我在戰(zhàn)斗中犧牲,請把我埋在高崗上~”
雖然是平平無奇的輕快唱腔,但是馬沙剛剛拿到的專精忠實的履行了職責(zé),讓他一個從來沒有受過太多歌唱訓(xùn)練的人,像個專業(yè)歌手一樣換氣,每一個音都唱得異常的準(zhǔn)。
他的感情透過旋律完美的傳達了出來。
可能唱這歌對他自己也有效果,馬沙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皮平的樣子,而且逐漸和記憶中南斯拉夫電影《橋》里面的班比諾重合。說起來,橋里面的班比諾,和加里森敢死隊里的高尼夫也有點像呢。
——班比諾(皮平)不要怕!我會讓他們陪你上路的!
悲傷之中混入了強烈的、熊熊燃燒的怒火。
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出來,這不是送別朋友,而是送別戰(zhàn)友的歌。
所有人都意識到,歌唱者夏亞阿茲納布并不只是在祭奠亡友,他要一邊唱著這首歌,一邊縱情焚燒些什么。
一曲結(jié)束,全場鴉雀無聲。
馬沙這時候發(fā)現(xiàn)這個面具有個好處,它里面內(nèi)置了強力吸水棉,所以自己的淚水并不會流出面具,而他含淚的雙眼,也不會被外人知曉。
下一刻,全場掌聲雷動。
不少人都站了起來,為這首歌中真摯的感情鼓掌。
馬沙背后的樂團樂手們也都在鼓掌——是清唱他們不用忙活,都放下了樂器。
掌聲響了幾秒鐘后,一二樓的人都站起來了。
三樓的先生們面面相覷,最終選擇隨大流。
這意味著馬沙賺到了500鎊。
紅衣的上校站在二樓看臺正中央,慢慢的鼓掌,他的表情馬沙看不懂。
——這不重要,你馬上就要去陪他了。
就在這時候,掌聲中忽然有人大聲喊:“阿茲納布先生,你是鐵路成員嗎?”
馬沙愣了一下,好在面具擋住了他的表情,沒有暴露他這一瞬間的遲疑。
然后馬沙反應(yīng)過來,這個鐵路,不是“處處不留爺爺就回鐵路”那個鐵路,是把黑奴從蓄奴州運送到廢奴州的地下組織:鐵路。
沃堡這個城市總體來講是南方掌權(quán),一聽到“鐵路”,本來雷動的掌聲全停下了。
觀眾們紛紛坐下,仿佛為了撇清關(guān)系一樣。
于是馬沙看清楚了發(fā)問的人,他好像沒有座位,手里拿這個帶閃光燈的大相機。
看來是記者。
記者繼續(xù)說:“我采訪到了消息,說你的震旦仆人曾經(jīng)和奴隸一起吃西瓜!”
馬沙:“震旦人本來就會把西瓜當(dāng)水果吃,這是他們的習(xí)慣。”
記者繼續(xù)問:“那請問您和未婚妻是約定好了在這個城市匯合嗎?為什么沒收到您和她同行的消息?”
馬沙:“我以我本來的相貌進的城,然后暫住在范陶特家等待我的未婚妻抵達,我是他的摯友?!?p> “阿茲納布先生,請問……”
兩個膀大腰圓的保安殺過來,搶過相機架起記者就往外走。
“阿茲納布先生!請問您接受?!瓌e砸相機求你了,啊啊啊!”
搶了相機的保安哐哐吧相機砸了,然后和同僚一起把記者給扛出去了。
馬沙:“記者果然都跑得很快,甚至不用腳就從這里離開了?!?p> 臺下一片哄笑。
馬沙繼續(xù)說:“我并不是鐵路,但我認為,人人生來平等,沒有人可以騎在別人頭上,把別人當(dāng)成私有財產(chǎn)。”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可以看得出來,三樓的反應(yīng)最激烈,然后到二樓,一樓的雖然也非富即貴,但顯然沒有樓上那么“貴”,所以只是竊竊私語。
馬沙也不管他們,他已經(jīng)決定好下一首要唱什么了。
團結(jié)人民之歌——這首歌有個更加廣為之人的名字《團結(jié)的人民永遠不被擊潰》。
馬沙一伸手,馬上有人把吉他送上來。
他只會彈一個和弦,但是這就夠了。
實際上這首歌的伴奏也一直是一個和弦,只是通過和弦的緩急和力度來表現(xiàn)前進、戰(zhàn)斗的感覺。
馬沙彈起來。
這簡單的節(jié)奏,樂團里的節(jié)奏樂器組一看,紛紛跟上馬沙的節(jié)奏,制造出一種激昂的戰(zhàn)斗感。
馬沙開始唱,他其實只會唱這首歌的空耳,畢竟他不懂西班牙語。
不知道自己神奇的翻譯外掛能不能把空耳給翻譯過去了。
唱第一段的時候,可能這首歌節(jié)奏太強了,太朗朗上口了,很多太太小姐居然開始打拍子。
但剛剛起來的拍子,立刻就被先生們按下去了。
可馬沙身后的音樂家和吟游詩人們都很來勁,甚至都跟著馬沙一起唱起來。
突然,樓上一聲怒喝:“來人啊,把這個北佬給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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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龍何塞”都驚了,現(xiàn)在如果爆發(fā)了混亂,那局勢一下子就不可控了?。?p> 別的不說,要是有人怒而退場,沒被炸死,那麻煩就大了。
剛剛喊“把北佬扔出去”的是副市長,市長嗝屁了他就自動扶正了,然后有權(quán)利提名臨時政府,宣布緊急狀態(tài)……
這麻煩不是一般的大啊!
突然,德龍何塞懂了,他滿臉震驚的看向舞臺——這就是你的計策嗎?
副市長已經(jīng)憤怒的離席,準(zhǔn)備去喊治安官來把北佬扔出去了。
“等一下!”德龍何塞叫住副市長,“我這就讓人把他扔出去!”
馬上奪取安德里亞的別動隊要空降下來了,可別讓治安官進來添亂了!好不容易才掌握安德里亞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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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聯(lián)邦軍內(nèi)河戰(zhàn)列艦里塞尼號正在拖船的推動下緩緩入港。
天上和它一起抵達的飛艇正飛越城市,向城郊的高塔前進。
飛艇上,一隊別動隊正在對表。
“十分鐘完成襲擊撤退,想想你們經(jīng)歷的思維模擬訓(xùn)練!”
隊長叮囑道。
“我們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就是奪走那個姑娘。如果情況有變,就轉(zhuǎn)入強攻態(tài)勢,不用擔(dān)心傷亡,反正打死的都是南佬。
“記住,下去以后全部說卡斯蒂利亞語,假裝是阿茲克部隊。”
說完,隊長豎起右手大拇指。
其他人以整齊劃一的動作豎起大拇指。
正好這時候,飛艇載員艙的燈從紅燈切換成了綠燈。
“出發(fā)!”隊長說完,副隊長一馬當(dāng)先跳出機艙。
很快隊員魚貫而出,最后壓陣的隊長離開機艙后,看見前面的隊員們排成行,用特制的蝙蝠衣在空中滑翔,沖向地面上最顯眼的仿古羅馬式建筑。